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大洲的一六八二年(这是和地球绝不相同的世界),卢兹匹特堡上流社会短暂地陷入一片热闹愉快的景象。
即便是贵族中还有不少是对财政大臣不屑一顾反对派,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面露微笑,表现出自己的对来者的衷心祝贺。
“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观看他比观看任何喜剧都值的。”
罗伯斯庇尔男爵缓慢鼓掌,脸上却保持了一种不知因何而故的轻蔑态度。
旁边的人用赞许的口吻说道:“我们都知道马扎然是专门为国王寻觅下金币的猎犬,所以就连他派出的秘书往往也是不切实际的。我只希望他眼睛不要向金币一样闪闪发光,要不然市民在欢迎仪式开始之前,就会把他连同仪仗一同轰走。”
孔多塞侯爵听到了他们的讨论,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
他脸庞宽大,胡须刮得整整齐齐,却又能恰到好处的增加他的威严。在蓝色精美的袍子上面,覆盖了一层红金色边缘的丝带作为装饰品,而裸露在袍子外面的是一具北方汉子的魁梧身体。和刚刚的两个说话的贵族相比,他就好比一头猛犬走在两只狐狸旁边。
“嘘——不要说了。”
罗伯斯庇尔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制止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同伴。
市长秘书此时已经将信件宣读完毕,他扶了扶眼镜,确认自己将这份信函的每一个字都读完了,于是便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住角落,将它轻柔地放置一块由丝绒制成的垫子上面,接着向市长点头示意。
市长的行动要比其他人缓慢一些,显然他刚刚也在想事情。
“各位先生,正如信件所说的那样,我们财务大臣总是不厌其烦地观察所治理区域的细节,所以派遣了一位秘书前来核查本市的赋税。”
市长在说到不厌其烦这个词语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我想他是多虑了,但是那位负责人的秘书已经从斯特拉斯出发了,最多不过三天的时间就能抵达这里,我们应该摆出最为热情的态度,向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这里的制度一切正常,尤其是税务的部分。”
“是的,是的——我同意。”
罗伯斯庇尔男爵快速地说道,这个瘦长男人站起身来,不断挥动手臂表示自己对此事的热心。
出色的讲演艺术使得周围人不费多大功夫便相信了他,但是没过多久却话锋一转。
“我认为在税务核算方面花费时间是愚蠢而无意义的事情,大家伙应该都明白,税务官在计算财产的时候是多么的费时费力,这并非是说他们会场某些事情上偷懒。”
“只不过当事情变得繁多,涉及的人物关系复杂、而且来往密切的时候,一些惹人联想的谬误便会自然而然的产生。”
“我们觉得大家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让秘书阁下知道计算花费的苦工可能超乎想象。他不可能在此地停留了许久,与其用疲惫和汗水写满旅程,不若和我们欢度难得假期,或许这所别具风情的城市可以使他心情快乐无比。”
“你太过于高看自己了。”
旁边有人轻蔑地反驳:“那位来到这里的秘书,并非是其他家族的年轻学习者,而正是那位红衣主教马扎然的弟弟。他们一向以精于算计、不留情面的角色闻名于世,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不喜欢他的人聚集在这里。”
“阁下,你口气未免太过肯定了。”
“这是事实。”
“错,事实是我们都是忠诚于国王的政策,只不过有时候由于传令官和市民的愚蠢会发生一些我自己也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没有人会在做生意的同时,去关注自己究竟该缴纳多少金郎。而我们身为守卫疆土的勇士贵族,更是不会去掺和商人想怎么去做买卖。”
“好,到时候你就这么说,看他愿不愿意相信。”
双方各执一词,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侯爵却敲了敲手中的权杖。
大理石上猛然发出的喀喀声音让几乎热闹起来的市议厅为之一静,掌握最多权力的先生们将铺设绸缎的桌椅占据,他们相互拥挤在最中央,谁也不肯移动分毫。
即便是没有座位的男人也只是依靠着柱子站立,而正对大门不远处的长凳上却是空空如也。
“我们不是应该商量如何欢迎这位秘书吗?”
“是的,这是一件不容懈怠的事情。”
市长提了一下帽子,他今天没有佩戴假发,两边稀疏的白色头发都从中间翘起来了,要是被那些贪玩的孩童看到了,少不了会相互竞赛式的模仿。
“不如就定在这里,如何?要知道当初亲王殿下路过此地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这里开展欢迎仪式的,亲王殿下对我们在大门前新修建的马驹雕像赞不绝口,甚至还在马腿上留下了亲笔签名。”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市政府的存在反而提醒了对方自己前来的目的。那位光临的秘书是马扎然的弟弟,他们兄弟两个都是虔诚的新教教徒,所以不如将欢迎地点安排到圣迹殿去,或许那个距离神明更近的地方能够多吸引他一些注意力。”
“这个主意好。”
他们在此事上达成了意见一致,却对迎接的步骤争论不休。
人们常说,坚硬的城市里没有柔软的爱情,卢兹匹特堡显然就是这样一所不讨人喜欢的地方。
它的位置太过于远离中枢的城市,反而更接近邻国的首都“叶赛沐留怀特”,这就使得它常常被宫廷的大臣忽视。
这所城市就像一位隐藏在母亲黑色大衣下的男孩,既不愿意高声哭喊,犹如婴孩那样央求母亲乳汁喂养,也不能死死拉扯她的衣服,施展堪比成年男子般的壮硕气力。
和那些体态优美、位于内陆地区的城市,卢兹匹特堡仿佛一位不受喜欢的继子。
等到那些精通法律、诗歌的文秘们查阅资料出声提醒后,宫廷大臣才会恍然大悟地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既不浪漫,也没有出现过著名人物的地方,不对...至少那里的葡萄酒和呢绒服装还算不错。
当地人常常会从来去商人或者流浪诗人的口中了解到伟大的巴姆城,他们都知道了那里建有花团锦簇的城市花园,雄伟瑰丽的罗亚尔宫,高耸入云的神圣圣母院,钢铁般漆黑的奥古斯丁大教堂......
卢兹匹特堡的市民总喜欢挺起胸膛的相互谈论,高声地告诉别人奥古斯丁大教堂前方的金色铸像有多么华丽。
仿佛他们也亲眼看到了那些专属于封建君主和他臣子才有资格享受的奇迹,他们对首都的呼喊遍布整条中心大街上。
油光水滑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伊凡和他的行李面对面坐在一起,他们前进在专属于市民阶层生活的中心大街上。
和之前经过种植香榭的林荫花苑不同,这里的建筑既不豪华,也不具备艺术的美感,它们相互交织在一起,每个建筑几乎相同,却又不完全相同。
居住在里面的市民有一万种不可思议的手段使得它们从整齐划一,变得犹如低俗绘画中的吉普赛人的蜗居一样。
这里没有尖型双拱的屋顶,却有粗糙、简单铺设瓦片的木制顶棚。
这里也没有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人们往往是用泥土夯实地面,再用砖头垒高一层门槛,让雨水进不来自己的屋子。
至于那些来不及修理的房屋,到了每年的暴雨季节,居民只能拿着锅碗瓢盆疯狂朝向外面舀水。
有好多人是几家住一套房子,他们把房间用木板隔开,将极为狭窄得空间划出连仰卧也不够的地方作为单间出租。
在他们二次隔离出来的房间里面,即便是大人也必须卷缩自己手脚,才能较为顺利的生活下去。
当客人到某个亲戚里做客时,众人就像是来到了侏儒王国。
马夫不太乐意地看着几名衣着破旧地市民从自己的身边路过,他认为自己是一名子爵的仆人,和这些每天为寻找工作而发愁的庸人是极为不同的。
至少他们没有站在贵族的大理石台阶上等待雇主的经历,也没有帮助身价不菲的宾客搬运昂贵礼物的机会。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粗大的手指向下弯曲。那上面皮肤虽然粗糙,却有因为长时间挥舞马鞭留下来的痕迹,于是这也成为马夫骄傲的来源。
伊凡却并不管他的心情如何,在他看来,这个为自己服务的仆人并不像道林家族的管家那样罗里吧嗦,便已然不错了。
车夫提起行李开始向里面搬运,旅店的伙计自然知道客人光临,一只脚还未跨过门槛,便极为娴熟地鞠起了躬,伙计弯腰的姿态十分卑微,膝盖几乎快要贴近地面了。
“尊贵的先生,请问您的姓名是?”
“伊凡·道林。”
“原来是道林少爷大驾光临,请饶恕我未能提前做好准备,如果您能够提前遣人通知入住的时间,我们和后厨的工人一定手捧鲜花欢迎您。”
“这些就不必了。”
伊凡并不在乎他的讨好,反而就这样抱着胸口,看着对方命令手下搬运自己的行李,稍有趣味开口询问:“你在这里工作了多长时间了?”
“在下不才已经在这里服务了10年了,如今是专业管理人。”
“10年了,那么你对这片区域一定很熟悉了。”
“只要和旅店经营相关的事务,我都是非常了解的,就算不和旅店有关,周围的人、事我也能知道得七七八八,不知道能为您做些什么?”
伊凡在桌子旁斜靠着椅子:“我们这个城市一共有多少个医馆?”
“小的医馆难以计算,大的医馆一共只有有三个,分别是拉斯普廷医学馆,天宫互决神秘所,希波克拉底体液研究屋,这三个医馆里面坐馆都有经验丰富的医师。当然,他们治疗别人的方式也不太一样。”
“你曾经去过那里治疗疾病吗?”伊凡站起身来,显露出好奇的目光。
管理人从车夫手上取下手提箱,毕恭毕敬地说道:“有过一次头痛,朋友介绍我去天宫互决神秘所,那里的迪克医师宣称我的火宫和地宫出现了排斥,必须在下弦月的时候,通过升位仪式缓和生命区。”
“我本来是同意进行仪式的,可是没想到在下弦月出现之前,头疼就好了。”
“所以...”
伊凡呵呵一笑:“所以你就没有去花钱,对吧。”
管理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回答令他感觉到不满意,神情有些惶恐:“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认识许多做过升位仪式工人,也许我可以为您介绍,但是他们的行为粗鄙、语言单调,恐怕会影响您的心情。”
“不必介绍,也不必害怕。”
伊凡摆了摆手:“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可以打听事情的真相,现在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就行了,即便是你所知晓的有一些不恰当的地方,我也会原谅你的。”
“愿意听从您指示,不过拉斯普廷医学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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