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一个时辰,冷冬岳回到玄清门。
玄清门早已乱作一团,舍利被盗满门震动,一开始组织了数千人分成几百支队伍朝着北方追寻,后来担心柳星风耍诈,故意打开北侧窗子来误导,又组织数千人朝着别的方向搜寻。
冷冬岳在返回的途中遇到了前来追寻的一支小队,把事情的经过大概一讲。回到主峰的议事大厅,立即向掌教赵清河细细禀告。
大堂中灯火辉煌,在这漆黑的雨夜格外明亮,却一派死寂,赵清河与十几位长老面色阴沉,颓然坐着,如丧考妣。
玄清门遭此大劫,若舍利追不回来,不仅让天下人耻笑,以后在六大仙门中的地位,在朝廷的地位,在民间的口碑将一降到底,极难翻身。
“我们所有人都中了柳星风的迷香。等我察觉,已经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过了约半个时辰,恢复过来后赶紧登上顶层,却看到——”冷冬岳恨得咬牙切齿,眉目紧拧,仿佛不愿回忆那个痛心的场面。
以冷冬岳的功力,中了这种药效最猛的迷香,约半个时辰能苏醒,再过数百息便能活动自如。
“这个孽畜——不仅盗走舍利,还杀了那么多人,真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冷冬岳气得破口大骂,“我赶紧去查看絮儿——柳星风总算有点人性,饶过了絮儿。”
所有人都知道柳星风与冷絮是至交好友,他饶了冷絮也在情理之中,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冷冬岳有三个孩子,只有这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已嫁人。
“我见北侧的窗户开着,便不加思索朝着北方追去,心里只想着赶紧追上这个孽畜。后来觉得不对劲,以柳星风的谨慎,肯定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便掉头朝南方追去。”
众人听着,都觉得有理,不觉点点头。
冷冬岳瞧了瞧众人,深深叹口气,“夜色这么黑,我追了近一个时辰,都没发现他的踪迹。”话语里充满了自责,“谁知道这个孽畜藏在哪。我当时不应该那么心急去追,应该先通禀师门,但当时满腔都是怒火,没想到别的,我——唉!”
冷冬岳懊恼无比,猛地跪下,郑重道:“我是今夜的总值守,犯下如此失职大罪,请掌教责罚!”
赵清河五十多岁,头戴云纹星冠,内穿月牙白圆领长衫,外着一件绛紫色宽袖交领曲裾袍,双目深邃有神,仙风道骨,气度不凡。听完冷冬岳的讲述,黯然道:“舍利被盗,你在情急之下去独自去追是正常的。谁都没想到柳星风竟敢犯下如此滔天罪孽。”
一位胡须全白的黑衣长老接口道:“这个柳星风定是魔教派来的奸细,该千刀万剐!”说得气愤至极,一口气没接上来,胸口猛烈起伏,“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声在大堂里回响,众人听着心酸。
“也不一定。除了魔教,想得到舍利的人还有很多,比如朝廷,甚至蒙匈。蒙匈与我大宋开战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对舍利垂涎三尺!”一位蓝袍长老道。
说得也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
大宋皇帝也不是善茬,对舍利也非常渴望,十年前派了十几个钦差奔赴六大仙门,提出想把舍利供奉在京城最富盛名的报恩寺里。这是变相索要,被六大仙门委婉拒绝。
但可能性最大的,仍是魔教。
魔教崛起于三百年前的魏朝,教主是当时的国师陆先机。
陆先机凭神功“飞仙诀”,在世间难逢敌手,劫天子以令诸侯,为所欲为,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又改国号为“奉仙”,创立了“奉仙堂”,设立了九个堂口,驻派在全国各地,监视着朝堂与民间。
在民间,百姓都把奉仙堂称为“魔教”,恨之入骨!
奉仙十四年,佛门高僧悟愚禅师自创了无上神功“苦慈印”,联合了五个大的宗门,一路猛打猛攻,攻进了奉仙堂总舵,击杀了陆先机。
奉仙堂随即土崩瓦解,九个堂主自知积重难返,无法在中原立足,不逃将被赶尽杀绝,立即各自率领门人往南逃窜。
一直逃至昆仑关外,在深山里安顿下来,再也不敢入关。
攻进奉仙堂总舵的六个宗门,从此名扬天下,被百姓尊称为“六大仙门”!
悟愚禅师活了一百二十六岁,火化后,在灰烬里果然发现了舍利,恰好六颗,都如拇指般大小,似玉石晶莹无瑕。按其生前遗嘱,愚灵寺将舍利分送至其他五个仙门,由六大仙们共同供奉。其用意,显然是希望六大仙门永结同心,世代友好,遇到危机能共同对敌。
这六颗舍利是无上至宝,在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至传言服下后能立即飞升成仙。
赵清河看了看冷冬岳,“不管舍利能否找回,你确实该受罚。就罚你一年的俸禄,去思过峰炼丹两个月。”
这么大的罪责,这个处罚并不重,炼丹两个月相当于罚做苦役。
众人都知道寻回舍利的希望非常渺茫。今晚之事柳星风谋划已久,策划得如此细密周全,简直滴水不漏,不管谁是总值守都会着了道,都要背这个黑锅。
“冷堂主,你的速度至少是那个孽畜的两倍,真的没追上吗?”一位蓝衣长老双目如电,阴冷如冰,说得不阴不阳,直勾勾盯着冷冬岳。
这个老东西与我素来不和,在此刻发难,真是寻到了好时机!冷冬岳心里骂着,毫不示弱,立着眉,瞪起眼狠狠道:“难道你怀疑我杀人灭口私吞了舍利,真是无稽之谈,血口喷人!”
“这种情况也有可能,你是否清白谁能保证!”蓝衣长老睁大眼恶狠狠顶上去。
“你想怎样,要不要对我严刑拷打!”
场中众人都知道这两人向来不和,见吵了起来,又不便参合,都冷眼旁观。赵清河一脸不耐烦,怒目道:“别吵了,还嫌不够乱!”
掌教的威严不容侵犯,两人立即住口,都铁青着脸,不再吭声。
大厅里又恢复了沉闷的死寂。
舍利被盗至少半个时辰后才被发觉,玄清门在一刻钟后才全体出动去追,柳星风早已逃远。天大地大,一片漆黑,到处都是绵延的群山,出了玄清门便如游鱼入海,柳星风若躲藏起来,就算出动百万人也难以寻到他的踪迹。
柳星风怎么会傻到一直在天上飞着让人发现!
况且就算一直在天上飞,也未必能有人发现。
只有到了造化境才能飞行,凡灵境的弟子只能使用飞行符。但飞行符炼制起来颇费功夫,消耗颇大,效力一般不超过两个时辰,这种满门出动的全面搜索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今晚已经把宗门里几乎所有的飞行符都用上了,若搜不到他,便失去了搜寻的最佳时机,以后也没必要再劳师动众去搜了。
但天色这么黑,又下着雨,一丈外便看不清人影,想发现他几乎不可能。
个个都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能等,希望能出现奇迹。
时间一点点过去,过了约两个时辰,几乎所有的凡灵境弟子都回来了,毫无所获。
仅剩下上千名造化境高手还在群山里漫无目标搜着,个个都指望着能有好运气。
群山莽莽,搜个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一直到了天明,巳时末,仍然没有丝毫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回来了,等待下一步指令。
议事厅中,赵清河召集各大堂口主要负责人、二十多位长老,一起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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