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次劝说了,德威特在心里想道,放弃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算不上有错,梅琳娜不想活那就不活,不过他又有些好奇。
“你抗拒癫火,”德威特对梅琳娜说,“如果我一定要接受呢?”
“那你我的道路会彻底分离,”梅琳娜固执地说,“我会为了阻止你成为癫火之王付出一切。”
“那我就在你跳下去之后去找癫火,”德威特的语气变得又冷又硬,“你说你要为了阻止癫火付出一切,可我这么做你又要怎么办?你还会跳吗?”
梅琳娜陷入了迷茫,是啊,她不知所措地想——德威特已经说出了他的做法,如果仍要引燃自身,那她无异于向未来的癫火之王献身,所以是谎言吗?她注视着德威特的脸庞,和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这双看不出深浅的瞳孔里究竟酝酿着什么样的心思,梅琳娜毫无头绪,她只知道,无论如何,癫火重现的世间是她所拒绝的,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能冒,可现在,她该怎么做?
终于,梅琳娜表现出了一瞬间的软弱,悲伤的情绪从她的脸上一闪即逝,下一刻,她又使自己尽力恢复到全力践行使命的状态,只是声音里蕴含的哀求意味怎么也无法彻底清除。
她不是没想过别的选择,不是想不到还有杀了德威特的选项,但只要德威特没有真正地接受癫火,梅琳娜怎么也做不到取出斗篷下的短刀。
“我请求你回心转意,”她只能这么说道,“癫火,是会吞噬所有生命,所有意念的浑沌,即使这个世界陷入毁灭的境地,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只要生命存在,世间生生不息,一切就都是美好……所以,请你不要再考虑癫火了,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愿,成为火种是我的使命,这一切不需要你有任何负担,你只需要接受就能成为艾尔登之王,到时候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
德威特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坚持道:“你说什么都没用,你只要跳,我就去找癫火。”
梅琳娜愈发悲伤:“我请求你……”
德威特用眼神制止了梅琳娜后边的话。
此刻,再回想起梅琳娜声称“不允许践踏自己的决意”“即使是你”的话,一股扭曲的快感就像火山喷发出来的熔岩一样蜿蜒地流遍全身——就是这副模样,德威特恶狠狠地想,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拒绝我的好意,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了吧!
“还跳吗?跳吧,快跳,你一跳,我就去找癫火,这样一来,什么浑沌啊,就充满世间了,而你,要承担首要责任——”德威特用指尖敲了敲脑门,摆出思索的动作,嘲讽地说,“嗯……让我想想,我们那儿有个词儿形容我的这种行为——道德绑架——真好啊,绑架别人的感觉真不错啊。”
竟能如此陌生,这个面对葛瑞克时会觉得接肢恶心,看到火山官邸卑劣的刺杀会表现出抗拒,愿意安抚弱小亚人柏克的德威特,也会有这样狂妄的姿态……可原因呢,梅琳娜恍惚地想,是他不想让自己成为火种,这样的德威特,想来是不会希望看到浑沌充满世间的景象的,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骗自己。
“如果你这样说,那我不会再成为火种了,”梅琳娜的情绪重归平淡,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是……我们也再难同行了,我需要去找一个新的、愿意支持我接受自己使命的褪色者。”
所以说了这么多还是没用,德威特不再表演,但也失去了耐心:“只要你不死在我面前,随你的便。”
“托雷特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它。”
德威特不说话。
“在告别前,”梅琳娜试探地说道,“能请你触摸我吗?现在想来,你收获了如此多的卢恩,却从未将其化为自己的力量,即便在王城时我将这种能力交给了你,你也从未使用过,但我也想在你面前尽一份女巫的力……”
不等回答,少女的手就伸在了半空,这双手并不漂亮,上边布满烧伤的疤痕,两只手手心相对,露出空隙,摆明了是留好的空位。
德威特的表情更躁郁了一些,但最后还是伸出了手,放在了梅琳娜手中。
很抱歉,梅琳娜默默地想,将指头女巫的能力用在这种地方实在是不称职,但就算是受到怨恨也是咎由自取,只要能避免癫火熔毁世间的结局,德威特恨就恨吧——只是还是有点遗憾,自己注视着德威特多久了呢?
灵体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休息,自旅途开始,梅琳娜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德威特身上,这种单向的陪伴寄托了几乎全部的希望,因不善言辞而缺少的沟通全部由梅琳娜自己在心里消化,在使命不明确前,梅琳娜想过很多种未来的可能,每种可能都是自己陪着德威特,或是成为艾尔登之王,或是目送他离去,只能说造化弄人,谁能想到成为艾尔登之王的路需要用火种少女的命来打开?这沉重的使命始终悬在头顶,使得梅琳娜无法认清自己真正的感情,甚至加以约束,唯独觉得德威特亲近。
再多的话也没机会说了,梅琳娜又失落地想,她感受到德威特的胳膊正在放松,自己的手从最开始的几乎不受力,变得需要用力握住才能不与德威特分离。
德威特的身体失去了支撑,他闭上了眼,在梅琳娜的搀扶下慢慢降低,直到身体保持稳固后,梅琳娜松开了手,看着德威特的手从手心滑落。
整个过程,梅琳娜始终一言不发,在转身前,她也只是看了沉睡的德威特一眼,随后面向火焰大锅,在她的视野里,锅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只要有一个引子,就能冲上黄金树的树梢。
梅琳娜张开了双臂,锅里的火焰开始向她流动。
片刻之后,大锅里的火焰就会点燃梅琳娜,然后烧干这块木头,烧灼黄金树……在这个过程重会有多痛苦?梅琳娜无暇细想,只是觉得空荡荡的,所有的知觉都还在,但是与自身的存在完全独立了。
“可笑!”
德威特的声音像幻觉一样忽然响起,从梅琳娜身后传来。他重新睁开了眼,怒火中烧地吼道,迅速起身,抓住梅琳娜的后衣领,将她扯过来,推倒到地上,彻底打断了引火的过程,居高临下地说,“你以为你吃定我了?我早有防备!你拙劣的把戏……看来你对我的话心存疑虑……”
“你不会允许癫火毁灭这个世界,”梅琳娜也不再隐瞒,她完全不反抗,坦然道,“我知道你,我只能这样做。”
脸上所有的怒意忽然烟消云散,德威特狰狞地冷笑起来:“的确,你倒是看透我了,看出来是唬人的了……很好……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废话了,毕竟你先放弃了沟通在先,我也不劝了。”
曾经安置梅琳娜的宝石出现在德威特手里,把梅琳娜吸了进去,然后彻底封闭。
“在我找到办法之前,你就不要出来了。”他对着宝石说,不给出任何反驳和抗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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