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将士们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相互对视。
这些人疯了吧?
十万人就这么猖狂?
这下,不止是章邯觉得对方有阴谋,就连将士们都凝重的认为。
这绝对是敌人的诱敌计策。
就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在双方交战缠斗之时。
派出后方真正的大军。
章邯皱眉不已,看向身侧的将领们。
再三询问,诺阿山当真没有其他通道了吗?
将领们皱眉。
“除了北侧绕路,就再无可能。”
“但北侧绕路可是要绕数百里,而且那里已经接近了哀牢族内。”
“只要他们敢绕,哀牢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章邯对视皱眉,这个对手到底想用什么意想不到的战术?
是示敌以弱?还是另有谋图。
大军对战之际,最难受的莫过于摸不清敌方目的。
这样防备起来处处被动,很难将真正的精锐用在刀刃上。
章邯一时竟有些焦虑。
身侧副将却是开口说道。
“既然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将军,不如让我先行上去,摸摸敌人的底。”
说话之人,是锐士领军副将。
麾下是全军最勇猛,也是最精锐的数千锐士。
章邯没有答应。
这样的精锐只能用在关键时刻,还要靠他们挡住对方最后的冲阵呢。
绝不能现在用出来。
这时,身侧的辅军将领却是突然沉声说了一句。
“不如让我们辅军抵挡第一波。”
众人皆是一愣。
锐士领军笑了笑。
“知道你着急立功,转成正规军。”
“可也不能是这个时候。”
“敌方强弱不清,若是你们上去被一击击溃,到时大军气势就散了!”
可谁知那辅军头领却是面容坚毅抬头说了一句。
“敌人大军数量未知,现在不管谁去试探都可能遭受重创。”
“但前锋、侧翼、后备锐士,各军分工严密至极,少了任何一個防线都会出现破绽!”
“如今,最保险的举动也就只有我们辅军!”
“我辅军有之前大军换下来的武器铠甲,早已装备了两万之数。”
“虽然没有真正大战冲锋,但也随着将军们远涉万里路途,经历了不少小规模战斗,也算是些老油条!”
“就算再不济,也能试探出对方的大致实力!”
话语落下,锐士头领见对方竟是认真的。
顿时着急。
“老二!”
“你犯什么混!”
“万一对方实力强大,你们上去就是送死!”
“我不同意!”
“况且一旦你们死伤惨重,迅速溃败,我们的将士士气也会遭受打击。”
“此举得不偿失,绝不能行!”
可话语说完,辅军头领却是轻声说了一句。
“那就不溃败,杀到底!”
话语落下,所有将领都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章邯眉头紧皱,双手握紧死死看着辅军头领,眼中满是敬佩之意。
锐士头领却是怒目大喊。
“你疯了不成?”
“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辅军头领第一次抬起了头。
第一次在众多将领之中,将背脊挺到最直,挺到最昂扬的姿态。
“这是最好的办法!”
“也是最稳妥能守到殿下赶来的方式。”
“若敌方战力不强,我们可以当做前锋。”
“若敌方战力强大,我们就死战到底!”
辅军头领视线扫过所有人,第一次感受到这些正规将领们崇正的敬意。
“若我们尽数死在阵前。”
“士气不会溃,我大秦的将士们只会更加嗜血,更加悍勇!”
“我秦人的拼死之意,没有任何敌人能够抵抗。”
“就算敌众百万,挡住他们也会轻而易举。”
辅军将最后将目光看向章邯,眼中只剩坚毅。
章邯背后的双手略微颤抖。
但还是在锐士头领焦躁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顿时辅军头领头也不回的向山头背面走去。
鼓声响起。
两万散乱的辅军,将所有需要的物资放在各军后方不远。
随后立刻汇聚在了一起。
他们穿着杂乱,有皮甲有青铜鳞甲,甚至有些还是石片穿线的石甲。
手中青铜武器也都是之前将士们换下来,大小适合的便被发放给他们。
辅军头领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平静的告诉他们。
“殿下赶来还需三天。”
“敌人到底有多少兵力,到底有多强战力,无人能知。”
“若是在殿下赶来之前,这道防线破了。”
“敌方便能在这诺阿山,以百万之众轻易拦下殿下的骑兵。”
“到时就算银甲重骑,也会无能为力!”
辅军扫视着,这些往常地位低下的将士们。
“大秦,需要我们!”
没有多余的话,辅军们便已经明白。
场面陷入死寂。
他们清楚,此去很可能是送死之举。
众将士沉默了几息。
随后有人忽然开口问道。
“若是我们先上,防线能守住吗?”
辅军将领眼睛一眯。
十分认真的对他说道。
“能!”
“探出对方的大致实力,以章邯将军的领军能力。”
“就算百万大军,也能将他们拦在这里!”
场面再次陷入寂静。
又是几息,刚才那名将士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抽出随身佩剑挽了一个剑花。
“也好,总是站后面,老子的剑都快生锈了。”
“今日,就用这群畜牲的骨头,好好打磨一遍!”
话音落下,后方再次有人开口。
“若是我们站住脚了,有人给我们送辎重吗?”
“每次给前锋们送辎重,一个个都跟催命鬼一样,怨气大的狠,总嫌我们慢!”
“这次也让他们站在后面看看,背着那么重的东西拉着那么重的车,怎么跑快了去!”
辅军头领立刻回应。
“有!”
“只要我们能站稳脚,就让他们前军变后军!”
此话一出,顿时两万将士们哗的一声热闹了起来。
“那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能恶心恶心他们!”
“不会被报复吧?”
辅军头领双眼亮起,高声大喝。
“你们还不知道我秦人的规矩?”
“战场之上,谁能杀敌,谁有本事谁就是老大!”
“只要我们能挡住敌人,搞清楚他们有多少兵力,战力如何!”
“他们谁还敢说一句风凉话?”
“到时候让你们指名点姓的喊他们送辎重!”
“老子当了这么多年的老二,今天就是想当一回老大!”
“就问伱们,谁敢随我去!”
此话一出,轰的一下点燃了所有将士的热情。
两万辅军,竟是无一人反对。
个个大喊。
“去!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岂不亏大了!”
“老子要好好恶心恶心那群锐士,就让他们送。”
辅军头领面色露出笑意,但只是几息就又回归严肃。
“但,此战有进无退。”
“哪怕是阵前战死最后一人,也不能退!”
此话一出,将士们却皆露不满。
“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退个屁。”
“若是退回来,还怎么指使他们?日后岂不更抬不起头?”
“不退!”
“不退!”
“不退!”
整齐的呼喊声回荡在整个山巅。
章邯微微闭目,众将领皆是沉默。
他们就这样看着两万辅军,激昂的走向送死路上。
当两万杂乱的辅军穿过他们的身边。
所有将士都知道,他们很大可能回不来。
在六万正规大军的目光下。
在他们往日看来,手持破铜烂铁的辅军,只能站在后面卖些苦力的辅军。
此次却比他们更勇猛的站在了最前!
没有一名正规军出声。
甚至有几名辅军对他们挑衅的喊了两句。
“一会要是看见我没死,记得给爷送辎重,要快!”
“哈哈哈!”
畅快的笑意,没有受到往日般的嘲讽。
将士们看向他们的目光只剩下敬重。
随着两万将士来到山脚。
来到阵线最前方。
越过一名名不敢置信的前锋将领。
他们抽出长剑,举起长矛。
怒视敌方十万大军。
“崽子们!”
“来啊!”
阵列对面的亚克瑟托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那些杂乱的甲胄,看着敌人连对阵都不敢,只能派出些杂兵送死。
他更加确信秦国的弱小。
兴奋的低吼下令。
“派两万前锋精锐,从正面杀穿这些杂兵!”
“我要让他们看到,来自我孔雀王朝的震撼!”
话语落下,十万大军最中间的部分。
数千手持长矛的皮甲前锋,护持着手拿两柄标枪的将士,快速发起了冲锋。
在他们身后,是数千圆盾长剑的将士负责杀入阵中。
再后方还有数千身披铜甲,高举战斧的重装战士。
他们负责横推。
最后方,是两个足以覆盖近百步距离的弓箭方阵快速跟随。
如此分工鲜明的兵种,就是连章邯都面色凝重。
站在最前方的辅军头领也心知,将士们只怕很难挡住。
他回头大喊。
“不用担心防线,不用死守原地。”
“就照往日,诸位护送粮草辎重时的配合。”
“可各自为战,不管用什么方式,杀最多的人逼出他们的隐藏兵力。”
“我等便是胜利!”
话语落下,两万辅军顿时化作一片片小队伍。
他们也却是更习惯这种小规模对战。
山上各处的将士们,死死看着这一幕。
对比对方整齐浩荡的冲锋,杂乱的辅军们就好似是一群茫然无措的蚂蚁。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挡不住敌人。
甚至很难在第一轮冲锋中活下去。
可当敌人进入百步距离之时。
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挺起,甚至不等对方接近。
高声嘶吼着,加速向敌方冲去。
此刻山上的章邯紧咬牙关。
身侧的锐士头领不停劝说。
“将军,就算是死,他们得死的有尊严啊!”
“敌人有支援,我们也有却不用,岂不是对将士们赴死的羞辱?”
“绝不能省,大不了我们锐士提前顶上去。”
身侧其他将领也是出声。
“将军,大不了我们都战死,但也不能让这些最勇猛的将士们寒了心!”
众人的话语,让纠结痛苦的章邯终是没能保持冷血。
“传令,弩车齐射三轮。”
“强弩齐射五轮!”
话语落下,将领们终是松了口气。
如此,起码辅军的压力会减轻一些,哪怕只是一些,也能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山脚下,当孔雀王朝冲锋的将领,时刻计算着箭矢的距离。
只要临近,他们便会率先发起第一轮压制进攻。
将对方这本就散乱的阵型彻底打乱。
击溃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随着距离不断接近。
将领心中默算着。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眼看敌人就要进入射程。
将领的眼睛已经冒出精光。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声瞬间覆盖了整片战场。
可那将领却猛然惊愕。
自己还没下令,距离还不到,为何要射?
他抬起头,却看到漫天的箭矢从对面升起。
将领猛然一喜,是敌人误判了距离。
这下他们连最后的顾虑都可以打消了。
第一波箭雨的空档期,绝对足够他们冲入对方阵型之中。
以他们的精锐将士,必能轻易绞杀这些杂兵。
后方的亚克瑟托也看到了这一幕。
双手紧握战车的护栏,激动大喊。
“他们失误了!”
身侧那络腮胡将领也跟着激动大喊。
“我就说,此战轻而易举。”
“几日后,我等便能以灭秦功绩再升几级!”
其他将领也是面露笑容。
可下一刻。
那密集到恐怖的箭雨,瞬间落在大军前锋。
原本快速奔腾的阵型,好似被人掐住脖子了一样。
猛然一滞。
惨叫声骤然回荡在战场之中。
那前放手持圆盾长矛的将士,哪怕提前将盾牌举起。
也还是死伤惨重。
身后那些手持标枪的将士还没接近,就已经死伤近半。
这一幕让所有人面色都是呆住。
孔雀王朝将领不可思议。
敌人的射程竟然比他们远!
大秦将领们却是怀疑,到如此距离对方还不射箭。
到底抱着什么用心?
可强弩方阵的将士们却没有丝毫顾虑。
他们只是分离的将自己手中弩箭射到最远距离。
为那些悍不畏死的辅军们,夺得几分生机。
下一刻,更加沉重的呼啸随之来袭。
射程更远,威力更强,杀伤更广的粗壮车弩。
犹如道道惊雷,轰然落在两万前锋的后侧边缘。
那几位身着耀眼盔甲的将领一时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
便被四面八方,数十道车弩狠狠钉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秦军将士的冲锋并没有丝毫停滞。
已经完全暴露在敌方射程之内。
可此刻孔雀大军忽然失去了指挥。
两侧的弓箭手竟是犹豫了几息,才将箭矢射出。
散乱的箭矢,并没有对辅军本就散乱的阵型造成多少杀伤力。
辅军头领知道,这是他们的机会。
趁着敌人前锋混乱。
他嘶吼一声,高举长剑率先杀入敌方阵型。
紧接着,两方大军彻底撞在一起。
远距离兵种失去了插手的能力。
后方的秦军将士,只能眼睁睁看着辅军将士慷慨就义。
而此刻的辅军头领本是一副赴死之意。
可在混战之中,杀着杀着却突然感到一丝诧异。
他举剑下劈,敌人就急忙举剑抵挡。
身后将士的长矛却顺着腰侧,狠狠捅进了敌人脖颈。
怎么这些敌人,如此胆小?
都是先行保命为主?
乱战之中,辅军头领只是闪过一丝疑虑便不再多想。
他以为,可能只是自己运气好,遇到了一片敌人软弱之兵。
杀到后面,应该就会遇到真正的精锐。
可此刻,在高山之上,章邯却是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自己示弱诱敌之计,还没用。”
“敌人就先行示弱?”
四周将领也是眨着眼睛搞不懂。
“怎么连辅军也能凿进他们的大军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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