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特并不想关心什么卡拉什尼科夫,他对这个木头和金属的混合物是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眼前半精灵刚才瞬间消失的那几秒。
那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仿佛整个人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一丁点存在的气息!
作为杀手的希伯特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凭借的并不是狠辣与残酷,而是敏锐的洞察能力与极强的警觉性,以保证自己永远都远离威胁。希伯特的专长几乎全都点在信息侦查上,因为他始终都相信,一名优秀的杀手,未必有蔑视一切的实力,但必然是一名情报专家。也正因为这一点,在以前的那些组织中,许多远比他更强的同行都早早死于非命,但他这个直到最近几年,才一只脚踏进高阶魔法师领域的平庸者,却潇洒地活了三十多年——对许多人类而言,他的这个年纪,都已经算是寿终正寝了。
他所谓的残酷狠辣,只有在面对毫无抵抗能力的小绵羊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来,比如眼前这个半精灵,以及他的那个纨绔主人。他早已经侦测并分析过他们的能力,得到的结果是那名纨绔子弟的身上有淡淡魔能气息——是魔能气息而非元素气息,这说明他持有魔法道具,但本身并不具备施法能力;而至于这名半精灵奴隶,则除了体质似乎不错之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正因如此,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出手。
也正因如此,在看到原本被自己当做无法反抗的羔羊,忽然展现出了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操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仿佛天塌了般震撼。
要走!
要立刻走!
为什么她会消失?她的身份是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手中的是什么?她的主人又是什么鬼来头?这些问题的答案通通都不再重要,此时希伯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离开这座该死的酒店,离这两个不明身份的主仆越远越好。虽然他之前的作为看起来很激进,但前提是他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现在一旦出现了掌握之外的状况,他绝对比任何人都更先认怂。
这正是他看似嚣张跋扈,却比任何人都活的更久的秘密。表面的激进只不过是一层伪装,当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同伴都以为他不过是个丧心病狂的莽夫时,他却如同猎鹰一样观察着一切,一旦局势允许就会疯狂捕食猎物,而一旦情况有变,则丢下敌人和同伴,展翅高飞。
但现在,他还不能急。
类似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希伯特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自己距离危险最近的那一次,那次和这次的情况何其相似——希伯特也并非是在执行任务,而是在一间酒吧里遇到了合适的猎物。那是一个风韵十足的妇人,他像对待以往的猎物那样接近,与之交流,凭借自己高超的把妹技术与之变得无比熟络,直至亲密无间,甚至和对方上了床,但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却发现那妇人的小腹处有着不起眼的元素法纹。如果是平常人或许也就忽略了,但见多识广的他又岂会不知道这个元素法纹代表着什么?说明自己床上的女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已经将身体元素化过的魔导师,只不过为了寻求刺激才隐瞒身份风流罢了!
回想起当初的窒息感,希伯特觉得,眼下的局面还算好对付的。
这也是他从不失手的第二个秘诀,那便是无论是对待目标还是猎物,只有在自己的毒牙能够触碰到对方的脖子时,他才会狠狠地咬下去,而在这之前,他都是一名英俊、温柔且优雅的绅士。他喜欢欺骗和玩弄猎物的习惯看似变态无比,却也保证了他有着充足的机会去了解对方,从而发现许多隐藏在暗处的危机,而即便这些危机暴露出来,人畜无害状态的他也能够安然退去。
所以他虽然很震撼,却一点也不紧张,尤其是这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无论她有着怎样诡异的能力,也无法迁怒到自己的头上。
“可是,莉蒂西娅小姐,只看外观的话,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希伯特假装认真观察着半精灵向自己展示出来的奇怪物件,实际上也的确在试图看出些什么名堂。他很快就感知到了物件底部的匣子里有着许多浓郁的元素波动,这是不稳定状态的元素散发出的独有气息,对于任何入门的元素法师而言,隔着很远都能够闻得出来。这也正是地精火枪的最致命弱点,对魔法师而言,火枪必须用到的火药,就像是黑夜中的一个个明灯,藏都藏不住,因此火枪虽然威力巨大,但要是想要用它来对付元素法师,绝对大多数的结果都是被率先发现并规避或反杀。
因此,眼前这件奇怪的机械,很有可能正是半精灵说的那样,属于地精火枪的改良版,不过最核心的问题没有解决,改良起到的作用,也会十分有限。
但他这么问并不是为了了解更多,他只是想稳住对方,然后趁机脱身。
“是哦,但我可以演示给希伯特先生看看。”
“在这里恐怕不太好。”希伯特心想,这个半精灵的话题是在太好引导了,于是便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知道,这座酒店作为姆塔塞城最豪华的地方,甚至有专门为魔法师和骑士提供的训练场,如果你能够到那里向我展示的话,相信一定会很合适的。”
“嗯……好!”
“那么稍等我片刻,我去洗一洗手,三分钟之后在餐厅门口回合,好吗?”
“没问题!”
看,全身而退就这么简单。
希伯特不紧不慢地来到了餐厅的洗手间,他明白这次无论是猎物还是目标都已经彻底失败,而这一切都因为那只半精灵短短几秒的消失。但没所谓,他反而应该感谢它传来了危险的信号,以至于现在的自己做出了能够保全性命的抉择。接下来,他甚至打算离开姆塔塞城——这片大陆还有许多他没去过的地方,而对一名杀手而言,最危险的事情就在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展开一段伴随着杀戮的全新旅程。
希伯特心中一边规划着一切,一边轻车熟路地穿过洗手间,展开了气息遮蔽与伪装术。他推开了储藏室的暗门,仿佛走在自己家里一样越过了堆积成山的清洁用具,然后在储藏室的深处打开了一道带锁的大铁闸,后面则是蜿蜒曲折的通风管道,直接通往楼下。
这是他的第三个不败秘诀。
无论在任何地方,他都会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任何能够脱身的地方了如指掌,哪怕在地形比现在复杂一百倍的地方,他也能够快速离开。
然而——
就在希伯特前脚刚跨入通风管道,脸上已经露出了写意的笑容时,他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咳嗽,而自己那迈出去一半的脚,就这么僵在了空中,动弹不得。
他的笑容渐渐凝固。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扯风箱一般嘶哑的声音。
“不辞而别,不太好吧?”
希伯特慢慢回过头,看到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其貌不扬,头发掉了一半,手脚都残疾,气息奄奄,看上去随时都会断气。
但此时,希伯特却像看到远古巨龙一样恐惧。
“我什么都没做过,请……让我离开。”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打算,不是不想,而是现在的他,除了一边流着冷汗一边用吐字不清的口齿求饶之外,根本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他周围的元素已经被锁死,身体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住,而在他的认知中,能够做到这点的,恐怕就只有超脱出人类极限的魔导师了。
为什么会有魔导师!
该死,那个纨绔子弟,到底是什么来头!
虽然早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有秘诀,终究也无法真正做到完美,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竟然会以这种冤屈无比的方式收场。
天地良心,他还什么坏事都没来得及做!
眼前其貌不扬的老人似乎读出了他的内心,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梅斯菲尔德,这是你的原名吧,你的手上到目前为止有435条性命,很了不起的成绩,整个大陆上能超过你的人并不多。”没有理会希伯特圆睁的双眼中流露出的难以置信,他接着道,“如果想活下去,继续延续这个数字的话,就回去履行你的约定。”
希伯特却是面如死灰。
这几十年来,他在数十个城市生活过,换了近百个不同身份,但梅斯菲尔德这个名字,却是他从永夜森林离开后就在也没有提到过的!所有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认为他已经死在了森林边缘的幽影狼群口中,眼前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一语道破了自己数十年都不曾揭露出的身份?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就算按照眼前这人的话去做,他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他有着自知之明,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足够被处死一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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