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里·肖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反复揪着裤子膝盖处的一个褶皱。他看上去思考多于震惊。
说实话,这样的反应还不能让涅塞完全满意。爽快的感觉消失了。他注视着头发干枯,邋里邋遢,浑身散发着不美好味道的秘法学者,盘算着他是否是大智若愚,或者体内暗藏玄机。
这样的普通物质身体怎么能承受到地狱的旅行?哪怕只有一次。维里·肖连薇妮做的笼子都挣不开,他在混沌的高温硫磺环境下只会在一分钟内毙命。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终于,秘法学者把裤子“哧”地扯出了个大洞,放弃了对它的研究,抬眼和涅塞目光相交,“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他是个恶魔,对吧?我知道他是。”维里并没有给对方回话的空隙,自信微笑了一下:“他有不错的见解,也提供了很多一手知识。感觉性格很好相处!我也很想和他会面。”
他左右看了看,又笑道,“看来我都不用逃跑了呢。”
“可惜我只能提供单程票。”涅塞说。语气之冷澹让他自己都有点意外。但不管怎么说,维里·肖脸上的自信微笑被削弱了:
“你的意思是,他会吃掉我?”他不可置信了两秒,马上变得有些担忧——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大智若愚的那种情况。秘法学者把两个拳头抵在两边额头,脸部抽动——仿佛遭遇了什么排泄上的困境,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
“不会的吧。按照他的信件来看,我们会相谈甚欢,说不定还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别做梦了。”涅塞粗暴地打断。他一把把装着秘法学者的笼子抓起,提到露台边缘。维里在里面晃悠起来,两只手抓住两根竖条,无助地发出惊叫。
涅塞让他悬空,把他的面向的方向转向前方:“给我看看,那是什么?”
“是灰牡蛎峡谷!”维里·肖惊慌失措地回答着问题,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不向下看,“过了峡谷就是班比纳!班比纳是……”
“班比纳是维卡多工匠,大师,学者,商人,艺术家的聚集地,周围的农田最为肥沃,这里的农夫受人尊敬。这里一年产出的农作物不但足够供给凯克米拉和东西雷兹,还远销斑布席奈德和波契。废话不用再说了。”涅塞勐的抖动一下笼子,“现在呢?用你的小眼睛,穿过那道裂缝看看,你的视力够好吧?你看到什么?”
“焦土!浓烟!破坏的农田,烧尽的植被,外敌入侵!”维里急忙大声叫道,“整个主物质位面的危机!我知道!我知道的嘛!救命!”
涅塞把装着秘法学者的笼子向地上重重一墩。维里狼狈地弹了一下,姿势丑陋的落在笼子底部。笼子就在露台的边缘,他一边向远离边缘的方向蹭,一边虚弱地道:“我恐高。不要再搞了……咱们有事说事,好不好?”
“这是他的杰作。”涅塞硬邦邦地回应道。
“他?”维里·肖甩了甩头,好像在试图清醒头脑,“你说以查因特?”
他缩到安全的地方,露出迷茫的笑容,“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他的落款是求知公爵,我知道他在恶魔间可能的地位……而且他对这些事情不可能有兴趣。你看,我对我的读者有信心。会看我的书的人,都是好人……呃,好魔。你刚才说过会让我们会面的吧?到时候我会自己弄明白。他一定会听我讲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莫名其妙地,他越说好像就越是确定,自信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涅塞阴沉地看着那张脏兮兮的脸。好心情彻底作别了。他现在有一种想把他直接踹下露台的冲动。
“你那样看着我,我会害怕哦。另外,我渴了。”维里·肖对着手指,但没有移开目光。
真是见鬼,这个可怜的秘法学者在澹定什么?相信什么?几封虚无缥缈的书评吗?他的模样真让他讨厌。这浑身破烂,猥琐的秘法学者,他究竟明白什么?他甚至不曾与以查见过面,接受过他的帮助和教导,和他相处过,被他信任过,尝试做过他的守护者。
他甚至还会用“好”这个字形容以查因特,所以他凭什么有信心?
涅塞在心里来回过着巨灵心歌的词句,他冒出现在就联络以查的冲动,让他明明白白地再向这位秘法学者说一次,这次为主物质位面带来无限伤痛的入侵,只是他支持的一次恶魔女王“无伤大雅的小型打猎活动”。
“那个……当然了。”维里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性质地再次开口,“我肯定也站在主物质位面这边。我的书店就在班比纳。有头疾奔魔踩碎了那一片的市场,在被你抓走之前,我正在街上蒙头逃命呢。你看,我和你是一边的。”
“一边?我是无光者。我和恶魔一边。”
“大家会这么说。但据我观察肯定不是这样。”维里·肖捋了一下枯干的刘海,摇了摇手指,“多亏了你和我谈到以查因特,维里现在明白了你的意思。”
“我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知道,还有必要讲嘛?”
维里眨眨眼睛,“不过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既然你和乌法乌法都想要挽救主物质位面,驱赶恶魔,那干嘛还这么藏着掖着,语焉不详呢?直接告诉他,你掌握了控制恶魔的维恩尼斯皇家秘术——别那样看着我,我没有特意想偷看,实在是观察力太强了,不能控制我自己……
不管怎么说,找到乌法乌法,让他和你合作生产那些专用弩箭——他那边可有不少能人异士,而且都忠心耿耿,一定会全力而为。要不了多久,现在的灾难就会被解决了。”
涅塞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先不谈这办法对高等恶魔可不可行……他没办法好声好气地和乌法乌法合作,乌法乌法也不会和他合作。”另一个声音开口道。
薇妮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露台上。她走到装着维里的笼子边,把它向后拉了几尺。
“谢谢你!”维里站起来,活动着身子,还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他们:
“你们的意思是说,即使面对这样的大难临头,你们手握着关键的资源,也不能克服一下自己的臭脾气,同仇敌忾?”
“无意冒犯,所以人类活该灭亡。”薇妮轻飘飘地说。
“倒也没有这么难听,这位美女。要是写书的话我会这么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维里温和地道。
“所以不应该再做人。”安静了几秒,涅塞突然说。
薇妮有点好笑地看他一眼,然后眺望着远方的灰牡蛎峡谷,耸耸肩,“对了。告诉你们。乌法乌法的联合部队摆脱了艾特顿河畔的困境,已经到达斑比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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