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之后,江辰回到崇山镇,一回来便被村民指指点点,江辰大致也猜到了,应该是花凝有孕的事情吧。两人平日里来往甚密,叫那些好事者诽谤也不奇怪。
江辰向来自视甚高,故而对这些小人的流言蜚语最是不以为意,他也懒得去计较。
他回到家中,母亲江大娘正在灶台前做饭,花凝便站在一旁,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了,瞧着有些笨重,手里还拿着一根胡萝卜正吃着。
见他回来,花凝道:“哥哥回来了。”
江大娘也连忙放下手中的瓢碗,在身上胡乱的擦了擦手上沾着的水,连忙上上下下的将江辰查看一番,道:“辰儿回来了,怎么样了?”
江辰摇了摇头,江大娘以为是没有高中,便有些失落,但瞬间便将那抹失落隐藏起来,手上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无妨,无妨,以后再考便是了。”
江大娘连忙将儿子的包袱接下来,将两人推进里屋去,道:“你们先聊一会儿,我去买些菜回来,晚上给你做顿好的。”说完便提着菜篮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江辰和花凝两人,花凝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将捏着胡萝卜的手背到身后去,脸上有些羞赧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容易饿,饭量增了好几倍,但还是得吃东西,叫哥哥瞧见了,真是丢脸,我是不是胖了?”
江辰笑道:“没有,没有,你现在一个人顶两个人呢,是该多吃些。”
花凝这才又拿出胡萝卜又啃了两口,道:“不是来信说得三个月回来么,怎么才两个月便回来了?我是不是认错了字?”
江辰一路劳累,便在床上坐下,道:“没有,原本确实是得三月后才能返乡,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你应该还不知道,当今陛下驾崩了,这三年国丧都不能科举,看来又得拖三年了。”
“咚”的一声,江辰应声看过去,花凝手里的胡萝卜掉在地上,她脸色有些苍白,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
江辰连忙起身给她把胡萝卜捡起来,道:“你怎么了?”
花凝接过胡萝卜,有些呆愣道:“那……继位的是?”
“自然是太子殿下了。”
是太子?花凝在王府的时候自然听说过沈纤钥和太子不合的事情,如今太子继位不知道他会如何,想到这里,花凝的眼眶便红了起来,眼看着便要哭出来了。
江辰有些不解,道:“太子继位有何不妥吗?”
花凝摇了摇头,双手不自觉摸上隆起的小腹,心道:孩子,怎么办,他会不会被太子迫害。
她有些后悔为何当时要离开王府,即便离开王府为何要离开京城,至少在他身边护着他也是好的,哪怕只能远远瞧着。
江辰见她这般难受,心里也堵得慌,道:“花凝,你是不是跟太子有什么渊源啊?”
花凝摇摇头,道:“还有没有别的大事,快跟我说说。”
江辰想了想便道:“我也是在市井听人家说的,好像是三皇子逼宫来着,后来太子派兵镇压下来,对了,好像是说越王府那位王爷也出了不少力呢。”
“越王府?”花凝抓住他的衣袖,惊慌道。
江辰点点头,“是啊,越王府那位王爷,我还听说,太子就是因为那位王爷将三皇子处死了,凌迟,死的可惨了。”
花凝有些不懂,不是说沈纤钥和三皇子是一党的吗?为何又帮了太子,不过这倒叫花凝放下心来,他若能跟了太子,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江辰看她的反应,道:“花凝,你是不是认识那位王爷?”
花凝回神,笑了笑道:“是,他曾对我有恩,我心里……感激他罢了。”
江辰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便继续道:“那你放心便是了,那位王爷好的很,我临行前还听说,他要娶相府的小姐呢。你不知道那相府小姐可漂亮了呢,这王爷可真是幸运。”
他要娶莫肖雪了吗?花凝苦涩一笑,看来早就忘了她了,说来也是,她不过是他的一时新鲜罢了。放在肚子上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不是早就想到的结局吗?难不成自己还想着他原谅自己不成?他那样的人又漂亮又尊贵,原就不是她能肖想的。
这样也很好,莫肖雪是个好姑娘,也确实配得上他。
“花凝,花凝,发什么呆呢?”
直到江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才回过神来,道:“我没事,只是站的久了,有些疲累。”
听了这话,江辰连忙扶她在床上坐下,道:“你看你,身子都这么重了,还不好好养着,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花凝笑笑道:“我哪有那么娇气,这几日我身子沉了,便行动有些不便,干娘便将你的屋子收拾出来给我住。我把你这房间都弄乱了,哥哥不要生气才好。”
江辰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生气,再说了,你现在情况特殊,应该好好照看,你不必管我,只安心在这里住下便是了,我上你家住去便是了。”
花凝眸子暗了暗,道:“不必了,你既回来了,我便不能在你家待着了,叫人看见了传出闲话来。我已经这样了,却不能连累了你,叫别人戳脊梁骨,终究是不好看。”
“何必计较那些,我们如今是兄妹,你便不要将我当外人,他们爱说便叫他们说去,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在乎什么名节不成?”
话是这样说,但花凝却不能真的这样做,当晚便从江家搬出去了。回了自己小屋,花凝才感到,这几日已经适应了江大娘一起生活,如今自己又是一个人了,心中有些不舍。
好在两家离得也不远,白日里还是可以来回走动的。
很快便到了花凝生产那日,可真是惊天动地的,江大娘请了两个稳婆回来,花凝这是头胎,生的很是辛苦。中途,她便疼的晕过去两三次,一直折腾了一天一夜才好容易听到那声久违哭啼声。
花凝躺在床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江大娘将孩子包好,送到床前给她瞧,花凝当场便哭了出来,她道:“怎么……怎么这么丑?”
江大娘被她逗笑了,给她擦擦眼泪,道:“小孩子一出生都是这么丑的,长开了便好看了,这天底下哪有嫌自己生的孩子丑的?”
花凝不知道干娘的话可不可信,心中有些难过,这孩子竟然没遗传到沈纤钥的美貌,着实是太可惜了。
半晌,她才想起来问:“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江大娘道:“你有福气,是个大胖小子,快给孩子取个名字。”
花凝其实想要个女孩,女孩子都会乖巧一些,万一这孩子既没有沈纤钥的美貌,又沾着沈纤钥的坏脾气可怎么是好?想到这一点,花凝心里难受极了,这孩子现在塞回去,重新生一次,能不能变成漂亮的女孩啊?
江大娘见她发愣,又喊她:“又怎么了?快给孩子取个名字啊。”
“哦,取名字,”花凝有些心不在焉,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思来想去便想出一个简单的,她道:“就叫花越吧。”跟她姓又有沈纤钥名字的音,是个不错的名字。
江大娘一听便道:“不好,不好,花越,花月,跟个女孩子似的,这怎么好?”
花凝瘪着嘴,道:“正好弥补一下我没生出女儿来的遗憾,就叫这个名字。”
江大娘拗她不过,这名字便这样定了下来。
一转眼三年便过去了,花越都三岁了,花凝从王府带出来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没办法只好继续去出苦力。白日便将花越交给干娘照看,晚上她在干娘家吃过饭便将孩子领回家去。
小花越没有辜负花凝的期望,很是乖巧懂事,不像沈纤钥那般总是闹脾气。花凝心中欣慰,这孩子长开了之后模样跟沈纤钥有五分相似,如此看来花越既遗传了沈纤钥的美貌,又继承了她的温顺。
这日天色渐暗,花凝像往常一样等着工头结钱回家。忽的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花凝也凑热闹的看过去,好像是一架装饰漂亮的马车。
崇山镇是个小地方,这样漂亮的马车应当是大户人家的老爷吧,平日里很少见着,故而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花凝好歹也是个进过京城的,心中想着好像沈纤钥家里的马车也有这么漂亮。
工头给花凝结了钱,花凝便收进怀里,骑上马便往市集去,想着如今花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干脆买只母鸡给他补补吧。说干就干,花凝面带笑意便往市集去,路过那马车的时候,花凝忍不住往那处瞧了几眼,果真是气派非凡。
隐约间听到有人喊她,她回头只见乌央央的一群人,花凝摇摇头想必是听错了。到了市集便买了只母鸡又买了条鱼,母鸡处理起来麻烦些,今晚先吃鱼,明天白日叫干娘给花越炖鸡汤喝好了。
不忘买了些干草,一股脑的架在马背上。忽的又听见有卖酸枣糕的,花凝又买了一包酸枣糕,放进怀里。
这孩子跟沈纤钥真像,不爱吃甜的,爱吃酸的,就喜欢些个酸枣糕,糖山楂什么的。吃糖山楂的时候还要将糖剩下来,只吃山楂。
想到这,花凝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花凝骑着马到镇口又见着那马车正挡在路口,堵的严严实实的,花凝瞧着那条缝隙,骑马过去着实点困难,便下马,道:“劳驾让一让。”
那马车的帘子猛地被人掀开,露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一双桃花眼里含着一汪泪珠。这样漂亮的人除了沈纤钥还能是谁?
花凝有些呆愣,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上他,两人相顾无言,半晌,花凝才低声道:“王……王爷,真巧。”
那人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气鼓鼓道:“哪里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坏女人。”
都过去快四年了,他还在记恨她么?又想起三年前江辰说过,他要娶莫肖雪的事情,如今两人应该早就完婚了罢。这样一想,他应该不会介意那件事了罢,这么说来,他难道是……气她偷拿了他的银子?
这样一想,花凝觉得合情合理,道:“王爷,那个钱我会还给你的。”
沈纤钥被她说的一愣,什么钱?顿时觉得她想转移话题,便更加生气道:“你不要避重就轻,逃脱责任。”
花凝有些艰难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原本应该可以有的,但是养儿子真的太费钱了,虽说花越吃的不多,但他吃的贵啊。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挑食的厉害,她每日赚的钱都给他买零食了。这么说来,也有他的一半责任罢。
花凝很想说这些,但是想到沈纤钥应该已经和莫肖雪成了婚,如今她干巴巴的弄出个儿子来,这不是平白的给人家小两口添堵嘛。这般想着,还是不要将此事说出来的好。
“你……”沈纤钥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句,“跟我回去。”
“啊?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得回家去了,王爷,我以后有了银子,一定还给你,真的。”说完便上了马从先前瞧见的缝隙里骑马冲了过去,好在这马不胖,刚好过去了。
沈纤钥被气的要断气了,大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上去。”
马车追着那马一直到了村口,花凝担心被沈纤钥发现花越的事情,便连忙下马拦住他,道:“王爷,别……别跟过来了。”
那人从马车上下来,委屈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花凝记得他这个眼神,意思是叫她哄他的意思,但是现在花凝不愿意这么做了,毕竟他是有夫之妇,叫旁人瞧见了指不定传出什么话来。这几年,花凝很清楚那些人的口水又多可怕,她不想沈纤钥被人家戳脊梁骨。
花凝顿了顿,道:“王爷,你还是回去罢,我真的得回家去了。”
沈纤钥突然想到了什么,红着眼眶喊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嫁给旁人了?所以你才着急回家去,你又买男人了是不是?”
什么跟什么呀,他怎么会这样想?
花凝道:“我没有买男人,只是……只是咱们孤男寡女的,着实不好走的亲近,叫人家看见说闲话的。”
沈纤钥大怒,道:“当初你上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旁人说闲话,这时候跟我说着个,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这话一出,呆住的可不止是花凝,还有那驾车的暗卫木禅,木禅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完了,完了,我会不会被灭口?
花凝没想到他竟能这样大声的说出来,面上有些挂不住,又想着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便不回他,转身牵着马往家去。沈纤钥挥了挥手,叫木禅在村口等着,自己跟了上去。
花凝耳力一向过人,自然听得出他的脚步声,走了一会儿便回头喊道:“沈纤钥,别跟着我了。”
那人落下泪来,不可置信道:“你吼我?”
花凝见不得他哭,便不再看他,自顾自回家去了。
沈纤钥心中委屈,以前她一瞧见他哭便手忙脚乱的安抚他,她现在连看都不看他,她不爱他了。
心中这般想着,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脚下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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