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八稳的机关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王一平虽已升任为了会计科的科长,但每月三千多元的工资,并不令他满意。
向上发展的通道越来越窄,要想荣升副局长一职,又谈何容易。
与自己同级别的十几个科长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一职位,有几位科长的资历比自己都要老。
有时,这一职务还要被外单位调来的人占据。
可比起那些普通科员们,王一平还算是幸运的。
很多人自从进入单位,直到退休,依然还是个科员。
整个局里,科长也就那么十来个位置,不是任何人随随便便就能坐上的。
一次,王一平带队下去检查,发现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竟然是大学同学程永志所开。
工作检查完毕,已是下午下班时分。
程永志拉住王一平的手,说什么也要出去坐一坐。
王一平与同行的两位同事只得随程永志到附近的一家酒店坐了一回。
席间,王一平问到了程永志的年收入。
程永志告诉他,一年除去各种费用,净额也有五、六十万。
并说,凭着王一平的本事,年入百万不是梦。
在大学里,尤其是同一个宿舍的人,同吃、同住、同活动了四年,彼此间就像家人一样热悉。
那怕身上有几颗痣,也休想逃过舍友们的眼睛。
王一平对程永志自然是十分的了解。
程永志上大学期间,学业方面吊儿郎当,六十分万岁。
毕业时,由于学业成绩普普通通,被分配到市锅炉厂当会计。
在锅炉厂待了八、九年后,锅炉厂像大多数中小企业一样,进入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程永志没有去私营厂去兼职会计,他立志要考取注册会计师证。
虽屡败,仍屡战,凡考必参加。
耗时三年,终于拿到了注册会计师资格证。
先到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打工。
两年后,自己便开了事务所。
程永志的话如同一枚重磅炸弹,振荡着王一平的心灵。
遥想当年,自己在学生时代,便一次性考到了注册会计师证。
不要说班里,就是系里,乃至整个学院,一次性考到注册会计师证的人也廖廖无几。
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考得到。
远的不说,在整个市财政局,拥有注册会计师证的也仅有自己一人。
可是,要想当财政局副局长、局长,光有注册会计师证是远远不够的。
有的人没有注册会计师证,照样是副局长、局长,有的甚至连文凭都没有。
对于金钱,他有自己的理解,他不愿作金钱的奴隶。
为了金钱,便见利忘义,丧失人格、国格,出卖朋友、祖宗,他不屑去做。
但堂堂市财政局会计科科长,拥有注册会计师证的自己,年薪不能仅仅是三、四万吧?
十几年来的微薄收入,让他萌生了退意。
可他现在还年富力强,离退休遥遥无期。
王一平与程永志坐过十多天后,程永志的话言犹在耳。
不是程永志说了什么醒世明言,而是王一平当下的发展的确遇到了瓶颈。
进无可进,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是程永志在王一平即将崩溃的思想大坝上戳了一锹,王一平的思想之坝便轰然崩塌了。
对王一平而言,真要想开一家注册会计师事务所,根据现行法律、法规的规定,就必须辞掉市财政局的工作。
可真要辞掉眼前的工作,各种利弊的权衡,家庭内部的反对,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他的内心幻化出了两个自我,一个理想的自我和一个保守的自我。
两者间唇枪舌剑,日夜不休,辩个你死我活。
保守的自我说:“你在市财政局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说放弃便放弃了吗?
好不容易才熬成了科长,容易吗?
很多人终其一生,退休时还是个科员。
领导难道没重用你吗?
至于别人能当副局长、局长,除了能力因素,其他方面你都比人家强吗?
万一会计师事务所揽不到业务,让你陷入半死不活的状态,你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
孩子一天天大起来,用钱的地方也一天天多起来,可你的收入却处于不稳定状态。
如果因为受到了你的影响,而让孩子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你对得起自己的孩子吗?
你的妻子省吃俭用,陪你度过了十多个春秋,你原意看到她的生活过得连现在都不如吗?
父母好不容易把你供养成大学生,希望你出人头地,希望你过得幸福。
你能保证不让他们失望吗……
理想的自我说:“你在学生时代便是翘楚,这么多年了,你又干出些什么?
是一个月几十块钱、上百块钱、以及现在的三千多块钱的工资,还是不入流的科长?
白发高堂已经垂垂老矣,仍需自食其力,你却无力让他们衣食无忧。
如果不是妻子精打细算,两人的微薪能否保证全家的柴米油盐?
别人拿到注册会计师证之后,物尽其用,你却束之高阁。
如果你的孩子将来去留洋游学,面对高昂的学费,你能帮他些什么?
如果孩子将来在大城市定居,面对上千万的房款,你能给他提供多少?
难道你只能在财政局科长的岗位上踟蹰不前、白耗光阴吗……
这两者间的辩斗搅得王一平常常失眠。
经过两个多月的辩斗,理想的自我最终战胜了保守的自我。
理想的自我说:“即使王一平再不济,难道一年挣不到四万元的保底工资吗?”
保守的自我说:“那倒不至于。”
理想的自我说:“既然是这样,我要为自己的理想好好搏上一回。
即使闯不出什么名堂,但我拼搏过了,我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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