起司用人熊的毛混合着矮人的衣服给他的学徒做了一身行头,只是这位强悍的施法者显然没有在服装设计上有所研究,至少在衣着的外观上,他仅仅只能停留在审美的阶段。
如果说尤尼上衣的毛发质感让他看起来瘦弱的身形不那么明显,反倒加上了几分彪悍的野性的话,那他裤子上的毛发就让这孩子看上去活似是个野人。或长或短的熊毛随机分布在衣物上,没有规律也没有章法。这样的衣服可能很实用,但肯定不会让人尊重。
“唉,所以说啊,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这样。”目睹了起司将毛毯变成衣物的矮人老妪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用抱怨的口吻说道,“除了你们自己的那套理论之外什么都容不下。我家那老头子也是,就只追求更大的宝石,更好的切割,从来不关心他送我的那些首饰根本没法和衣服搭在一起。你们啊,都太偏执,偏执在自己的那个领域里,一退出来就变的和孩童无异。这样也能叫衣服,穿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起司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同样的话他好像也从爱尔莎她们嘴里听过。这也是确实的,他对于这类比较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总是会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态度,倒不是他认为其不重要,而是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展开思考。
而很显然的,他认为没有答案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恐怕并非如此。老妪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支剪刀和一些皮绳,在尤尼的身上修剪编制。法师没有阻止,衣物已经完成,此时对外形的修改并不会影响其效果。
当两人走出这间毛毯店的时候,起司的身上还是那席标志性的灰袍,可他身边的尤尼却变了模样。原本散乱的头发被皮绳扎成颇有矮人风格的多个发辫,其间散落下来没有处理的头发恰好遮挡住了额头微微凸起的鹿角。毛皮制成的衣物上打着一个又一个相扣的绳结,沿着两肩一直延伸到袖口,背后和胸口更是被那些矮人绳结弄得如同甲胃一般,恐怕寻常的小刀都不一定能割开这些环绕在衣物上的绳索。
至于裤子,大体上来说还是延续了上衣的风格,但老妇人还是裁剪下了一些毛毯剩余的皮革部分来作为材料,让整体看上去平滑了很多。若说问题,那就是这样的衣物相当于把多半张毛毯都穿在了身上,重量绝对不轻。
以学徒的身体状况,其负重不亚于让一个正常人穿着一身重甲行走。只是尤尼的样子看起来并无大碍,别说走不动道,穿上了这身衣物的他不仅身体挺直了一些,就连眼睛里似乎也有了光亮,脚步较之前有力了许多。
起司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就像他之前说的,人熊的皮草可不仅仅只有保暖和御寒的效果,它会给予穿戴者力量,同时也会腐蚀穿戴者的心智。前者比较显著,后者则往往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
目前尤尼只感受到了力量,当他对此欣喜乃至对其产生依赖的时候,心智的腐蚀也就开始了。不过,法师没有要毁掉自己学徒的打算,要驱除这件衣物中的怨念不是件困难的事,如果此事过后它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起司就会再深加工一次。
再者说,有些事不必法师操心,自有人暗中帮助。那位老妪在学徒身上编制的绳结可不是随便编编。就像起司在草原上见到的那些象征着蠕虫邪神的绳结一样,类似的以绳索打结来作为标志和符号进而产生作用的情况在各个种族和文化中都不是个例,据说在语言和文字被发展开显以前,结绳记事就已经被使用。这种古老的记事方式赋予了绳结意义,让它们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魔法符号,就比如尤尼胸口上那个大大的矮人铸造神绳结。
“等我们回来,你要去找那位女士将你身上这些绳结的系法学会,那将会是你的第二次试炼。”起司看着前方,突然说道。
学徒懵懵懂懂的点头表示明白,他还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现阶段他只需要知道无条件的服从起司的要求就好了,毕竟这个灰袍人给了他衣服,住所,食物和活下去的身份。对于这个孩子来说,现在没什么好再奢求的,他十分有限的经历让他想不出这样的生活还有任何不足。
在这样简单的思考中,他前面的脚步停止了,尤尼抬起头,看见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生物,他的上半身是个男人,下半身却长着毛发和蹄子。
“你们来晚了些。”喀戎歪着脑袋看了看起司身边那个穿着颇有矮人风格的人类男孩,语气里倒是没什么不满。他是这次负责将起司和他的跟班带到指定集合地点的人,为此幽河支付了一笔合理的佣金,不过用的是其他的名目,而老练的马行老板也早就清楚不要对自己的每笔交易都深究下去。
“路上去买了身衣服。”起司耸耸肩,他很高兴荣格雇来的运送者是他认识的人,同时也深刻的认识到这不会是意外。幽河的力量注定它可以监视起司在这座城市中不依靠魔法去接触的每一个人,并以此来反向推导出他的诉求和其它东西。
这不全是坏事,自然也不算好事。但至少在幽河的利益与灰袍相同时,它很方便。因此不需要起司特意去寻找,就有相熟的马行老板来亲自为他赶车,赶的车也是一辆外观与大小都恰当好处的四轮马车。
“嗯,这确实有必要。虽然我不知道也无意知道你们到底要去干什么,但行头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起到作用。就像你不会直接牵走一匹带着马鞍的马一样。在我的家乡,偷盗牲畜,尤其是马匹,是会被判处死刑的。所以有不少故事里的可怜人,都是因为碰了被故意摘掉马鞍的马被杀死。你看,规则总是会被利用,被好人利用,被坏人利用。”半羊人摊开双手,唾沫横飞的说着故事。起司却只是将一枚钱币塞进他的手中,拉开了车门钻进去。
待他和尤尼坐稳之后,马车也在轻声的吆喝中缓缓开始移动。年轻的学徒显然是第一次称作这种交通工具,他的双手按在座位上,面露紧张。起司默默看着他,而后者也很快意识到即便不去扶着任何东西,他也不会被甩出去,因为他的导师用身体证明了这一点。
“关于规则,我想还是给你提前说上两句。我们待会会见到一些人,他们每个都有自己的规则,但那些规则都是他们的,当你需要与他们相处时,尽可能遵守它。可如果它超出了你的底线,不要犹豫的从它和他的主人身上踩过去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而现阶段,你的底线只有两个,一,活着。二,看着我,能学到多少学到多少。如果有人要你死,跑。跑不了就找机会宰了他。如果有人要你离开我的身边,那大概和要你死是一个意思。明白了吗?”
在学徒点头之后,起司满意的露出笑容,然后从长袍的夹层里掏出两样东西给他。其一,是枚护身符,其二,是根缝衣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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