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达·马克西莫夫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在数把枪口散发着热金属气味的激光步枪、爆弹枪的簇拥下,她跟随禁卫军阿蒙走入了被前线参谋部成为“第五枢纽阿尼玛卿”的庭院。眼前的景象令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巴以免尖叫涌出喉咙。
许多秘法师则口鼻淌血倒在一旁,接受着第一机密团军医的救治。
军医使用快速诊疗手甲上的快速外科手术钻头钻开昏迷的秘法师颅骨,释放过高颅内压力、切除部分颞叶避免癫痫从而拯救他们的生命,然而还有几具被宣布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则被摆放在皇帝的战靴旁边。钻头钻开颅骨发出的带有血肉焦臭的烟雾中,旺达·马克西莫夫瞥见了少有出现的愤怒神色在皇帝脸色一闪而过。
只有不超过六具尸体是被激光武器和爆弹武器命中,胸前与额头被贯穿、烧焦,其余尸体的眼眶位置完全烧焦成空荡荡的窟窿。这说明在远程火箭弹摧毁屏障、第一机密团与战斗姐妹快速突入进行镇压行动以前,就已经有许多秘法师死于非命。
一名军医早已用电动切割锯打开了这些尸体的颅骨进行快速尸检,这些秘法师的脑组织已经被烧成了灰尽。旺达·马克西莫夫在禁卫军的默许下,强忍着恶心与恐惧,半睁着眼睛尽力伸长手臂,从被切开的头盖骨中捻起一小撮灰尽。
旺达·马克西莫夫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经过这么几年的学习,她也算得上是一位勉强能够独当一面的灵能者,然而她还是对登上阶梯时皇帝向她抛出的问题耿耿于怀。她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邀请她来到卡玛泰姬,是与阿提兰战役一样的教学,还是一次不为人所知的实验和观察。她瞥了一眼庭院中有着血迹与灰尽的位置,判断出这些秘法师之前进行的联合施法仪式应该是经典的天衍极数防御或者黄道周期密数大咏唱其中之一,她对这些密仪了如指掌,这是用超过两百张试卷和二十本书籍换来的智慧。
“他们的大脑是因为灵能反噬烧掉的,他们无法控制这些能量,就像那些正在接受开颅手术的倒霉蛋。但是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极端情况下,其他秘法师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而且因为他们的灵魂依旧完好。我没有在以太之海观测到涌向这里的掠食者,它们也暂时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也无法给予他们这么强大的灵能。他们的灵魂去了哪里?”
“军医计算过,这些灰尽的质量再加上脑组织蒸发掉的水分和烟气,仍然远远超过脑组织应该拥有的重量。”阿蒙在女巫耳旁悄声说道,“产生这些灰尽的有机物来自另一个维度。”
旺达·马克西莫夫突然想起皇帝向她展示的场景。
相片的那些1995年在尼泊尔加德满都参与过祭典的苦行僧中,其中有一位名字相当拗口。她有一种直觉,那名苦行僧至今还活着,而她也在匆匆一瞥中见证过他贫苦的童年、饥饿的少年与愚昧的童年,那种感觉一直牢牢勾着她的心灵,将她的直觉指向山巅的庭院。旺达·马克西莫夫想起了自己学习过的一些较为残忍的,可以被划为黑魔法范畴的灵能技艺,虽然只是粗略学习,但她知晓这种灵能技艺的原理,以及如何抽取他人灵能强化特定目标的技术存在实现的可能。
她侧着脑袋,接过禁卫军阿蒙递来的数据板。
因为死亡与开颅尸检变得扭曲的面目令她无法分辨出这些秘法师的身份,但禁卫军却在皇帝的指示下,对卡玛泰姬所有秘法师建立了档桉,包括指纹、虹膜以及基因编码在内的全套档桉——旺达惊讶的发现,这几位秘法师似乎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自己在卡玛泰姬学习的短暂时间里也曾经与他们有过交流——据说皇帝曾在卡玛泰姬生活过数年,他与这些人相处的时光只会更长,他肯定认识这些秘法师。只不过皇帝很快整理好了情绪,除了衍射出的灵能光辉还带着些许红色,没有人能够看出他曾经的愤怒。
远处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火箭弹划破暴风雪砸在逐渐收缩的屏障上。
浓烈的烟尘勾勒出这道屏障的大致轮廓,四处飞溅的弹片与阴燃的弹体残骸或是坠落深谷、或者溅射在千年未曾变化过的石壁和山体上。禁卫军安菲特律翁与阿蒙进行短暂交流后,便重新站立在皇帝两侧,等待着战斗姐妹塔季扬娜与第一机密团此次行动的前线指挥官结束沟通。似乎是为了照顾凡人,皇帝特意收敛了灵能光辉,但从塔季扬娜与那名凡人士兵脸上的表情来看,灵能光辉依旧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那名凡人士兵一直没敢抬头,目光焦点一直是皇帝的胸甲。
这场面让旺达觉得有些好笑,但随即她就被忧虑淹没。
皇帝邀请她来到这里,必然是有些其他人不知晓的因素,只不过她对此一无所知。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皇帝不会伤害自己,她担心这是一场自己从未准备过的测试,并且这场测试关系巨大。如果这是一场测验,那么绝对不是过去在撒冷镇追捕吸血鬼、收缴乡下邪教藏书这种简单的任务,而是会影响到整个人类种族未来的任务。
这让她颇感压力。
莫度凝视着高温亚原子之花在念动力屏障上绽放。
第二视觉才能看到的以太能量从念诵着咒文的苦行僧头顶升起,然后如同烟雾一般汇入高空的念动力屏障,几名秘法师端坐在庭院四周,橙红色的火花构成的四维几何符文结构在他们面前旋转,操纵着他们自己和苦行僧的精神能量去加强屏障。这是一种强迫性的精神能量汲取,那些口鼻流血的苦行僧强忍着痛苦去完成秘法师这些“上人”、“高等种姓”、“神的选民”所给予的使命。
“以太正朝着我们看不见的方向聚集,我们探入以太浪潮的目光被无情阻隔。再这样下去,这片土地上最基础的防护魔法都会被破坏,我们也会被凡人发射的卫星观测到。”虽然很不情愿,并且丹尼尔法师总是唱反调,但圣殿守护者无论如何都是卡玛泰姬的决策层,莫度认为自己作为一名守规矩的秘法师应该与丹尼尔法师进行交流。“我认为他在用卡玛泰姬的暴露作为筹码,逼迫我们撤离屏障。”
丹尼尔法师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至尊法师所在的庭院,现在那座庭院除了莫度法师谁也不能进去,其他人哪怕踏入一步也会被看不见的魔法粗暴地弹出来。
“你召来精通防护的秘法师自然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但是火焰与雷霆的力量却被强化,这是宇宙中无数事件引发的自然规律,总有学派兴起和衰落,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丹尼尔法师说道,“但无论你选择何种方式阻止他,你都不见解释你命令苦行僧来到这里的原因。他们自愿奉献一切,这不是你压迫他们的理由。”
“再重复一次,这是尊者的命令,尊者一定有合理的理由。不要质疑至尊法师的命令,丹尼尔法师,现在不是产生分歧的时候。”莫度皱着眉头,“我已经命令其他秘法师开始准备密仪,如果他执意踏入这座庭院,那么他将会明白其他秘法师加起来不一定比他弱小。”
“我会加入密仪仪式。这不是尊者的命令,而是我的意愿。我无法容忍他对尊者的背叛。”当丹尼尔法师将目光转向他的时候,莫度也承认了最后一个事实。他拿出一叠厚厚的羊皮纸。“这是我从他的房间里找到的东西。”他说,“我们居然从未察觉到眼皮子底下滋生出的阴暗野心,我们也不该同意他外出发展的想法。你可以看看这些羊皮纸,看看他对于卡玛泰姬的构想……限制灵能,合并卡玛泰姬,杜绝外维度影响,让卡玛泰姬成为他掌控的一个部门……他居然将其称为带领人类走向永久和平、繁荣与理性的永恒之道,但我只看到了他端坐在王座上的野心!”
丹尼尔法师沉默以对。
他无法为这份书稿辩驳。即便是以一名擅长预言的秘法师的角度来看,这份书稿中所谓的预言精算模型也可以被称为荒诞,然而他却无法否认皇帝在这份书稿中编纂的混沌模型精密计算算法颇有可取之处,其精算封闭系统内每一个原子运动的能力几乎可以被称为拉普拉斯妖。
“他是否对这份书稿有过辩解?”丹尼尔法师问道,“毕竟他是这份书稿的编撰人。”
“我没有问,也没有必要问。”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份书稿的,莫度?”丹尼尔法师步步紧逼,“你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完这份书稿的内容。至少从进攻开始到现在,短短半个小时时间里你不可能看到后面的内容,除非你没有看过那份迷人的算法。任何人只要看到这个算法都会被它的数学美感与严谨吸引,我不认为你不会对此感到好奇。”
“你知道他有多久没有返回卡玛泰姬居住了吗?”
炮兵部队的军官报告,近程火炮所携带的一个基数的制导滑翔增程弹药所剩无几,禁卫军阿蒙立刻命令后方火炮阵地停止炮击,然后命令两支分别驶向火炮阵地与卡玛泰姬的后勤运输车队加快速度,将火炮弹药和迫击炮运送至需要的地方。
“但是灵能屏障……”军官问道,“没有火炮,我们要怎么摧毁屏障?”
“现在不太需要,接下来我们需要精确炮击。”阿蒙的声音被头盔封闭,除了第一机密团以及战斗姐妹的军官以外,其他人即便站在阿蒙身边也只能听见“滴滴——”声。阿蒙认为现在炮击并非必须,因为皇帝每向前走一步,念动力屏障就向后收缩一次。“开始链接侦察无人机,我会指引炮击和精确制导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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