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肖寒跟着两人来到朝堂上,一干朝臣已经到了,都在等着陛下的遗诏。远远地莫肖寒便瞧见了父亲正在百官之中。
太子殿下将那道明晃晃的圣旨拿在手中,朝堂之上的大臣无不跪地。忽的传来一阵笑声,沈乔便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随即便是沈乔的府兵将朝堂上的群臣团团包围。
沈乔笑道:“大哥,把圣旨交给我吧,你们现在可都在我手上。”
太子沈环道:“沈乔,你要造反不成?”
沈乔哈哈大笑,道:“大哥,别说的这么难听,我这不是正在跟你商量吗?把你手上的圣旨交给我,我不会对任何人动手的。但是,你要是执意不肯给我,我只好抢过来。”
沈纤钥笑道:“三殿下,你用这种手段,即便是抢到了皇位又如何,这皇宫的禁卫军现在就在陛下寝殿外候着呢。你认为你的区区府兵能从禁卫军的手下活命吗?你未免也太小看陛下的禁卫军了。”
沈乔呸了一声,道:“你这走狗,当初我真该下药的计量重些,哪还有你在这跟我说话的份儿?况且,我何必要那么麻烦,只要我将太子殿下杀了,拿到遗诏,皇位自然而然便是我的。”
“所以才杀掉尚书大人,为的就是让太子孤立无援。算盘打得不错,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越王府是有兵符的,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手里的兵符管的是哪些兵吗?”
沈乔微不可查的颤抖一下,便连忙稳住身子,道:“不可能,那枚兵符早就被父皇收回了,怎么可能在你手里?”
沈纤钥淡淡道:“收回?你当真相信他的鬼话?若是真的收回了,我父王怎么会平白死去?三殿下,我还以为你真的聪明呢。”
这确实是他一直的疑惑,父皇向来做事谨慎,又要担个明君的架子,当时越王爷突然去世,父皇很快便宣布越王死于重病,将事情压下来。当时他就心中疑惑,是不是父皇将其杀害。
难道是为了那块兵符?
满朝大臣纷纷大惊,越王爷的死又急又古怪。
太子道:“三弟,你忘了吗?若是忘了,便请丞相大人跟我们说说,越王爷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君言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自从他知道沈纤钥忽而转入太子阵营,他便猜测或许是为了查清越王爷之死。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沈纤钥却并不全是为了这个。
莫君言端庄的站起身来,拱手道:“回太子殿下,越王爷薨逝之时,微臣还在赶往京中的路上并不在身侧,微臣只知道。王爷没了之后,微臣曾查看过王爷的尸体,王爷的心口处被利刃刺入,死于刀伤。”
满朝文武大吃一惊,议论纷纷。
莫君言缓了缓,继续道:“微臣听闻,当时大学士似乎和陛下就在王爷床前,微臣想问一问大学士,为何王爷死于刀伤,却对外宣称旧病?”
那大学士张林早已吓得瘫坐在地上,太子挥了挥手,身侧的太监便下殿,将张林扶起来,道:“大学士,丞相大人问你话呢。”
张林再次跪地,喊道:“跟我没有关系,跟我没关系,是……是陛下,是陛下杀了他。”
太子大怒道:“大胆张林,竟敢嫁祸给父皇,给我拉出去砍了。”
那张林几乎吓得尿了裤子,连连否认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真的是陛下,陛下叫越王爷交出先皇的兵符,越王爷执意不肯,陛下便将他一刀杀死了。杀了越王爷之后,陛下便命我在王府里翻了个遍,但也没找到那枚兵符。”
满朝文武听了这番话大惊,沈乔也吓得后退一步,难道兵符真的在沈纤钥手里?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沈乔曾经听闻过,先皇也就是沈乔的皇爷爷,在军机处养了一队最为精良的暗卫只有先皇的兵符才能调动。先皇曾属意将皇位交给越王爷,但他是个极其潇洒自在的人,宁愿做个闲散王爷也不愿意继承皇位。先皇知晓当今陛下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便将兵符留给越王爷,不仅如此,还在立储的遗诏上注明任何一位皇帝都不得干涉军机处暗卫的行动,只有兵符可以调动。
故而,此事一直是陛下的心腹大患,陛下曾在越王爷死后宣告兵符已经被收回,但也从不曾调动过那批暗卫。
沈乔举起手里的剑,激动道:“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你连你那父亲的面都没见到,他怎么可能将兵符留给你?连大学士都没找到,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沈纤钥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金色的牌子,上头雕刻着金龙纹饰,正面一个大大的‘令’字。他大喝一声,道:“暗卫听令,都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便见几十个身着铠甲的黑衣蒙面暗卫冲了进来,三两下便将沈乔的府兵制服,连沈乔也被两名暗卫捉拿起来。
沈纤钥缓步走下殿来到沈乔身边,拍拍他的脸,笑道:“沈乔,我从不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要怪只能怪你先来招惹了我的。”
他低声在沈乔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勃然大怒,挣扎道:“沈纤钥,我要杀了你,沈纤钥,你这卑鄙小人。”
沈纤钥捏起他的下巴,眯起眼睛,道:“卑鄙小人?我原就是个小人,怪只怪你蠢。”
说完,他甩开沈乔,挥袖道:“都带下去,送交大理寺。”
沈纤钥转身跪地,一字一顿喊道:“贼子已除,叛乱已消,请总管太监宣读遗诏。”
那太监接过沈环手里的遗诏,缓缓展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沈环,温良谦卑,雄才伟略,堪当大任,故传位太子,钦此。”
在场大臣还惊魂未定,此时莫君言带头道:“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挥袖道:“爱卿平身。”
直到回到越王府,莫肖寒还是一脸惊惧,甚至在出了朝堂父亲喊他回家他都没有听见。跟着沈纤钥回到王府,莫肖寒又累又困,终于支撑不住便倒了下来。沈纤钥连忙扶住他,眸子黯淡,低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莫肖寒自然是听不到的,他也不知是在跟莫肖寒说,还是跟自己说。
莫肖寒醒来已经是两日后的晌午了,他睁开眼睛发现正躺在沈纤钥屋里的床上,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揉了揉脑袋,半晌才清醒些。
环顾四周,哪里有半个人在,肚子发出一阵响动,他摸着肚子,好饿。
起身想下床去找些吃的,便见小病秧子推门进来,手里端了一碗乌黑的汤药,那人道:“醒了?正好,自己把药喝了,这两日给你灌药可累死我了。”
莫肖寒看着眼前这个人,跟以前别无二致,他甚至觉得那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大梦一场。沈纤钥将药递到他手里,道:“赶紧喝掉,跟你说过叫你去睡觉你不去,把自己身子搞坏了还要我伺候你。”
这语气,这态度,果然还是以前那个小病秧子。
莫肖寒端起药一饮而尽,结果差点吐出来,干呕了几次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他整张脸都皱到一起去了。
“这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沈纤钥淡淡道:“大夫说加些黄连能刺激你醒的快些,所以我就多加了些,看来很有效。”
他可从没听说过黄连还能催醒的,大叫道:“你自己编的吧,想报复我是不是?”
沈纤钥笑道:“我可是个记仇的人,那日你害我在花凝面前丢脸,我怎么可能轻易忘了,不过是些黄连罢了,小心我给你下毒。”
提到花凝,莫肖寒便沉默下来,片刻才认真道:“看来是我多虑了,竟以为你会因那事寻死,你这人应该早些告诉我的,至少别叫我担心你。”
“说出来也没用,多一个人知道,反而多一份风险。”沈纤钥接过莫肖寒手里的空碗,放到桌子上。
他说的确实没错,其实莫肖寒根本帮不上忙。
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道:“沈环他为何要帮你?”
沈纤钥顿了顿,道:“你不知道,但你父亲应该知晓,我母亲曾和太子母亲有些关系。故而我三四岁时便见过沈环,我们也算旧交。”
“你说皇后娘娘?”
沈纤钥笑着点点他的头,道:“你呀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太子生母可不是什么皇后娘娘,他生母原是我母亲青阳郡主的婢女。因那畜生年轻时爱慕我母亲,但是求而不得,便与母亲的婢女有了沈环。事后他竟将此事抛之脑后,直到沈环五岁的时候,此事被捅了出来。
那畜生嫌弃沈环生母身份低微便暗中将那婢女杀死,之后我母亲苦苦请求他留沈环一命。那畜生便用此事威胁我母亲,就在沈环面前,玷污了我母亲。之后,因皇后膝下无子,便有心抚养沈环。我想沈环心里应该也跟我一样恨他,如今想来真是不知他是如何平静的在那人身边度过这么多年。”
莫肖寒听得咬牙切齿,倒是难为他能这般平静的说出来,他又道:“既然如此,那淫贼为何会传位给沈环?他就不担心?”
沈纤钥笑道:“这便是沈环的聪明之处,你难道没听说过沈环学马的故事吗?”
这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沈环学骑马的时候,喜欢抓马尾巴,有一回被马踢中摔倒在地,之后便大病一场,一个月之后才稍微好了起来。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此便将此事当做笑话。
“你是说他故意的?”
沈纤钥道:“是啊,他故意将此事宣扬出去,病后便假装对以前的事情没有半分印象。光是这样当然不够,自然需要我来帮他,我一回来便站了沈乔一党,沈环也没少对我下黑手。那畜生这才相信,沈环真的毫不顾念以前我母亲的情分,才渐渐重用他。”
莫肖寒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人可真是蓄谋已久,那他如何知晓你并非越王爷的儿子?”
他摇摇头道:“他原先也不知道的,包括我也不知道,他当时只是为了跟我划清干系才执意要查验滴血认亲,谁知那血根本就没有相融。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便求他放过我。谁知他小声安慰我,叫我不要怕,还给我塞了张纸条,叫我之后去与他相见。我心里记着年幼时他曾给我送过好吃的,便完全相信他。
之后的事情就跟你想的一样,一切都是我们串通好的,包括帮沈乔稳住后台,我二人明争暗斗,甚至是我中毒久病,其实我从未喝过那药。是沈环给我的对身体无害的药能叫我看上去身子很弱,只是那日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花凝会喝下去,好在她平安无事,否则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兵符怎么会在你手上?不是说连大学士都没找到吗?你又并非一直生在王府,越王爷怎么会将兵符交给你?”
沈纤钥笑道:“这倒是桩巧事了。有一回,我叫小厮将书房里的书都搬出来晒晒,结果他们不小心将房顶上的一个锦盒给弄下来了。小厮便将那锦盒交给我,我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因为跟花凝吵架,我晚上睡不着便研究起那个锦盒来。结果那盒子根本就没有锁但是完全打不开,只是盒子顶端又一个小圆孔。”
沈纤钥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正是那日他刺死陛下的那根。他将簪子递给莫肖寒,道:“你仔细悄悄这根簪子。”
莫肖寒将那簪子接过来,细细查看,结果发现那簪子虽然极细,但上面却并不是平整的,凹凸有致,倒像是一把精雕细琢的钥匙。
莫肖寒道:“难不成?”
沈纤钥点点头,道:“这簪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母亲临终前告诉我,除非有一日我要饿死了,否则绝不能将这簪子变卖。但因是母亲留下的,我怎么舍得卖掉,便是我最难熬的日子,宁愿与野狗抢食,我也从未想过将它卖掉。却没想到,这根簪子正是打开那锦盒的钥匙。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那锦盒里头放着的便是那枚兵符。
我当时拿到兵符也不过以为是什么令牌,没有当回事,直到花凝走后,我决定重新实施计划。有一回便问了沈环知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令牌,沈环一眼便认出这是皇爷爷的暗卫兵符,他曾在藏书室里看见过画像,绝不会有假。
直到那时,我们才决定诱导沈乔逼宫,借机将他连根铲除,以绝后患。”
莫肖寒听完只觉得心有余悸,道:“还有一事,你那日跟沈乔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道,“只是我一直叫人在他那里守着,只要他带府兵离开便屠尽他满门。怪只能怪他死到临头还要做无谓的挣扎,也怪他非要伤了我的心尖儿人。”
若是没有发生这件事,莫肖寒定要骂他丧心病狂,可是如今他却说不出任何指责他的话,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便是其中有些杂质也不必再去追究。
“那之后你打算如何?”
沈纤钥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道:“自然是继续找她,沈环也会帮我的。”
莫肖寒握住他的手,道:“我也会帮你的,小病秧子,别着急,一定会找到她的。”
沈纤钥点点头,道:“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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