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森怒吼落下的瞬间,撕裂空气的尖啸笔直的向他们冲来,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撞上了冬炬城议会的围墙。
这是枚十二磅的实心弹——安森和卡尔的脑海中几乎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时间紧迫,两人都没有思考的余地:卡尔果断抱头闭眼,生死有命;安森死死护在他正上方,同时发动【烟娱家】,将迷雾烟斗喷出的浓烟化作“烟墙壁”挡在上方,同时在周围布置上“烟炸弹”,需要时直接将两人炸飞躲开最致命的伤害。
毕竟自己还有能承受一次致命伤害的咒魔法【烟形人】外加“死而复生”的血脉之力,但卡尔只是普通人——自己怎么都能活下来,万一把他炸死了,到哪儿找第二个这么称心的副官?
“轰——!!!!”
面对十二磅的实心弹,薄薄一层的砖石墙壁瞬间支离破碎——如果议会大厅的主体或许能挡得住这一炮,问题在于两人待的这间休息室是二期扩建的附属建筑,坚固程度只能说十分有限。
黑影贯穿了整个房间,死死嵌进了主体墙壁;崩塌的天花板下碎石瓦砾骤如雨,将挡在二人上方的【烟墙壁】砸得坑坑洼洼;散开的烟雾又拼命汇聚,极其缓慢修复损毁的部分。
趴在正下方的卡尔死死趴在地上,耳畔回荡着空气被撕裂尖啸,紧接着就是无数砖石瓦砾的砸落声在头顶奏响,隐约间让他想起了某些在瀚土时非常不美好的回忆。
剧烈的震动声足足持续了一分钟,直至再没有瓦砾砸落的声音,安森才终于缓缓起身,抢在副官睁眼前撤掉了【烟墙壁】。
“这…结束了?”
劫后余生的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谨慎的卡尔没有立刻爬起身,而是趴在废墟里缓缓挪动身体,借助没被炸塌的壁炉掩护望向炮火袭来的方向。
“怕是没有。”
安森大口喘息着,瞬发【烟娱家】哪怕对已经成为五阶施法者的他消耗还是很大,何况还要制造出能撑住一枚炮弹的盾牌。
要是换成血脉之力,起码也得是求真修会前队长劳伦斯那个级别的天赋者才办得到。
“对方手里有一门十二磅野战炮,说明冬炬城里有内鬼——不光能弄到军火,还知道这个时间点休息室有人,甚至有可能就是冲我来的。”安森耐心分析道:
“城内有没有我们的军队?”
“有,不多。”
卡尔用力抽动了下喉咙,死死盯着炮火方向的同时,身体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为了建基地,法比安带着大部队直接在城外扎营了,城内只有诺顿·克罗赛尔中校的半个步兵团和卫兵连。”
“那你去找诺顿让他不用急着反击,务必要控制住城门和几个重要通道,确保主力顺利进城。”安森的思维飞快转动,一个个计划在他脑海中快速成型:
“我得赶紧回议会维稳,免得他们真以为我死了。”
“行…呃等等,对面那个刺客怎么办?”卡尔紧张的看着安森,用眼角余光示意了下对面:“他可还活着呢。”
他?
借助施法范围改变后的“异能”,安森的脑海中倒映出整个议会大厅周围的俯瞰画面,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不用在意,他活不了多久了。”
………………
冬炬城议会,主厅。
人头攒动的大壁炉前已经乱作一团,惊恐就像某种传染病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几分钟前还在大谈团结,大谈共同利益的一群人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惊恐鸟,距离大难临头各自飞只差半步之遥。
慌乱中,冬炬城议长凭借东道主地位,最先站出来“稳定局面”;但很显然经历了刚刚“亲切交换意见”,在加上眼下遇袭的突发状况,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尤其黑礁港的代表们反映最大——他们距离帝国兵锋最近,出事后的敌意反应就是帝国打上来了,惊慌失措的时候看谁都像叛徒,直接冲上去和堵门的议会卫兵对峙,一言不合就准备火并。
而注意到刚刚巨响声方向的奥朗德议长则提出先“确认”情况,尤其是刚刚的炮击很可能造成了某些“意外”,需要立刻组织进行“认真仔细的调查”。
作为对白鲸港依赖程度仅次于弗雷姐妹的红手湾,皮特·查塔姆议长立刻上前阻止,当场戳穿了“某些二五仔”的不怀好意,让上了年纪的奥朗德议长气得胡子发抖…两个殖民地的代表们纠缠成一团,叫骂互殴声不断。
实力最弱小的灰鸽堡自由派依然被所有人无视,波丽娜·弗雷甚至不敢再待在自己的席位上,趁所有人不注意时躲到了靠近巨响声方向的桌子下——因为这边的人最少,也最不起眼。
当安森发现她时,少女正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像个小皮球似的在瑟瑟发抖。
“安森大人!”
望着完好无损半蹲在自己面前,带着淡淡的微笑伸出援手的身影,波丽娜惊恐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激动地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白嫩的柔荑紧紧牵住那满是硬茧的手掌,正当小鹿乱撞的少女以为对方会趁势将自己包入怀中时,对方突然按住她的肩头,稍一用力将她推至墙角,头也不回的迈步朝大厅人群走去。
“唉?”
被推到墙角的少女一回头,发现戴着丝绸圆礼帽的小书记官就站在她身后,向安森扶帽致敬的同时,还不忘了朝自己行了一礼。
在波丽娜满脸错愕中,面无表情的总司令从怀中掏出“匕首”,比平常左轮长两倍的枪管指向拱顶,扣动击锤,刺目的焰火从枪口迸发而出:
“砰!砰!砰!砰!砰!砰!”
炸裂的枪响,在所有人的耳畔连开六声。
大厅瞬间安静了。
停止了斗殴和争吵的众人纷纷扭头,看向那个面无表情,迈步跳上长桌的身影…还有他手中正在冒烟的左轮枪。
惊愕,惊恐,惊喜……议员们神态各异,眼神一个比一个复杂。
安森冷冷的俯瞰着周围的人群,手中的“匕首”转了个枪花,重新插回枪套:
“都吵够了?”
没有人回应,更没有人敢回应。
“那还打算继续吵吗?”安森再次发问,视线扫向激动地冬炬城议长,紧张的黑礁港议长,长松口气的皮特·查塔姆还有一脸苍白的奥朗德:
“或者我直接给诸位当裁判,不用等外面的人杀进来了,你们就自己在这里决斗,一枪一个同归于尽如何?”
大厅里鸦雀无声。
看着那一张张紧张的脸孔,安森轻哼了声,冷笑道:“都不说了,是吗?”
“很好,你们不说,我说。”
“自由邦联召开第一届正式会议和风暴师抵达冬炬城,这是刊登在所有地方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新世界民众都能知道这件对他们至关重要的大事,让新世界走出帝国暴政的阴霾,准备迎接一个全新的时代!”
“既然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我们的敌人——扬帆城的帝国殖民地总管大臣,他会不会知道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面无表情的安森,突然提高了嗓音:“既然如此,帝国会不会派刺客、雇佣兵甚至是小股军队袭击我们——当然会!”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能阻止这场会议的召开,让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邦联再次变成一团散沙,帝国在新世界的统治将彻底破产,并且将永远失去重建的可能。”
“牺牲一只小股军队和几枚龌龊的金币,就能让邦联自相残杀,这么划算的生意帝国怎么可能错过!”
他缓缓回首,望向背后的几位议长:“因此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诸位,冬炬城是无辜的,这起突发事件和他们无关——袭击者是根据我们放出的公开情报,提前在城内做好了埋伏,而不是我们里面出了一个叛徒。”
话音落下,冬炬城议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感激之情,不少冬炬城议员代表们也纷纷松了口气。
“当然,我也不是说他们一点错误都没有——这么简单就被敌人渗透进来,这件事冬炬城必须要负起责任,彻查你们的军队!”话锋一转的安森,对着冬炬城议长冷冷道:
“现在立刻让城内所有冬炬城民兵缴械并返回营地,打开城门让风暴师进城清剿袭击者;任何胆敢在风暴师士兵们手持武器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按敌人处理——用不着审查,任何人都有权就地格杀!”
“是!”
冬炬城议长浑身一激灵,举起粗短的手攥成拳重重砸向胸口:“我这就下令,将他们全部撤回来,安置在军营里,等待您的军队前去接管城防!”
感受着周围异样的眼光,他当然明白这其实是安森在替他圆场——这种时候辩解只能越辩越黑,那干脆就不要辩解,被抓住的倒霉蛋就按“被帝国收买的叛徒”处理,才是最佳的止损手段。
其余殖民地的代表就算知道这是有意偏袒,但一方面冬炬城接受的足够果断,另一方面这里也的确是人家的主场,想要安全的躲过这场袭击没有冬炬城配合那是不行的——虽然这并不能让某些成见和想法削弱半分。
压抑又紧张的气氛下,各怀鬼胎的各方代表终于恢复了冷静,战战兢兢的面面相觑,在安森的威压下重新“团结”了起来…暂时。
安森倒是感觉不到半点紧张,直接毫不掩饰的在长桌后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叼着迷雾烟斗,两只脚翘在桌上,保护或者说监视着在场的殖民地代表们。
他可以非常肯定,偷袭的人肯定知道自己还活着,甚至现在大厅内也许就有他们的内应,伺机刺杀。
但只要大厅内秩序井然,所有人都被迫冷静下来又没有半分混乱的迹象,刺客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失去了最开始的突然,再找不到嫁祸的机会就光明正大的动手,哪怕成功了也只能让所有人同仇敌忾,不管是不是自愿,都要为了自证清白和帝国死磕到底。
按照这个思路猜下去,下一步敌人动手的时间,应该就是和风暴师交战的时机。
趁乱吸引风暴师的注意力…无论守不守得住城门,只要能在城内制造混乱并且波及到议会大厅,他们就肯定会动手。
在那之前,自己——白鲸港守备军团总司令,兼自由军团总参谋长——绝对安全。
……………………
“什么,你确定?!”
大厅外一处雪坑下,趴在炮车后面一名绑着头巾叼着烟斗,打扮得像个商人的青年一脸惊愕的瞪着同伴:“你确定不是看错了?!”
“确定不是!”相同打扮的同伴郑重其事的点头,用大拇指指着右眼眼罩:
“安森·巴赫,还有另外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家伙,他们都还活着——我用这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他们还已经从那个房间里逃掉了:安森·巴赫逃进了大厅,另外那个家伙…我没在意,大概是跑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去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青年抓着脑袋上的头巾,自暴自弃似的低吼道:
“扬帆城的接头人一共就给我们三枚炮弹,还有一枚是只喷烟不出膛的哑炮,现在就剩一发炮弹了,难道要把火炮推到议会大厅里面去?!”
很显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两个人不是挪不动一门十二磅野战炮,但要等他们两个人把大炮挪进议会大厅,风暴师怕是已经杀向扬帆城了。
“先等等,看其他人会不会来掩护我们撤退,或者大厅里的人能不能接应一下吧……”同伴谨慎的提议道:
“反正我们原本的任务也仅仅是制造混乱,就算失败了也并不…不好!”
望着同伴突然大惊失色的表情,青年突然愣了下神;等到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时,耳畔突兀的响起了一个无比稚嫩的声音:
“哦哦哦…看见你们啦!”
那是他们唯一听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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