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坐。”
“谢谢,格莱曼伯爵。”
眼前之人微微鞠躬,优雅得体地缓缓坐在沙发之上。
这是一个带着厚厚的眼镜,身形略削瘦,身着一身蓝色朴素袍子的年轻人。
保罗在对方身上找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高傲但不自大,自感优越却又不失礼貌。
对了,就像是刚刚接触菈荻·瑟提亚或者贝蒂·迪亚士这两位学者时的那种感觉,明明觉得对方看你带走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却又无法具体地指责什么,对方的仪态和言语都无可挑剔,他们身上散发的气质让你心悦诚服。
保罗开口问道:“兰登学士,不知道您来到西北海湾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自称为蒙德·兰登,也是一名学者。这倒没什么,关键是他是来自伽贝拉帝国的帝都学士塔,而且拿出了确切的身份证明。
相较于普通的学者,这层身份可就大不一样了。
伽贝拉帝都的学士塔,就如同保罗前世的哈佛一般,是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学术机构,在这个知识匮乏的年代里,它的地位比之前者更是为独特。
历史上不少大名鼎鼎的人物都在里面学习过,无数达官贵人乃至王公贵族都争相把自己的子弟往里面送,以期镀上一层亮闪闪的金漆。
要是在里面取得学士的称号那就更不得了了,不管你是出身自贵族还是出身于平民,甚至是出身于奴隶家庭,只要你有学士塔学士的称号,你就是各国宫廷的座上宾。
当然学士塔招人的标准也是严苛的,像以前的格莱曼家族这样偏远地区的乡下领主,送个人进去估计是挺难的。
学士塔的名号即使在西北海湾也是如雷贯耳,当仆人报告有这么一号人前来拜访时还吓了他一大跳。保罗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这位客人。
“伯爵大人说笑了,我还没有出师,不够资格冠以【学士】的称号。”
听到保罗对自己的称呼后,蒙德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惶恐。
保罗笑着恭维他:“哈哈,早晚会有的,早晚会有的。”
我从你的发际线就能看出来,它都已经开始为你的学士称号摇旗呐喊了。
蒙德的脸微微泛红,神情中带上一丝腼腆:“之所以来打扰伯爵大人,是有事情相求。”
“哦?”保罗很惊讶,以你那些前辈或【校友】的能量,还用得着来求我?他们搞不定的事我又能起什么作用?
“请伯爵大人听我从头说起。”
“好,那你说吧。”
蒙德·兰登娓娓道来。
“我的老师在10年前游历到西北海湾,在沿海的某个渔村中遇到一名平民孩童,他觉得那个孩子聪慧过人,就起了收他做学生的心思。”
“只不过他的父母舍不得如此幼小的孩子离开自己身边,老师便和他们约定,待孩子稍稍长成之后接他去伽贝拉学习。”
“这10年来,老师和我来过几次西北海湾看望他,还资助他完成了启蒙教育。我这次前来,就是要带他前去伽贝拉帝都深造的。”
保罗听了后无比惊讶,谁家的孩子运气这么好,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这么简单的事了,简直就是在喷火好吧。
学士塔虽然和教会一样标榜自己不问出身,可是现实总是和理想有差距的。搞学术也是要花钱的,学者们也要吃要喝,除了伽贝拉皇室的定期拨款外,每年都会接受大量的社会捐助。种种原因之下,这个机构里面还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占绝大多数,真正平民出身的人少之又少。
仅仅是因为与一名学士的一面之缘就能进去,这可真是……这可真是……这种好事怎么没落到我头上?
保罗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原来我们西北海湾这种偏远之地还接待过像您的老师这样尊贵的人。那么是需要我帮忙找到这个孩子吗?唉?奇怪,中间你们不是还来看过几次吗?他们搬家了吗?”
蒙德·兰登有些吞吞吐吐:“这倒不是……只不过……只不过……”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蒙德小声地说:“伯爵大人,这个孩子……现在正位于您的牢狱之中。”
在我的大牢里关着?怎么着?小兔崽子学坏了吗?这么好的际遇却不好好珍惜,真是蠢到家了。
看着保罗略带惊讶的神色,蒙德进一步解释道:“伯爵大人,他所在的村子世代以煮盐为业,前不久……”
蒙德最后声若蚊呐,不过保罗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叫什么名字?”
“是一个叫【凯文】的男孩,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应该快满16岁了。”
“凯文……”保罗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小子在那50人名单里可是排得非常靠前的,报告中说此次暴乱发生的直接原因就是他。
凯文最先识破了巴登所谓【战争税】的谎言,然后还鼓动村民们去找巴登讨个说法,最后甚至还想和巴登讨价还价,以不告发他为条件换取巴登少收点税。
一开始保罗看到这里时还有点不敢相信,这重见识和胆魄真的是一个15岁多的孩子吗?现在有点明白了,原来这这小子确实不一般啊。
保罗玩味地笑了笑,语气不善地问:“学者先生,您是想从我的牢房里捞人?”
“呃……是这样的。”
保罗摊摊手:“哦!这可就让我为难了,您知道这小子给我惹出多大的麻烦吗?”
和刚才的热情态度判若两人。
蒙德的脸一红:“在下知道,这确实是一个不情之请,不过请领主大人念在他还年轻的份上放过他一次。而且,貌似的事情的源头也是因为包税人的为富不仁,凯文的一开始所作所为并无不合理之处,只不过态势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的掌控能力。相信这孩子后来也是被其他人所裹胁。”
哼,原来已经调查好了。
“学者先生,无论缘由如何,无论他后来是否被裹胁,他的所作所为终究违反了我的法度,一开始识破包税人的谎言后他可以向领主府告发呀!就因为您的一句话放了他,我在别人眼里岂不是执法不严,身为领主的威信何在?那个巴登可是被我狠狠地惩罚过了。”
“这……”
保罗有意无意地把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揉搓:“你再好好想想,道理何在?”
“这个……”
“咳!如果……如果……放了他让我得到的比我失去的更多……”
真是个书呆子,保罗拼命暗示。
蒙德似乎有所领悟。
“伯爵大人,放了他,您将得到学士塔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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