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打算说出口,林收回了可汗,顺手挂在腰带上。又一把拎起艾吉欧,闪现到山崖下,玛琳可能掉落的位置。芬随即跟了上去。山崖下的密林在这个春季里是绿意苍苍,显得生机盎然。刚抽芽的嫩枝、过了冬天之后,重新长出的叶子,无数迹象显示,森林里的一切正爆发着旺盛的生命力,从冬季中复苏。也正因为如此,才给某人的侦测结果带来困扰。是说林之前的奥术之眼运用,大多是针对城镇环境。这样的环境符合一种最基本的规律,也就是城镇的一切是为了让’人’可以使用的核心要求。但树林可就没有这种限制了,所看到的一切都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在缝隙中争夺一丝生存空间。在里头生活着的活物也是大大小小,有土里钻的、地上爬的、树上跳的以及天上飞的。这些都在干扰着某人的侦测手段。要是掉下来的人是个成年人,这样的目标或许还比较好找一点。偏偏掉下来的是个学龄前的孩子,而且玛琳在某人的印象中,她又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更加瘦小,就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而像这种体型等级的生物,在森林里就算不是到处都是,那也占了大部分了。像是放弃思考的前魔王大人,一出现在某人的身后,就直接问道:”你要怎么找人?””嗯,先来点光吧。”林随手一指,以他自己为中心,半径十公尺内的范围顿时亮了起来。亮度堪比大太阳下的白昼,而且不像一般的亮光术有着明确的光源。林所施展的亮光术,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没有阴影!光从四面八方而来,照耀着所有一切。这个本事,可不是普通魔法师做得到的,就连芬自己想要做到同样的事情,也没办法像某人一样举重若轻。四周围亮起来的最大好处,是可以看清楚更多的东西。林和芬两人虽然都有类似黑暗视觉的能力,但难免还是会少掉一些可能的线索。只是纵然亮了起来,林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也不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不是就是玛琳掉落的地点。毕竟艾吉欧的记忆,并不是客观的事实,而是他主观的认知。意思是假如他一开始就误解,或是记错了,那么经由匣切可汗传递过来的讯息也会是错的。这就是记忆的局限。读懂了某人脑中的茫然与急迫感,匣切难得地出声说道:”假如不知道从哪边开始,让史考特来帮忙如何?”史考特,匣切一族的一员。一把短剑。它最擅长在危机接近的时候,向持有者提出警告。这样的特性在某些弱小的族群中是蛮受欢迎的,但自从它落入圣剑会那群自诩为强者的手中后,就一直被冷落。当匣切史考特被某人用闪现术召唤到手里,它还维持着其原始的模样。柳叶般的细弧形剑刃绽放着银色光芒。除此之外的十字剑锷与皮革缠绕的握柄,都是平平无奇的,并没有展示出多么特别的面相。可以说光从外观来看,这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武器了。但这初始的模样在林的手中,立刻就有了变化。在过去,对匣切一族而言,体型愈大表示它们拥有着愈充足的能量储备;体积愈小则等同于愈弱小的意思。因为体积小的匣切得要付出更多的能量,才能置换出更多质量的物质来让它们变大;反之,要缩小体积则毫不费力。然而今时今日的匣切已不再受能量储备的限制之苦,体型大小当然也不再是制约。所以到了某人手上的匣切史可特就摆脱了过往的观念,不停地缩小着。最终缩成掌心上的一颗小圆珠子,约莫指甲盖的大小。因为林直接接触可汗和史考特,所以三个意识是相通的。对于这番操作,无需多说什么。但作为旁观者的芬却不明白一把匣切武器,把自己缩成一颗珠子有什么用意。才想问话,就看林掌心的圆珠子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了起来!而且还在它飞行的轨迹上,带出了五彩斑斓的氤氲光雾。一瞬间,它就将方圆十多公尺范围内的区域,全部绕过了一遍。而证据就是那五彩光雾几乎要占据了整个空间。可汗首先说道:”骚包的家伙,别说你这么绕了大半天,没找到半点线索。那我会鄙视你一辈子。””我怎么可能没线索。哼,以后请叫我史考特福尔摩斯。来看看这里吧。”史考特凝滞在半空中,原地打着转儿。不停地扩大五彩光雾的范围,让众人能够清楚看到它的位置。一小段距离,林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抓着艾吉欧闪现过去。芬也做了同样的选择。三人到达史考特指示的位置后,抬头一看,就看到枝桠有折断的痕迹,而树冠的形状也有些不自然。史考特说道:”这应该就是掉落的痕迹。然后——”圆珠子瞬间跑到底下另一个地点,一样打转儿做标记,”——这里留有新鲜的血迹。至少是在一天以内的。”一听到有血迹,芬便当仁不让地走了过来。史考特指示的位置是一处低矮的树丛,其中一支秃枝沾上了鲜红色的浓稠液体。要是搁在地球,恐怕得要将液体采样送实验室比对,才有可能判断红色液体的来源是谁,或者是什么。但是芬作为迷地的生物遗传学大师,她当然有整套的相关魔法。只见她双手结印,在空中架构了一个小型的魔法阵式,朝着树枝上的血迹一透而过。芬眼中闪过一丝利芒,便说道:”这确实是玛琳留下的没错。”至于样本问题,芬曾经救治过玛琳,应该存有相关讯息可供比对。林也不去多做质疑。芬的本事,他可是明白的。找到了线索,一群人就追着踪迹而去。然而让人担心的是,史考特所指示追踪的,并不是玛琳一路上遗留的血迹,或是小女孩挣扎着想要离开森林的痕迹,而是野兽的足迹。这一回,林没有再用闪现术来前进,而是跟在史考特的后头,一步步走着。随着每一步的前进,想到某种可能性的三人,心情也在被折磨着,而且愈加沉重。在足迹的尽头,果然是那幅谁也不愿意见到的画面。几条野狗正围在一起,低头啃咬着某样东西。林见状,大呼了一声:”吁!”驱赶着那几条野狗。再手捏剑诀一指,剑丸型态的史考特往前疾飞,瞬息间穿过了几只野狗的脑门。五彩光雾犹如丝带,在空中划出了连结野狗的致命轨迹。众人只听”噗哧”的连续声响,野狗连发出呜咽声的机会也没有,直接殒命。然而接下来的画面,饶是自认为已经习惯迷地残酷环境的穿越众,依然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一具被啃食到残破不堪的小小身躯,身上的衣服不知是在坠崖的过程中被扯烂,还是被野狗撕烂。眼睛处就两个大窟窿,眼珠子早已不见。内脏被拖出来,杂乱地摊了一地。手脚都呈现不自然的弯曲,而且被啃出森森白骨。这一瞬间,就让看到的艾吉欧崩溃大哭。林试探地问着身旁的人:”还有救吗?”芬摇了摇头。又问:”那复活术?”一向高冷的绝艳脸庞,这时亦露出一丝怜悯。芬想了一会儿后,又坚定地摇摇头,说:”复活术没有用在孩子身上的。对大人来说,他们有足够的本钱可以无视副作用;但对孩子,复活术就像个诅咒。那只是给她更多的折磨。”两个成年人的讨论很小声,也没有什么帮助。艾吉欧则已经哭着爬到玛琳的身边,抱起了那已经失去生命的遗骸,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声音之凄凉,闻者无不感伤。这时芬若有所感。轻轻点了头,走了上前,喝道:”不要哭了。我可以让你跟玛琳做最后的道别,她也想要跟你说些话。你想听吗?想的话就不要再哭了。”艾吉欧闻言,立刻收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痴痴地看着说话的原巫妖。芬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指头一勾。一道澹蓝色的透明身形,幽幽地从那具残躯中升起。那是玛琳在她自己记忆中,最为美好的模样。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眼前哭红了双眼的男孩,也看着站在艾吉欧身后的两个魔法师。迷惘的时间恐怕只有一瞬间,她便换上笑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说:”艾吉欧,我遵守约定,采到小黄花了。”随即发现自己手中空无一物,又失望地说道:”我真的采到了,只是不知道掉到哪里了。”艾吉欧勉强挤出笑容,说:”我知道,我有看到你采到小黄花了。””真的嘛。那太好了。”玛琳高兴没有片刻,又有些失望地说:”只是我好像也没有办法,跟你们在一起玩了。”听到这句话,艾吉欧再度泪崩,不停地说:”对不起。”玛琳笑着说道:”我刚刚就想对你说了,不要向我说对不起喔。我最喜欢艾吉欧了,又帅气,对我又好。我还记得那一天喔,你把我带回来的那一天。我记得我被你抱着,从下面往上看到你的模样。那是我记得的第一件事情。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快乐喔。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了。所以请不要向我说对不起,我才想要跟你说谢谢。谢谢你在那一天把我带回来。”你有什么资格说一辈子这三个字呀!你才几岁……某人的吐槽没有说出口,因为林看得出来,小丫头片子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她的身影不停地在变澹,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玛琳同样清楚这一点。看着自己已经消失的双手,她却完全没有害怕,或是恐惧的感觉。反而像是接受了一切,慰藉着仍旧伤心的男孩,说:”不要再哭了,艾吉欧。我最喜欢你平常时的模样,带着一群人,做出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那样的艾吉欧最帅气了,所以我一直想跟你们在一起玩儿。只是现在已经做不到了,所以,请不要忘记我,好吗?”说不出话的男孩,只是拼命点着头。伸手想要抓住女孩最后的残影。然而那抹笑容也没能被留下,只听到玛琳最后的声音:”再见了。最后能跟你说说话,我真是太高兴了。”当女孩彻底消失,本该宁静的森林,只余下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声。林也不再纠结为什么没能救回女孩。而是脱下了自己的普通麻布罩袍,从艾吉欧手中接过残躯,并紧紧包起。他粗暴地拉起还在哭泣的孩子,说:”记得今天的教训吧。你应该更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并且慎重地看待自己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被扯起来的艾吉欧,下意识地望向某人。林也知道,这不是说教的好时机,因为这小子根本听不进去,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情。只好说道:”我们先帮玛琳造一个坟墓吧。然后再回家。”艾吉欧点了点头。是夜,没在阁楼的房间里看到某人的芬,想了想,使用闪现术来到玛琳的坟墓旁。那是艾吉欧他们的小团体日常活动地点的那处小平台。会埋在这里,是因为芬觉得玛琳她会想待在这样的地方。这处小平台可以看到的景色很美,有夕阳,有森林,还有艾吉欧他们日常锻炼的身形,假如之后这群孩子不改位置的话。只是这个夜里,没有玛琳想见到的那群朋友,就只有一个孤独的人,静立望着月色下的树海。芬的出现,林当然一清二楚。但他没有回头,就只说道:”我真没想到,那群孩子里头也有这么怕寂寞的人。””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你不去接触的话,就遇不到。”听着某原巫妖说出反宅宣言,某人感到异常刺耳,不过却无法反驳。林只好转移话题,喃喃说道:”我是不是太过漠视那群孩子了?也许我该多多关心他们?””别傻了。”芬毫不迟疑地泼了一桶冷水下来,说:”你的毛病就是做事太过极端。不是漠不关心,就是倾尽所有。但是那群孩子需要的不是你。嗯,严格来说,你能够让他们穿得暖、饿不死就够了。能够帮助他们成长的,也唯有他们彼此。””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啊。而且人生的道路,不是死宅,就是舔狗,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林回望着芬,埋怨说道。”是的。否则你跟我说说,你还能做到什么?”芬犀利地批评完,又温和说道:”要我说,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就好了,不要有什么变化。”说完,她站到了某人的身旁。又说:”除非你打算有自己的孩子,改变自己的想法。假如只是希望拿他们当替代品,而且还是可有可无的,那就不要去做什么改变。”突然芬兴起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戏谑地说道:”要不,去生一个,真正当一个父亲试试看?我是帮不上忙的,但你也应该知道你那两个学徒留到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吧。”打一个冷颤,某人秒怂,缩了缩脖子,讷讷地说道:”算了,像之前一样,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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