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说,那名在酒肆中独酌的客人正是精通卜术的越国大夫谭案。
谭案将咒符使用之法交代完老板娘之后,便抽身出来,骑了一骑快马,直奔小城东城门门而去。
奔至城门,却有一员英武飒爽的中年武将正侯在路中央,那武将身披青色鱼鳞盔甲,一脸髯须紧裹着刚毅的面孔,年纪与谭案不相上下。
武将见到谭案,双眸展笑,伸臂大礼一恭,道:“谭兄别来无恙?”
“鉴烛兄别来无恙!”谭案俯首还礼,两人相笑上了城楼。
入城楼坐定,那名被唤作鉴烛的武将笑吟吟道:“多年不见谭兄,风采依旧,想当年谭兄出山之际,可是英姿勃发,挥叱方遒,多年不见,却见稳重!”
“鉴烛兄见笑,岁月催人,谭某老已,鉴烛兄却益显雄健!”
两人笑说一番,谭案才渐渐转入正题:“天下形势大异,但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鉴烛兄乃逐鹿天下之材,何肯独居一隅,做一员边城守将?”
那武将淡淡一笑:“我燕国境内若能永无争战,鉴烛即老死于此,又有何遗憾?”
谭案哈哈一笑,道:“不然。燕国若要安宁,除非天下得以安宁。若天下照此乱下去,非但天下苍生无以自保,只怕有朝一日燕国也难逃劫数。到时候再行计较,为时已晚啊。”
鉴烛点头叹道:“谭兄所言甚是,只是燕国弱小,只怕对天下之势无能为力。”
谭案笑道:“我此番来找将军,却不想劳动燕国,只是有心请将军出来成就一番事业,不知将军可有意否?”
武将鉴烛眉头微挑,奇道:“谭兄此话怎讲?”
谭案正色道:“谭某师从上古奇人,学了点卜术的皮毛,得以立身二十余年,鉴兄你是知道的。不过恩师授我卜术之时,便有所交待,若有朝一日天有异兆,必须辅佐明主以安定天下,否则必有惩戒。我不敢忘此嘱咐,只是我空有卜术,没有武力,就算跟了明主,也成不了气候,所以特来恳请鉴烛兄出山共同辅佐明主。”
鉴烛讶道:“谭兄所说明主何人?”
谭案微一掐指,料定李恨已在来此地的路上,便对鉴烛道:“此人三日之内必将经过此地,鉴兄若有辅佐之心,请在三日后子时城门等候。”
鉴烛未假思索道:“某届时自当恭候。”
谭案道:“如此幸甚!”
谈毕,两人相约而散。
话说那老板娘听了谭案一席话,心中忐忑不安,却不由得不信。于是返身回屋,换了一身行装,便急匆匆出门朝城西赶去。
这老板娘本姓张,人称张寡妇。十几年前丈夫死于战乱,张寡妇带着嗷嗷待哺的女儿靠亡夫留下的酒肆生活度日,迄今已守寡十几年。
那日张寡妇的女儿嫣然生了风寒,恰好城中缺药,于是张寡妇只好独自上南山采药,没成想遇上了一只无尾黑熊。
那张寡是个弱质女流,眼见命在旦夕,幸好城中铸剑师干将恰好经过,用宝剑断了黑熊的一条后腿,才救了她一命。从此张寡妇视干将视为救命恩人,时常让女儿送去酒食,权当报答。
而那名沽酒少年唤作燕七,是燕国的一名流浪儿,自小父母双亡,长年在街头行乞,铸剑师干将看他臂力惊人,眉宇间有股若隐若现的精气,于是便收作徒子,自己也决心隐居在燕国。
如此下来,张寡妇母女便和干将师徒有了一层与众不同的关系。如今师徒两人有难,张寡妇自然没有理由袖手旁观了。
等张寡妇风风火火的赶到西山时,干将的铸件庐早已人去屋空。张寡妇心中暗叫不好,权衡了半晌,决定直接从峡谷朝南山赶去。
须知城中虽然有西、南两座山,但南山与西山本就是连为一体的,只不过中间隔着一道狭长的山谷,因而当地燕人便将山谷两侧的山脉唤作西山、南山。
那张寡妇沿着西山山坡抵达谷底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这片狭谷原就人迹罕至,只有野兽踏出来的野径,加上山涧乱石,颇难行走。那张寡妇救人心切,下到山谷也没想要放慢脚步,结果没走几步就一脚踏错,沿着巨石朝下滑了十余丈,脑后撞在石壁上,登时晕了过去。
等她悠悠醒来,早已经是满天星斗了。
张寡妇努力攀着岩石朝上爬去,怎奈谷间长年流水潺潺,将岩石泡的是滑润异常,没爬几步,一个滑手,便从岩石上滑落了下去。。。张寡妇心中一寒,心想这下没命了,双手只顾在光滑的石头上乱抓一气,妄图找到借力的缝隙,不曾想这一胡抓乱刨,却触动了一块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动过的机关。
只听得轰隆一声,一扇沉重的石门在脚下轰然打开,从中伸出的一块巨石阻住了落势,将她稳稳的接了下来。
此时月已升到空中,借着月光,可以见到石门内是一个深邃的石洞,不知其通向何处。
张寡妇略一踌躇,心想从岩石爬上去已经没有机会,不如从洞里闯一闯,或许另有出口?于是心下一横,摸黑便进了洞。
可怜那洞里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气味并不好闻,张寡妇硬是摸着墙壁一路前进。所幸虽然外面岩石潮湿无比,这里却似乎非常干燥。从洞中脚步回音来看,这洞并不在小。
走出约莫几丈远,脚下似乎踢到了一堆铁器,张寡妇伸手一摸,立刻感到指头一阵生疼,连忙缩回手来,才感觉到有浓浓的鲜血从指尖冒了出来。
所幸她正好摸到了一块火石,连忙取了火,摸索着找到了一堆干草垛,小心翼翼的点着了。
火焰一下子大了起来,将洞穴照的清清楚楚:原来这竟是个铸剑庐。洞中央是一个大型的炉台,四周放满了柴火和散乱的兵刃,张寡妇刚才摸的那一堆,正是一堆废弃的兵刃。
究竟是以什么方法制炼,居然连废弃的兵刃都如此的锋利?
张寡妇自制了一只火把举在手中,绕着炉台走了一圈,竟然在炉灶边看见了一具骸骨,不由让她惊了片刻。
这具骸骨看起来颇为高大,看来生前是个高大健壮之人,多半也是一名铸剑师。想到这里,张寡妇心下顿生好感,惊惧之心也稍微平息,于是走近几步,细细观察起来。
那骸骨邪卧在炉灶旁边,姿势诡异,喉部乌黑,似乎是中毒而亡。正想将火把移开,却见炉灶之内似乎有什么奇怪之物,于是将火把朝前照了照,果然发现了一本被烧掉了一半的竹卷。
张寡妇好奇心顿起,这人临死之前必定正在焚烧此物,不晓得上面记载的是什么内容。于是伸手将半部竹卷取了出来,靠着平时阅读账本学过几个字,勉强辨认:“断寒之刃,旨在养其凝锐之气,使能吞乾坤而震鬼神,须采至阳之水,至阴之气,再以寒冰调和。。。”
看来这是部炼兵的典册,张寡妇想,且带着,或许干将用的上。
前方仍有路,张寡妇举着火把朝前继续走,一路上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她行了数百步,终于隐约见到月光之洞口,于是加紧脚步,又走了数十步,终于来到了洞口。
这是一个开在悬崖半中间的出口,也许根本就不算出口,因为向上看,离悬崖约莫还有数丈之遥,向下看,根本看不见,因为悬崖伸出的松树已经遮断了视线。
张寡妇扯着嗓门呼喊了几声,停下来喘着气,正在绝望之际,一条粗藤从山顶悠悠的挂了下来。
“张婶!是你吗?我是小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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