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克雷顿听到奥斯马尔能够将体型再度缩小的时候,脸色开始变化。
他们之前已经通过阿德莱德的证词发现奥斯马尔有使身躯放大的能力,在那种状态下或许能提高力量,但缩小的优势又和这种形态不同。
中尉忽然想起自己和朱利尔斯第一次去林子里探查时的情况了。
当时他感受到林子里有窥探他们的视线,但沼泽的腐臭和不熟悉的林子气味干扰了狼人的嗅觉,他什么也没发现。而发现动乱之屋的末日追寻者对自己抱有恶意后,他就将那道视线归于后来袭击了他们的制皮师身上。
但现在想来,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制皮师的体型差不多有十尺,想要在冬季稀疏的落叶林间躲避克雷顿的视觉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尽管这并非不可能,朱利尔斯也声称克雷顿在接受咒缚仪式后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展露过非常高明的隐蔽技巧,但制皮师的智力显然不如狼人,克雷顿对于它能否施展出这样的技巧表示怀疑。
制皮师想要达成这种效果,既需要技巧,也需要运气。
而如果是一个可以将身形缩小的家伙躲在林间,那么躲过狼人的搜查就简单得多了。
而楚德·奥斯马尔也曾在马戏团成员不曾发现的情况下绕过他们的警戒,监视在河中的水泽仙女阿德莱德·拉克斯。
可如果在远处监视阿德莱德就已经足够,当日他又为了什么要冒着被水泽仙女发现的风险靠近河岸,近距离监视克雷顿呢?
一些似乎已经翻篇的信息再度涌起。
阿德莱德·拉克斯——克雷顿从来就不相信她的话。
如今看来,这个女孩隐瞒的信息可以称得上是至关重要。
这个女孩迷惑了医生,令他将一枚留声海螺扔到镇上引发骚乱,她告诉克雷顿,这不仅是为了逼出丹尼,也是为了警醒其他人关于怪兽的存在。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实际或许和她的话还有不同。
阿德莱德是因为谋杀而诞生的水泽仙女,也就是水中妖灵,她在杀死丹尼取回一切之前绝对不会有这么好心。
正因为克雷顿是狼人,所以才能明白同样因为诅咒诞生的生物是极难抗拒自己的本能的。
诅咒的影响与其说是抛弃了人格中的一部分,不如说是失去了感知那一部分的能力——既然无法感知,自然也不会在乎,从复仇的怒火中诞生的妖灵不可能依靠道德来指引自己的行动。
她或许不知道盯上自己的人叫奥斯马尔,但绝对知道这个觊觎自己的家伙并非人类。
那个留声海螺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使得镇上的人对外来者的身份进行检测,但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水泽仙女对人类的迷惑能力并不能完全覆盖他们的理智,或许是奥斯马尔令阔克与她争夺着控制医生的精神侥幸成功,这个目的反而又被医生自己化解了,所谓的测试还没有轮到奥斯马尔就已经结束。
而阿德莱德在自身苏醒的时间点上也绝对说了谎,她苏醒的时间一定比克雷顿等人到来的时间还要早。
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楚德·奥斯马尔在阿德莱德离开热沃前一直住在旅馆里,而当时,他和医生的关系就已经不错,但他却一直没有向医生提起借宿。
如果说奥斯马尔如今入住医生的家中是为了方便照看那个隐藏的古代法阵,那么为何当时就不行?
阿德莱德对于医生的控制一定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尽管这并非是一种完全的控制,但也足以让奥斯马尔心生忌惮。
克雷顿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奥斯马尔没有继续对阿德莱德出手?
阿德莱德迷惑人类、乃至利用仙子圈抹除记忆的能力的确很强大,但这并非是用于战斗的能力,她甚至躲不开路易斯教士的射击——要知道,这名教士乃是福音教派成员,之前从未摸过武器。
究竟是什么理由致使楚德·奥斯马尔无法攻击成为水泽仙女的阿德莱德?
还是说他没有信心抵御阿德莱德的能力?
还有狼人自己,尽管奥斯马尔对他的恶意已经不加掩饰,但他真的从未正面攻击过克雷顿。
是他不愿意这么做,还是他不能够这么做?
就在克雷顿思考的时候,芭芭拉也担忧地看着他。
靠着墓碑昏迷的佩罗此刻已然醒转过来,他轻微咳嗽一声,勉力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芭芭拉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离开克雷顿走过去扶住他。
而在这两处角落之外,黑弥撒已经行进到了重要的段落。
“在此刻,我等敬颂圣洁,敬拜崇高之父、那不仅是人之父,也是万灵之父。”
对于圣神的歌颂已然到达尾声,路易斯教士将圣典塞进黑色长袍的内侧口袋,随后神色肃穆地向前方伸出双手捧举。瑟兰妮颤抖着走上前,将一颗还沾着土的骷髅头安放在他的双掌之上。
“白色的圣神言说,生的归生,死的归死。”路易斯没有嫌弃它,只是平静地引领两名女性念道:“然而奇迹超越生死,而白色的神圣之外还有神圣。”
“在虚无之境,尚有众多王座安置,我等仍需敬拜,那众多神圣之上的神圣,君王之上的君王。”
“永恒胜利的威能之主,巴力!”
当这个名字念出的同时,墓园到药园之间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打着圈儿将那些前几晚的风暴都无法毁去的药草吹倒低伏。
这绝对不是自然界产生的风,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停下了原本在做的事。
他们知道,威能之主巴力已经向这里投来视线了。
路易斯也停了下来,惊慌的神色头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在自己曾日日修持的圣地向天父祈祷,但天父的伟力没有救赎他,而不过是第一次举行黑弥撒,巴力就给予了他回应。邪恶的力量无视了主教们在圣地代代祝圣的加护,直接降临在此处。
克拉拉爬上一处墓碑,诡异的身姿和其脸上陶醉的表情都让路易斯心理越发困顿。
“我们以次神的血肉为祭,礼赞威能之主!”
少女清亮的嗓音将圣职从慌乱中拉回,他急忙降低双手的高度,唐娜倾斜双耳陶罐,圣水从上淋下,浸没白骨。
路易斯将骷髅头掷在地上用力践踏,仿佛要将它踩下地狱。
如此,血与肉都已经献上。
接着是第二次献祭。
伊恩·拉撒路上前,面无表情地在路易斯的面前跪下。
“以新生与死亡奉上,礼赞威能之主!”
路易斯微微弯腰,用祭刀割开拉撒路的喉咙,但一点血也没有流出。
教堂后院的风越来越猛烈,让几位女性的长发和裙摆都如旗帜般飘向一边。所有人都忽然感到心寒,不止是因为心理的作用,他们能感受到似乎有无形之物藏匿在大风中触碰自己。
这阵恶寒令克雷顿也不得不从思考中退出,全心全意地参观这场黑弥撒仪式。
“我们献上权威的象征,一把嗜血的华美武器......”路易斯念诵祈祷词的脸已经被风刮得变形,但他坚持说下去。
裹挟着无形之物的风啸叫着冲进教堂,将里面围绕着阔克与蚊群屠戮者的众多白色蜡烛统一吹灭。原本准备好的酒罐和油罐也在炼金室内打翻,等待着一场足以摧毁神圣的大火。
朱利尔斯哆嗦着拿出一盒火柴,从中抽出一根试图点燃。
但裹着磷的木棒顶端刚刚燃起一小撮细微的火苗就被猛烈的风熄灭。
他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焦躁神情,又划了几次火柴,但都是无功而返。
男巫不得不走向教堂后门,打算借助建筑的掩护点燃火柴,原本跪在路易斯身前的伊恩·拉撒路却忽然朝他猛地一推。男巫的身体滚到一边,还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引起剧痛。
但他来不及谩骂,因为一道寒光已经从上而下贯穿了他原本所处的空间。
这一下十分用力,被积雪冻得发硬的地面也被戳出一个深坑。
朱利尔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头一次对服务业生起敬畏之心。
旅店老板小裴伦从半跪的姿势站了起来,背靠教堂的后门,手中的双手剑斜向下指,面对着他们所有人。
而与此同时,教堂顶部的彩窗也被砸开,一个人影和碎玻璃一起掉下来,稳稳地落在礼拜堂的中央。
“看来我来得不算晚。”
楚德·奥斯马尔看着地上的阔克人头和仪式残余,语气讥讽。
他将不断眨眼的人头抱起来,森冷的视线越过裴伦和门的缝隙看向后院。
克雷顿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窥伺感。
“我真是没想到,我明明已经把丹尼偷来的那部分暗示了伟力蕴藏之处的资料销毁,你们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来。该说是命运使然么?还是因为杰姆斯医生的家离教堂太近,被你们猜出了真相?”
奥斯马尔感叹的声音一顿,再次响起时已经充满傲慢。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胜利终究属于我,它也只会属于我。你们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为我准备了这么多祭品,这正是命运一直眷顾着我的佐证!”
奥斯马尔一直利用着的古代法阵就在教堂下面,和黑弥撒的用地完全重叠!
克雷顿和巫师们瞬间明白了一切,他们立刻呼喊着命令吸血鬼们冲进教堂,狂怒的声响甚至压过风声。
奥斯马尔一点不慌张,他只是淡淡地喊道:
“裴伦,拦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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