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梅赛斯靠近一尊雕像,涅塞靠近另一尊。四处无人,他们的侧面便是空抽屉环山一侧的悬崖峭壁。这条宽敞的阶梯莫非只为了通往两条小道?涅塞用余光打量,只见悬崖正下方百尺外似乎还安装着一套大型机械,青黑的金属杆和链环延伸下去,在云雾间坠着一个火盆样的东西,火盆约有二三十尺宽。“请不要误会。”安梅赛斯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我并没有刻意加害薇妮,之后也没有额外的打算。通缉虽然已经发出,不过不是已经在你手中了?我对欧德先生也感到十分遗憾。他真诚,公平,聪明过人。只是总是不能放弃他那点小爱好,这最终害了他。若是一般的小爱好倒也还好……”他淡淡一笑,转言道:“无论如何,欧德先生已经是过去时。我能做的唯有依据惯例,处理他的身后事。不然飞波会怎可善罢甘休?虽然安戈罗并不是‘管家’长久合适的人选。但无论是红脸会的势力,还是目前的一些特殊情况,暂时让他担任‘管家’之位也可。”“安戈罗只会以权谋私,把下瑟莫兰搅得更加一团糟。粼系不断壮大,他甚至可以开始干涉上瑟莫兰的运行。这些你都视而不见。”涅塞直视着他,“我不明白,院长到底觉得什么重要?”“浆液学院不是已经抢夺掉了粼系的风头?多亏了你,学院内暂时还不会引发危机。挺好的。”安梅赛斯五世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回答。“那么矿洞,孤儿院,和拉索街的最近惨案你可曾听说?”“我知道,但这些仅是瑟莫兰的自然现象。”“你似乎并不在意这里居民的死活。”涅塞干脆地道。安梅赛斯先是眨了眨眼睛,随即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他头顶金冠,背靠那尊约有他一倍高的蒙眼雕像,他们脸部轮廓相似,氤氲的晦暗气氛融合在一起。“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涅塞冷冷道。“维莱德,我难以想象。”安梅赛斯五世居高临下,射来深沉锐利的眼光:“两日之前你第一次来到我面前时,你的问题事关宇宙至理,一个个将我问的措手不及。我才因此对你多加注意,发现了你的真正身份。我加快准备,诚心诚意地在这里等待你的到来,预备回答你的疑问。也不曾将你的身份透露给术士协会——尽管我和他们的确处于合作关系。我做的如何?不瞒你说,我预设我和你合作愉快,甚至在这几天,我已经准备好将一项重要的使命托付给你。只要你提,我可以满足你的许多条件。我带你来这里,也是准备向你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与你共享我所知之事。”“没想到。”安梅赛斯五世轻轻叹息。“两日之后,你向我质问的事情,仿佛一个在这里生活的蹩脚法师一样。你的心思什么时候到了瑟莫兰之中?这不对。你所关心的,你不应该关心。你也不属于这里。这不禁令我有些失望。你可还记得你为什么来到这儿?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激昂。“感谢您的提醒。我心里清楚。”听到此处,安梅赛斯的态度涅塞已大概明白。“而且,我也对您有些失望。”他重新换上敬称。“哦?不妨直说?”安梅赛斯五世扬起眉毛,似乎真心发出疑问。的确,要是他说的都是实话,其实他的行为并无太过可以指摘之处。只是……“来时,我看到您在凝视安梅赛斯一世的雕像。甚至连这里,也有两座他的雕像。您对他有什么想说?”涅塞注视安梅赛斯五世身后雕像。狼尾,利爪,蒙面和缝口的怪物人形。这正是传说中被驱逐到此,建立瑟莫兰的法师安梅赛斯一世的邪恶形象。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他的塑像也是这幅模样。那也许对他的怪状不是污蔑。安梅赛斯一世确实具有这样异常的外表——多半也是他被外界驱逐的原因。“我更想听听你的看法。”安梅赛斯五世目光深邃,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安梅赛斯一世,被世人所驱逐的变异法师。”涅塞道,“他来到此处,耗费心血,在变血沼泽这样的险恶环境下创立瑟莫兰。据我所知,他先是建立学院,管理尚想在法术上精研的施法者。在不久后,又开辟下瑟莫兰供这里的法师们生息,让整个瑟莫兰形成自给自足的生态。此后数百年间,源源不断的学徒和逃难咒术师补充新鲜血液,为瑟莫兰保持活力。瑟莫兰虽在变血沼泽中,无法太过扩张,却也逐渐不断加固,占据空抽屉山的一面。这里法则宽容,无所不包,即使不适应城中生活的孤僻法师,也往往选择在沼泽内建立自己的法塔。在必要之际,他们甚至也是可以启用的力量,这甚至是我来之前未曾想到的——虽然是用来对付我罢了。”“被你这个外人一说,这地方还真是圣地净土。”安梅赛斯五世轻飘飘的一笑。“我的确是外人。不止在这。这里也不是净土。”涅塞神色冷淡。“起始我觉得,瑟莫兰中人人心怀恶意,只会自相残杀,没有任何存续必要。更不理解安梅赛斯一世开创此地,甚至还创办学院的意图。但逐渐我也发现,这里的人,实则也个个都是被外界所抛弃,走投无路之人。这里的规则虽然血腥野蛮,却是唯一这些恶徒听得懂,可以执行的道理。安梅赛斯一世完全可以独善其身,在这里建立一个法师塔,在周围遍布陷阱,让来者有去无回。本来变血沼泽环境恐怖,早就有许多可怕传说,无人管制。他完全可以独占此处。据我所知,这位法师还是一位机关大师,他以石雕和人偶为伴,丝毫不感寂寞,又何必多此一举开辟学院呢?要是他真有雄心壮志,也应该如其他学院一般,好好挑选学徒,形成自己的法师组织,无论受雇于皇家,还是独霸一方,好好对过路商旅收取过路费,都是不错的选择。”“你倒帮他出了不少主意。”安梅赛斯五世轻笑道,“他想的却十分简单幼稚。”“是吗?”涅塞瞥他一眼。“我不得不认为,安梅赛斯一世创办瑟莫兰,的确有对同他一样境况为世唾弃之人的庇护之意。”“也都是些恶人罢了。”安梅赛斯五世淡淡道,“算不得如何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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