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老绅士真挚的祝福,心情愉快的安森提着黑色手提箱快步离去。
虽然得到的结果和最开始完全不同,但这样或许更好—的记忆卡片实在是太过敏感,能否得到答复暂且不提,对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慷慨”。
至于老绅士口中“藏在阴影中的旧神派”…虽然安森还没有展开调查,但在克洛维城拥有这么大能量和影响力的旧神派组织,基本已经可以断定是“黑法师”无疑。
但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黑法师是支持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因为这份法案能让克洛维王国拥有足够的力量维持与帝国的战争,打破秩序世界的平衡。
在不考虑梅斯·霍纳德教授撒谎的前提下,他又怎么可能同意绑架甚至杀死法案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呢?
如果双方都没有对自己撒谎,或许是因为目前的虽然对“大计划”有利,但短期内会伤害克洛维王国旧神派的利益,毕竟强化的治安管理一定会让不少私下活动受影响。
所以他需要干掉或者让博格纳子爵知难而退,让与旧神派有合作的枢密院议员主持和推进法案。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而且安森根本不想去猜。
他更不想参与这种“高端”斗争中;他现在就希望尽快洗清嫌疑,摆脱黑法师对自己的控制,当一个靠津贴过日子的军官。
自己今年二十二岁,是中校,十年到十五年后大概能成为上校,准将以上军衔需要至少伯爵等级的血统,所以他也根本不指望。
四十岁以后留在治安军或者去学院教书,攒些积蓄顺便实现一下上辈子的梦想,在内城区和郊外各买一套房,要亲水豪宅,有一个大大的花园,从早到晚都能晒太阳……
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顺着脚下从楼梯一直延伸到大门外的针织花纹地毯,安森推门走进博格纳府邸的后客厅。
暖洋洋的壁炉前,莉莎双手撑在椅子边缘,晃着小腿无聊的等待着;在看见安森的敌意刻从椅子上跃下,开心的背起步枪,连蹦带跳的出现在他面前:
“安森,要走了吗?”
“嗯,事情已经办完了。”安森点点头,顺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和乱糟糟的褐色头发——大概是因为营养跟上了,莉莎的头发变得又浓又密,摸起来手感也很好:
“辛苦你了,一直待在这里站岗肯定很无聊吧?”
虽然让妹妹当自己的近卫队长看起来很古怪,但也不会比根本不认路的散兵连长和不懂数学的炮兵连长更古怪了。
“没有啊,这里的人对莉莎都特别好!”笑得眯起眼睛的莉莎指了指嘴角的油渍,又指了指桌上干净到反光的餐盘和刀叉:
“他们给莉莎做了奶酪洋葱汤和炖蜗牛,两个都好吃极了;莉莎已经问过这两个菜是怎么做的了,今晚就做给安森吃好不好?!”
“……当然好。”
嘴角微动的安森,在这一刻对博格纳子爵的全部好感丧失殆尽。
“哦,对了!”莉莎像是恍然间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把手伸向军装上身的衣兜里:
“有个人交给莉莎一封信,说要尽快交给安森的!”
“信?”挑了挑眉毛,安森下意识的问道:
“是什么人?”
“是个特别奇怪的人——头发和安森一样黑但是打卷儿;穿的衣服还特别紧,一点儿都不方便走路。”莉莎把信递给安森:
“她身上还有股怪味儿,闻起来让莉莎想打喷嚏!”
她?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让安森立刻挑取出信封展开,一行流畅优美的字符映入他的视线:
索菲娅·弗朗茨…安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从口袋里掏出审判官怀表。
晚宴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分,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分,也就是说自己还剩下四个半小时——按照克洛维的习俗,一场晚宴通常至少提前三天到一个月前决定,刨除索菲娅来的时间,也就是说路德总主教是在中午之前临时决定邀请自己……
这是发生了什么?
安森摇了摇头,无论因为什么现在都没时间考虑了——自己必须要在四个半小时内想办法弄一身行头,然后出现在圣艾萨克学院!
于是他只得叹了口气,拍拍莉莎的小脑袋,用十分遗憾的口吻道:
“抱歉莉莎,今晚我还有别的工作——今天的晚餐没办法让你来做,我们可能要在外面吃了。”
“哦。”
莉莎略有些失望的嘟着嘴。
就在安森一边安慰着小女孩一边走向大门时,空荡荡的后客厅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急匆匆的声音:
“安森·巴赫中校,还有莉莎·巴赫小姐,二位请留步!”
表情有些惊讶的安森回首望去,走来的正是那位给他和老绅士送咖啡的年轻侍者;他的步伐极快却完全看不出任何匆忙,一举一动都保持着别样的优雅。
更奇怪的是安森完全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甚至整个宅邸都像时除了老绅士之外安静的连一个人都没有。
“耽误您的时间非常不好意思,但子爵委托我,务必要将这个亲手交给您。”
稳稳停下脚步,年轻侍者双手将一个信封递到安森面前——那信封看起来就很厚。
“抱歉,但请允许我拒绝。”
认真的看了一眼信封,一手抱着莉莎的小脑袋,一手提着手提箱,安森义正词严道:
“我不受贿赂的。”
望着安森的表情,一下子哑然失笑的年轻侍者立刻收敛了表情:“抱歉,是我没有解释清楚,让您产生了误会。”
“这封信不是给您,而是您的房东的。”
“房东?”
安森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回过神来——他说的是博格纳太太,也就是老绅士的前妻。
自己能在博格纳太太那里租到房子,靠的还是老绅士给的介绍信呢!
“出于某些特殊的,难以启齿的缘由,子爵无法和那位尊贵的夫人在正式场合见面…但他一直很关心她的生活水平还有健康状况。”
年轻侍者叹息一声:“这封信只是子爵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以及些许未能尽到责任的补偿;正是出于对您个人品德的绝对信任,子爵才会委托您将它送给那位夫人的。”
“也请您为子爵带一句话,他一直在挂念着她,一直在挂念着。”
短短几句话和年轻侍者充满了惋惜的神情,安森已经能脑补出几万字的苦情剧了。
“…我一定,一定。”
模仿着上辈子记忆中自己看过的那些角色,带着真挚眼神的安森接过那信封,仿佛有千钧重量般放在了自己上衣内侧的口袋,迈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博格纳宅邸。
……………………
坐在颠簸的出租马车车厢内,看着和往常一样在座椅上睡着了的少女,安森深深吐了口气,打开那只黑色手提箱。
箱子内整齐的堆放着六册有些陈旧的手抄本,一只眼镜盒,一只木质首饰盒,一只石楠木墨绿色细长光面烟斗。
这些就是博格纳子爵给自己的“头款”。
带着些许好奇心,安森首先打开了眼镜盒,内里的绸缎上躺着一只精致且小巧的单片眼镜,纯金的圆边镜框上刻着一串造型繁琐的字符。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眼镜,绸缎下压着一张细长的字条:
这倒是个不错的能力…安森眼前一亮。
虽然在老绅士将箱子拿出来时,他就大概猜到这些很可能是子爵的私人藏品,为了避免在审判所调查时被发现,才当成报酬塞给自己;但随手就能拿出魔法物品,还是有些出乎安森意料的。
看来在克洛维王国的贵族圈子里摆弄魔法道具,研究旧神派还是挺常见的私下活动啊……
正当安森忍不住继续打量掌心的单片眼镜的时候,却发现字条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安森将眼睛放回盒子内摆好,拿起了另一只看起来就十分精致的首饰盒,轻轻拨开盒子锁上的铜扣。
放在盒子内的,是一只镶嵌有黄水晶的纯银戒指。
嗯,同样是很实用的能力,而且也很符合血魔法的风格…安森点点头,这次他没有立刻高兴,而是翻过来看向纸条的背面:
非常合理,唯一的问题就是它对中毒的判断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是只有化学品类中毒,还是说金属和气体类中毒也算,各种类型的抑制效果又有什么差别…自己是不是找个机会,在某个倒霉蛋身上试验一下?
忍不住开始发散思维的安森,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第三件物品烟斗上;他轻轻拿起烟斗,细长的纸条被塞在了斗口中:
打量着手中精致无比的烟斗,安森在心底为那个咒法师默哀了一秒钟。
除了魔法道具,剩下六册手抄本也全部都是与旧神派有关的内容,安森甚至看到了之前梅斯·霍纳德送给自己的;按照宗教审判所的标准,每一本都够体验一次“蒸汽浴”的。
这三件道具虽然同时涵盖了三大魔法体系,但在属性和使用功能上全都偏向于自保或者隐藏一类的功能,只有“蒸汽烟斗”勉强具备一点点攻击性,如果用烟雾呛死人也算攻击性的话……
再加上之前安森所有碰到或者亲眼见过的魔法道具,几乎无一例外都属于这一类,唯一具备威胁性的只有旧墙街,布洛恩手中的“死亡号角”药剂。
这是否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潜规则”?
秩序教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默许有这种无杀伤性的魔法道具和文献私下存在,但对具备攻击性的道具或者药剂,动摇秩序教会统治权的资料则会坚决铲除?
之前科尔·多利安也曾经在一次闲聊的时候提到过,审判所对三阶以下的施法者是可以偶尔“宽宏大量”的,也就是说只在这个水平之下的施法者,并不会被秩序教会视为威胁?
如果以这点作为论据,那么“黑法师”的问题又该怎么解释?他们已经知道梅斯·霍纳德的真实身份了,却依然迟迟没有动手又是因为什么?
危险度太高?没有引起骚乱?有别的势力在阻挠?
合上手提箱,安森漫无目标的随意猜测道。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睡在座椅上的莉莎也揉揉眼睛,打着哈欠爬了起来,奇怪的看着有些陌生的车窗外:“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们…嗯…在一个可以把莉莎变成小公主的地方。”
“小公主?”
这是莉莎没听过的词汇。
“就是可爱少女的意思。”
微笑的安森牵着莉莎的小手,朝马车外的老阿尔弗雷德裁缝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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