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孤山镇的街道扬起一道尘土,一个光头小和尚在前面跑,后面追着一个衣袂飘飘的小女孩儿。小和尚不时地被追上,然后脑袋就会被敲一下,路过的大孤山镇居民看到都是微微一笑,显然见怪不怪了。
“微笑,我错了啊,别打啦!我也不知道是那样的啊。”能寂一边跑一边还在求饶。身后的慕容微笑满脸通红,显然是生气了,“陈能寂!你给我站住!丢死人了你!”慕容微笑很少叫能寂的大名,显然这次是气急了,能寂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慕容微笑喊他的大名了,上一次还是他无意识地闯进了正在洗澡的慕容微笑的闺房。
半小时前,带着慕容微笑购物的能寂非常阔气的来到了手机店。在这个普遍还在用呼机的年代,无线通讯还不是特别普及,大孤山镇仅有一家手机店,而且店里还没有多少存货,毕竟手机在这个年代属于奢侈品,一个小镇一个月也卖不出三台手机。
能寂非常绅士地把着门,让慕容微笑先进去,非常阔气的对店里的女营业员说:“买手机!”
营业员是常去大孤山寺礼佛的香客,自然认得能寂,打趣道:“能寂啊,买手机是送给微笑还是自己用啊?”
“买给微笑的,我带钱了!”怕营业员不信,拿出银行卡拍在了柜台上。
“微笑,你挑挑!”
慕容微笑在外人面前一向很乖巧,“姐姐,我想要个电池耐用点的。”
“那你用这个,诺基亚3310,适合女生,还很耐用。”
“这个打电话能打多久呢?”
“这个是最新款啊,只打电话能打一个多小时呢。”
“那,这个能换电池吗?”
“带两块电池的呢。”
“哦。”慕容微笑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一天打电话俩小时,一个月三十天,两个月六十天。
“那先来俩月的,拿60个吧。”慕容微笑有点害羞,说的声音很小,生怕别人知道她以后要天天给能寂打电话。
“什么?”营业员以为自己听错了,“微笑,你要买六十部手机啊?”
能寂插嘴道:“六十部不够用啊,你看,你如果给我打电话,才能打俩月的,而我的电话也费电啊,咱俩通话怎么的也要一百二十部啊。”
慕容微笑脸更红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女营业员奇怪的看了他们俩一眼,“微笑啊,你不会是准备用光一部的电就扔一部吧?这个手机它是可以充电的啊!”
“哦,是这样的啊。”能寂摸摸头恍然大悟,突然感觉初春的天有些寒冷,看了一眼旁边耳朵已经通红的慕容微笑,拉开门转身就跑……
被追了一路的能寂被前面的人猛然抱住,抱住能寂的王闲朝慕容微笑大喊“微笑,我拦住他了,揍他!”
慕容微笑瞪了一眼被王闲抱住的能寂,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王闲拍了拍能寂的肩膀,“怎么样,我这叫以退为进!”说完从兜里拿出两包捏得稀碎的干脆面,递给能寂一包,还是巧克力味的。
能寂打开干脆面,正巧里面有个鲁智深的卡片,递给王闲,“王闲,你又逃课啊?”王闲总是很闲,因为他学习太好,所以不上学也没有老师找。
吃着干脆面的王闲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能寂啊,你应该享受着有人追你的感觉,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你还在向前跑,追着你的那个人却不见了。”
能寂有些愕然,你这句话的意思跟逃没逃课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因为你这巧克力味的干脆面,我才懒得听你叨叨这些没用的。
世人常说的悲风秋画扇,说的就是王闲。
买过杏梅酒,两个人在大孤山山脚下分手,向左走就是王闲家住的胡同,通向胡同的道路旁种着芙蓉树,亭亭如盖,遮蔽一片阴凉,王闲径直走进胡同,背对着能寂挥了挥手,没有道别。
能寂看着王闲的背影,突然想起《造塔功德经》的一句话,“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姻缘,姻缘尽故灭,我做如是说”。
人生皆虚妄,感怀尽痴人。
在能寂与王闲分手的地方是个岔道口,往右走就是大孤山。
大孤山山门下站着慕容微笑和左岸沉,还停着三辆军用吉普车。慕容微笑看到从山下走过来的能寂,紧跑几步来到能寂面前,“手机给你,你直接按通话,就会打给我啦!”
慕容微笑给自己买了诺基亚最便宜的3310,却给能寂买了店里唯一那台诺基亚8810。
“微笑你要上哪?”
“我义父有事要离开几天,要带着我也去,不过叔叔阿姨来接你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那你到底要去哪儿?”能寂无意识地重复自己的问话,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焦急。
“义父刚才说了,好像是去安东市,接一个人,不出意外的话五六天就回来了。”
能寂没有听慕容微笑说什么,福至心灵地牵起慕容微笑的手,“反正我爸妈也要十天后才能来接我,你去哪我就去哪。”
慕容微笑的俏脸浮上一朵红霞,发自内心的实话,比情话更动人。
“咳!咳!”左岸沉走过来,使劲咳嗽两声,显然他没有意料到,短短三四句话,自己的新女儿就魂不守舍了,“车上没地方了。”
“那叔叔你坐下一班车吧!”能寂看左岸沉没有说话,又对慕容微笑说:“那你不走吧。”
“好啦能寂,我就出去几天就回来了,我还没出过大孤山呢!”慕容微笑抽出能寂的手,摸了摸能寂的光头,“记得天天给我打电话哦。”
“好吧。”能寂感觉自己有点失败,看着慕容微笑上了车,突然想起悲风伤秋的王闲,心跳就猛地慢了半拍,他把双手放在嘴边冲着吉普车大喊:“微笑!再见!”
慕容微笑从吉普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能寂,再见!给我打电话!”
车里的左岸沉有些无奈,对坐回车里心情还略带兴奋的慕容微笑说道:“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还在兴奋中的慕容微笑没有听左岸沉说什么,因为她刚才知道,胜京军区的司令部就在胜京市,而能寂的家也在胜京。她显然还不知道胜京市有多大,她想着,无非就是比大孤山多几条街道,以前还跟能寂隔着半座山呢,这对还未十岁就已经是金刚境的天才少女来说都不是事儿。
“岸叔叔,我将来可以跟能寂去一个学校吗?”左岸沉显然对微笑称呼别人的脑洞方式有些接受不了,叹了口气说道:“微笑啊,你可能一时不能接受我,但是你也可以叫我左叔叔、沉叔叔啊,这个岸叔叔为父我听着着实别扭啊。”
“那么左沉叔叔,我可以和能寂去同一个学校吗?”慕容微笑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左岸沉说道。
左岸沉摸了摸鼻子,中央军部铁血少壮派第一将军竟然有些害羞,“你叫我一声父亲,我就答应你。”
“父亲。”
慕容微笑的所有条件,到能寂为止,都变成没有条件。
左岸沉揉了揉慕容微笑的头发说道:“好。”
“耶!”慕容微笑兴奋得手舞足蹈。从知道要离开大孤山跟左岸沉离开,到现在知道将来还能天天见到能寂,慕容微笑的心情跌宕起伏,极尽纠结挣扎,这一刻才真正的放松。
“我听说大城市规矩多,我能把慕容大暴带到胜京吗?”
左岸沉想起道观门口趴着的白色巨狼,对慕容微笑笑着说道:“可以啊,我也挺喜欢它。”
“真的吗?以前能寂非要我去他家,但是能寂的妈妈不喜欢慕容大暴啊,我很苦恼,还好你喜欢它,你真好。”慕容微笑被李小苹抚养长大,扮演父亲母亲的李小苹不是在中央城就是在金陵市,照顾微笑的时间有限,慕容微笑这些年基本就是独立生活,没有感受过父爱的慕容微笑不会撒娇,一句“你真好”已经是慕容微笑对左岸沉释放的最大善意。
左岸沉有些心疼,“我当然要好一些,这样才配当微笑的爸爸啊。”
左岸沉通过这两天与藏剑山众人的接触,胜京军区密报有关能寂的信息,不难推理出能寂的身世,看着慕容微笑有些惆怅,虽然现在考虑这些有点早,可是,微笑啊,那个喜欢给别人名字上加个小字,你那个将来的婆婆在某些方面很不好相处啊。
左岸沉想起那个喜欢叫自己小左岸沉的女人,想起那个趴在道观门口通体雪白的白狼慕容大暴,看着眼前的慕容微笑,突然觉得,左沉叔叔这个称呼也不是那么的让人不能接受……
“能寂,你站这儿干嘛呢?”
余智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能寂的身边,跟能寂一样,望向远处,“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溜溜蛋师叔啊,没事儿。”能寂收回目光,却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只能低着头。
“你肯定有事儿,跟师叔说说。”余智大的直觉很准,因为他很直。
“微笑出门了。”
“就这事儿?”余智大有些理解不能。
“嗯,就这事儿。”
“那你在这干啥呢?人都走没影人了。”
“我也不知道。”能寂摇摇头。
“你知道,有些事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师叔教你这么多年,怎么不得师叔的精髓呢?”余智大是藏剑山里最有自知之明的一个。
“大孤山到安东市需要到东沟县转车,最近一班到东沟县的车还有五分钟,如果你来得及的话,下午就能到安东了。”
余智大抛给能寂一柄剑,这是一柄标准的长剑,剑长三尺,剑宽三寸,只有剑格格外巨大。
能寂接住长剑,手猛地一沉,扔下提在手中的酒壶,双手握剑,运起内炁才勉强握住不至于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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