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啊啊啊啊啊!喝喝噶喝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以至于盖过了战场内的一切喧嚣。
“咿咿啊啊啊啊!”声波好似海浪,自山谷内最引人注目的一人一兽身上,向四周逐层扩散,就连周遭的坚冰都被震出了无数裂痕。
不就是断了只手吗?你这厮还算个男人吗?至于喊那么大声吗?!
当然不至于。
因为现在喊得撕心裂肺的人并不是古涅。
十几秒前,也就是手掌脱离的那一刻!断口处喷涌而出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化作鲜红的丝线,灵动地缠绕在那凶器上!
只听“兹拉”一声,宛如超级电焊遇上钢筋,那由精铁锻造的巨斧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废铁。
而废铁和冰剑,几乎是一前一后掉落在地,到了这般田地,二人已皆是赤手空拳。
但古涅还有一只左手。
当利斧切割右臂,变故骤发之际,他绝无仅有的战斗天赋使得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左手五指微弓,做龙爪状,毛孔渗透而出的致密魔力顷刻间包裹手掌,掌心向上,如一柄利剑狠狠插进了纳戈尔右侧肋骨处!
到底是北境近千年来最具天赋的魔剑士,他不光在魔力一途上领先同龄人一大截,更是具备最为可贵、别人想得却不可得的战斗嗅觉!
相信绝大多数人遇到刚才那种情况都要懵圈傻眼,而古涅却能凭借血液中流淌的本能,做出令人瞠目结舌、拍手称赞的处理!
或许这才能被称为“真正的天才”。
不过天才一般在性格上都会有些缺陷,而他精神层面的缺陷则尤为明显。
“咯嘎嘎!”这进攻来的实在是太过迅捷、太过出人意料,乃至于纳戈尔压根就没料到刚刚被他剁下肢体的对手,竟能在瞬息之间穿透他的魔力防御以及皮肤,将拦路的肋骨全部折断!
等他察觉到那剧烈且扭曲的撕裂感时,却有些为时已晚,古涅的“尖刀”已如噬心蛇毒般直捣黄龙!几处重要的脏器也被紧随其后的高温灼烧殆尽!
疼到双目凸出的纳戈尔立刻伸出双手死死地扣住古涅半截入体的小臂,人类纤细的手臂与兽人粗壮有力的双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体型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也在呲牙咧嘴地不断施加蛮力,妄图将古涅的左手连皮带骨一起捏碎!
但是“火柴杆”却纹丝不动。
他的左手在这足以轻易扭断钢筋、搬山裂地的力量前,除了依旧在锲而不舍地朝“内部”移动外,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这个男人似乎将全身上下所有能动用的血魔力,全部“浇灌”进了这条手臂当中!这也就使得在其之上的“魔力涂层”极其坚硬,若想攻破,必然要费很大的功夫。
“啊啊啊噗啊啊!”堪比“太阳海”的物体在体内流淌,神经与血肉不断被熔毁的焦糊味直冲大脑......即便纳戈尔的再生能力再怎么变态,此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此消彼长之下,他感觉视线都逐渐变得恍惚了起来,手臂也是愈发无力,就连剧痛都无法将他从麻木的泥沼中拖上来了。
他那颗神奇的心脏此刻也在拼命地在胸腔内边跳边绽放着绿光,只是对于古涅这种“硬碰硬”式的猛攻,它只能提供些许恢复速度,并不能像之前那样扭转战局了。
事实上,古涅也并不好受。
断掉一只手对他来说不算大事,但魔力不要钱似地疯狂灌入左手,倒是令他体验到了许久未见的“虚弱感”。
捅入敌人身体内部后,他更是遭到了无数反击——七八根断裂的肋骨在主人的控制下开始扎进他的手掌,不断再生的血肉更是朝手指倾力挤压而来!
二人无疑陷入了拉锯的死斗之中!只看谁先体力不支,谁就是败者!
纳戈尔却心知如此下来,自己怕是必输无疑。
因为他承受的伤害无以伦比,但古涅承受的不过是毛毛雨。
所以他必须要变招。
他索性松开了徒劳无功的双手,转而抡圆臂膀,狂吼着朝眼前这个该死的人类上半身猛地挥拳!
“......噗!”正如上述所说,古涅大部分的魔力都汇集到了左手,这也就导致其余的部位防御空虚。
双拳如雨点般洒落,魔力余波伴随着令人胆寒的骨裂声自后背窜出,古涅呕出大量鲜血,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如冰,脚下更是未曾移动半步,给予施暴者一种非常不真切的打击感。
“嘶啊啊啊!”
纳戈尔的攻击不得不暂缓,如此剧烈地活动身体无疑会让对方有机可乘,而就在刚才,古涅趁他殴打自己的间隙冷静地用左手卸掉了他两根胸骨。
“继续啊,咳咳,你,咋地不继续了?”嘴角溢血的少年伸出舌头开始品尝起充满高温铁锈味儿的佳肴。
“你知道痛觉系统吗?想必对于你这种战斗狂人来说,这玩意儿应该是相当烦人的吧......”
“会搅乱思路、肉体以及魔力的发挥,如果说生物的进化规律大抵是刨除无用之物的话,那痛觉是不是就属于‘应该被摒弃的东西’呢?”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刻,古涅却一脸平静地扫视着自己“凹凸有致”、断裂的胸骨血淋淋地扎穿皮肉、就连那颗冷彻之心都清晰可见的上半身,一边慢悠悠地开始讲起了与他本人毫无联系的生物学。
兽人大酋长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最纯粹、也是最令人遍体生寒的恐惧!直到此时他方才如梦初醒——眼前这个各方面都超越自己、且对人对己皆心狠手辣到极点的“生物”绝不会是什么可笑的“人类”!
“这种想法当然是不正确的,痛觉固然有种种弊端,但却是生命的基础。”
“凡人应当对疼痛抱有恐惧,而恐惧则是一切生命之源。”猩红的光芒自古涅眼底洒落,他的手再次向前移动,近乎前半条手臂都伸进了绿皮兽人体内!
他们两个本来就有相当明显的体型差距,故半条手臂的深度才堪堪触摸到了那源自于血肉中枢,隐隐传来的跳动。
强健却虚弱的跳动。
“呃啊!”
纳戈尔早已记不清这是自己发出的第多少次惨呼了,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顺着腹部的创口飞速流失.....于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萌生出了真正的“怯意”。
恐怕也将是最后一次。
他本可以不和古涅单挑,转头就跑的。
被碎石堵住的隘口对于普通兽人战士来说是绝望之墙,对他这种三十多级的适魔者来说不过是稍微高一些的“铁栅栏”罢了。
但他怎能如此?!
有些人认为——胜负乃兵家常事,但脸面或者说“军魂”却决不能丢,丢了军队就会彻底被击垮到一蹶不振了。
但他们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死人是不存在风骨、面子、荣誉这些东西的。或许在人类比较完善的文明制度之下,会产生不一样的社会效应,但归根结底,也不是兽人这等茹毛饮血、礼义全无的种族该拥有的气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固然有些自我欺骗,但“为尊严而死”和“活着好痛苦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在本质上有着极大的差别!
因此兽人本该无情无义、毫无尊严!本该遵循生物本能地落荒而逃!
反派角色就是要这么无耻且愚蠢!讲气节说风度,都是主角方应有的品质!
“所以.....你这是要逃了?”古涅似乎将对手眼中冒出的恐惧火焰捕捉了个一清二楚,结束了心中漫长的偏激独白后,红雾自全身上下的伤口处不断渗出,脸上终于咧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同时包裹住左手的血魔力再次升温!使得敌人惨叫的同时,本就丑陋的五官更是拧巴在了一块。
纳戈尔确实想逃了,他已经无法阻止这个人类破坏自己的体内组织,与其继续做困兽之斗,不如赶紧战略性后撤。
他要怎么才能打倒一个怎么杀也杀不死,甚至在身体支离破碎的惨状下,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的怪物呢!
不可能战胜的,绝不可能!
恐怖的人类少年已经在战争酋长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深入骨髓的阴影,只怕现在就算放纳戈尔回去,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吧.......
直到此刻,古涅才算真正击败了这个难缠的对手。
不光是从物理层面,更是从心灵层面彻底击败了他!
而古涅非常、非常享受这一点,此等别样的醍醐味也只有他这种狂人,才能享受。
纳戈尔正欲将最后一丝力量灌入双腿,来一个旱地拔葱。
他瞅准古涅外强中干、伤人有余、追击却明显力不从心的窘境,将赌注全部推上桌面!
“咕!什、什么!”可他的身体还没窜起一寸,就骤然哑火,那感觉就仿佛脚底被一滩强力胶粘了个结结实实一样!
“哼,打到一半见势不妙就想跑?你不会、真的以为、会有这么虎头蛇尾、的情节吧!”伴随着古涅每一声咬牙切齿的反问,他的手臂就更深入一分!对方也就随之惨叫一声!
原来在他们抵死相斗、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魔力与血肉的厮杀之中时,掉在地面上的冰之傲慢却在不停释放寒气,悄无声息地将绿皮兽人的双脚与地面结结实实地冻结在一处。
若换作平时,纳戈尔挣脱这坚冰不是难事,但此刻,他已经太过,太过虚弱了。
古涅的“内脏攻击”宛如一道无情的路障,暴力切断了魔力中枢向受损部位传输养料的所有通路,无论是多强的自愈力,从源头上掐断就相当于没有。
“不!不......不!”万念俱灰的兽人领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怪物居然会算的如此精准,简直就像自己的每一步都落进了对方的算计当中!
他全身的肌肉逐渐僵硬无力,整个身体也越发佝偻,仿佛少年才是身高三四米的巨人,而他则是渺小瘦弱的人类。
“其实鄙人更喜欢用手杀人。”
五指终于掐住那因不安而剧烈弹跳的物体,猛地向下一拽!
“扑哧!”
“黑虎掏心”的收尾动作,终于完成了。
纳戈尔瞪大死不瞑目的双眼,朝后颓然躺去。
但由于他膝盖周围被冰雪覆盖,无法弯曲移动,导致只有上半身仰面倒地。
只听“咔咔咔噗”几声脆响,尸体便以一个堪比后现代人体雕塑的奇异角度从腹部的空洞处“折成两端”,唯有左半边完整的血肉以及脊椎仍在维系着生前的完整。
“咕噜噜......”
粘稠的血液、温热的肠子、破损的脏器以及难闻的焦炭自创口处流出,碧绿的涂鸦与尸体的古怪姿势相互搭配,看上去还颇有几分艺术气息。
古涅喘着粗气跌坐在地,手中是一颗墨绿色、尚在有节奏跳动、造型酷似人参果的心脏。
心脏确实是适魔者最最重要的部位,地位等同于高阶魔兽们的“魔核”,被破坏后基本是必死无疑。
只是兽人的地位虽然与魔兽无异,但终究不是魔兽,亚人生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颗仿佛有生命的心脏呢?
但古涅却毫无疑惑之色,就像是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一样。
“啧啧啧,再过一会儿,这就会出现一座完美的冰雕啦!你真厉害!杀人居然能做得这么有艺术感!看来我也得多多跟你学习了。”
在一旁“掠阵”的厄露恩倏然出现在尸体旁,一边自然而然地发表着变态至极的评论,一边毫不嫌弃满身血污地将某人搀扶而起。
“.......”古涅只能连翻白眼,忍痛将断手和魔剑捡起。
“滋——”不过几秒钟,右手便和断腕重新接合在了一起,快到机器人换新部件的速度都没法比拟。
你母亲为什么不下来帮帮我?!你知不知道刚才只要你稍稍干扰这厮一下,哪怕就在旁边走几步,我都会轻松不知道多少倍!
这几句话古涅始终没问出来。
毕竟自己追求的是“主角式单打独斗”,别人插手就相当于作弊、就不够“光明正大”了。
“话说,那一连串反击确实够漂亮!难道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
“这一切当然都在本少爷的计算之中,我可从没想过我会输。”
“是吗?”
古涅抿住嘴唇,怔怔地看向厄露恩。
他们两个刚刚可只有一问一答。
那么,在这片厮杀声震耳欲聋的战场中,第三句话又是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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