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时间往前推上亿万年,这茫茫隐龙山脉,不过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野,乱石嶙峋,野草丛生,发生了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上古之战后,荒野上便无缘无故的多了一座小山,形状仿佛一头巨大的龙。又过了漫长的年代,沧海桑田,天地变迁,小小的山头终于演化成了这片茫茫的山脉。
没有人知道最初为什么会有山,有人说它实际上是上古一战中巨龙的化身,所以这片山脉便被叫做隐龙山。
荒野沉积成山脉,历经了亿万年,而隐龙山化成大湖,却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
我们就权且把这个新生的湖称作隐龙湖。
长孙皓宇还在天空中乘坐大鹏翱翔之时,却有一股浩然劲气从湖中直窜云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掠过,往南方飞去。
那劲气时隐时现,形状仿佛一头巨龙,在云层中腾落跌宕,须臾便窜入越国境内。
龙形劲气陡然遏住飞奔的势头,在它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刺目的光华从地下直冲云霄,那华光的源头,却是越国郊外的一处祭天台。
龙形劲气低鸣一声,顺着红光所来的方向飞驰而下,刹那间便将那发光的事物卷起,竟是个襁褓,襁褓中静静的躺着个女婴。
此婴必是应天地灵气所生。
龙形劲气轻叹一声,只眨眼间已飞跃百里之遥,于是收卷劲气,化作一个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落足于城外数里之遥的平顶山峰上。
此山唤作会稽山,原本山峰险峻,是南疆一绝,只是当年战神仲坤追求越国女子汀华未果,为了能每日在天界观望倩影,嫌山峰遮挡视线,才一刀将其铲平。
山下不远处,就是越国国都会稽。
老者左手揽着襁褓,右手轻拂白须,立足于峰岩顶端,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过不片刻,一只大鹏载着一名武将降落在会稽城大门口,青衣老者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那武将正是长孙皓宇。
方才落地,大鹏便化作玉佩,落入长孙皓宇掌中。
长孙轻*佩,将之藏入腰间,大步朝城门走去。
楚逡越国互相交境,民众相貌习性并无太大差别,那长孙皓宇一身戎甲走进城门,守城卫兵却并不阻拦盘问,只稍稍打量一眼,便任其自由进入,多半以为是本国武官。
此时已近晌午,长孙行走在街头,四处飘来馒头面香,惹得他腹中咕咕直叫,连日来奔波流离,显然是饿极了。
长孙伸手朝怀中摸去,还有几个碎银,估摸着可以吃上一顿,当下打定主意,在就近一处饭馆入座,将长枪摆在桌上,点了几两小酒,两样小菜,狼吞虎咽起来。
吃的正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长孙将军别来无恙?”
长孙无忌讶然抬头,只见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男子笑吟吟的看着他,似乎有点面熟。
“在下谭案,与将军乃是故交。”中年文官双眸含笑注视着他。
长孙心念电转,想起楚逡越三国会盟时,曾见过此人一面,当下立刻爽朗一笑,抱拳道:“原来是谭大夫,失敬失敬。不知谭大夫找在下什么事情?”
那谭案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在桌的另一侧坐了下来,顺手取了一副杯筷过来,自己斟满酒杯,与长孙干了满杯,又自顾夹了一块猪头肉塞入嘴中,才嘻嘻笑看着长孙皓宇。
“听闻百里烨率十万兵马讹下肴城,如今肴城已破,长孙将军来此可是为了跟我王搬取救兵?”
“这个。。。”长孙思索着要不要编个故事敷衍一下,却见谭案目光炯炯,直视长孙。
“在下确实是为。。。”
“将军若是为搬救兵,为何在此留连,不直接入宫?”
“这个。。。”
“难道将军是为公子邵离遗孤而来?”
长孙一楞,心底顿生疑窦。
“将军不必紧张,在下对将军此行目的了如指掌,我还知道,邵离之妻已于今日谢世。”
“你是如何得知?”长孙双目放光。
“哈哈,”谭案微微一笑,“将军莫要激动,听我慢慢解释。”
“愿闻其详。”
“听闻将军身怀天下无双的驱兽绝技?”
“不错,此术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少数异术之一,此事尽人皆知,可有什么关系。”
“将军可知道,上古流传下来的异术源远流长,分支颇广,其中有一种异术称做‘卜术’?”
“卜术?”
“正是,卜命之术,解生死吉祥,知过去未来。”
“谭大夫你会此异术?”
“略知皮毛。”
长孙正襟危坐,面色愈加凝重:“谭大夫告诉我这些有何目的?”
“当年我学艺下山,天寒地冻,无处落脚,是公子邵离收留了我,做了门客,才不致饿死街头。”谭案脸上隐隐然有些许感伤。
“如此说来,谭大夫是为了报恩?”
“正是如此。三日前,我已经卜知将军必入我越国境内,而少公子不日也将来到此地。此事我已经告知越王。”
“谭大夫既要报恩,为何又将此事告诉越王?”
“这正是在下保全少公子的计策。”
“此话怎讲?”
“当日楚王公孙无隶以无名宫女假冒公孙氏,骗过百里烨一时,却无法骗他一世,迟早天下人都要知道邵氏所留下的遗孤仍然流浪在外,必然要极力寻找,找到后或杀之或傀儡之,越王亦有此心。在下有一计,以其他小孩冒名顶替少公主,则可以使得少公子安然成长。待成年之后再告之国仇家恨,使有所作为。将军以为此计可行否?”
“此计甚妙!”长孙大喜。
“既然将军也赞同,那在下就去乡间找一初生婴孩献给越王,就说是在下找到了少公子,将军仍旧按原计划行事,如此可好?”
“甚好。”
“这里是一千两银子,将军留着花费度用,”谭案从怀中掏出一个褡裢,放于桌上,“另有一事,请将军慎之。”
“愿闻其详。”
“适才在下以心卜术为将军卜了一卦,发现将军七日内必有血光之灾。此劫与少公子牵连甚紧,除非将军及时离开少公子,否则万难逃脱。”
“谭大夫笑话在下了,照顾少公子乃是在下职责,大丈夫虽死可以,怎可临阵脱逃?”
“既如此,在下有一冒昧请求。”
“谭大夫请讲。”
“我欲请将军传我驱兽秘诀。不知将军肯否?”
长孙一愣,正要作答,谭案突然拍案大笑,起身道:“谭某岂是这种贪得无厌之人,我有一语劝将军:若不想此术失传,将军务必七日内传授于人,以免暴殄天物。”
长孙心下释然:“谢谭大夫。”
“还有一言将军需谨记,”谭案面色凝重,“若将军遭遇绝境,可自杀,不可他杀!”
“此话怎讲?”
“天机不可泄露,将军只须谨记此言,以免万劫不复!谭某告辞了!”
“后会有期。”长孙喃喃而语,心中却惦念着谭案的警语,杯酒下肚,抬头看时,谭案早已经远去。
长孙双眉紧蹙,酒兴全无,当下三下五除二,将桌上酒肉全部扫光,放下一锭碎银,起身离开。
方走上几步,只见城内一阵骚乱,两名带甲卫士骑着高头大马朝这边闹市直冲而来,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在长孙前方不远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怀中揣着一个襁褓正蹒跚的走在路中央,眼看两骑大马就要践踏而至。
长孙大喝一声,长枪枪尖点地,身子已经腾空而起,掠过那名白发老者的上空,向两骑飞去。只见两点银光闪过,砰砰两声,两名骑手当胸各中一枪,双双朝后坠下马去。
长孙凌空跨上一匹马背,一声低啸,两匹惊乱的马顿时安静下来,长孙翻身下马,将怀抱襁褓的老者扶到路旁。
老者微笑朝他点头,又朝他身后示意,长孙转身看去,只见城内又奔来数骑,其中两人翻身下马,将长孙击倒的两名骑手扶了起来。为首的一名武将勒马出来,目视长孙皓宇:“你是什么人?竟敢袭击开路先锋?”
长孙正要回答,那名武将似乎无心听他解释,已经从腰间拔出长刃,驱马向他逼来。
长孙眉头微蹙,对方人数甚众,自己双拳难敌,再何况这闹市之地,实在不便驱逐猛兽,否则伤了平民可就罪过了。心下正在紧急思量对策,却听耳畔似有人道:“你可以用第九式无声咆哮令其马失前蹄。”
长孙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单手扣入嘴中,作呼啸状,却无声无息,只见正在逼近的众人坐骑突然仰天长啸,既而乱蹬不止,那干武将坐立不稳,先后都被自己的坐骑掀下马来。
长孙见此情形,不由暗笑不止,脸上却兀自异常严肃,抱拳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各位将军见谅。在下只是路过这里,并无冒犯的意思。”
那干武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听到这番说辞,却更是恼羞成怒,当下并不理会他费什么口舌,纷纷刀刃出鞘,虎视眈眈,眼看一场争斗难以避免了。
此时天地突然作色,电闪雷鸣不止,老者襁褓之中的婴孩突然啼哭起来,啼声婴宁不止,甚是大声,长孙皓宇及对方武将都被婴孩的哭声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小婴孩哭声竟然如此之大。
天色大变,众人无不变色,只有怀抱婴儿的老者依旧泰然自若,只见他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眉宇间那股霸气令人不敢正视。长孙稍稍一愣,侧身给老者让开一条路来。
老者一改老态龙钟的模样,怀抱婴孩径直走向街心,朝天空中兀自闪烁不停的电雷淡然一笑,在众人注目之下,竟然将怀中襁褓高高举向半空。
劲风四起,雷电更加疯狂,众人惊讶的举目望向天空,只见那雷电似乎就在头顶不远处纠缠闪烁,亮光异常刺目。
然后,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所有闪电凝聚成一道粗大的电柱,从空中直砸向老者高举着的襁褓,众目睽睽之下,雷电击中了襁褓,接着是刺耳的轰响,一阵浓烟笼罩了襁褓。
待浓烟散尽,众人举目看去,只见老者手中的襁褓已经不见了。而在他身侧,则多了一名的白衣女子。
这女子年纪不过十余来岁,红唇白齿,双眸顾盼无邪,面容甚是俊俏。
女子好奇的环视着周遭,最后抬头看着身侧的老者。
老者温和的笑了笑,伸掌轻轻抚摸着的女子的头,淡淡道:“为师给你取个名字,今后你便叫图吟吧。”
图吟呆呆的看着老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老者淡淡一笑道:“那好,我们一起去接你的真命天子吧!”
长袖轻轻拂过,于是天地恢复晴朗,风和日丽,大街上只留下呆立着的一干武将。
老者、女子以及长孙皓宇已经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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