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惊魂未定,他双手上下扫过自己的身体,以确认没有哪缺了一块肉。
见状,老人依旧悠闲,他微笑着对江风说道:
“怎么了,我穆谦就这么令人恐惧?”
过了好一会。
江风眨眨眼,他在意识到自己的糗态后,羞的恨不得立马跳进那湖中。
但江风又回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于是他赶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字幅,紧接着快步走到老人身边。
老人面前,江风恭敬举起字幅,掷地有声地说道:
“让穆大人笑话了,此乃常静书院差小人送来的墨宝一幅。”
老人正是穆谦,他也不接字幅,甚至没看字幅一眼。
此时穆谦抚须长笑,他的眼睛直勾勾地考量着江风。
即使年过六旬,穆谦的眉目依旧如刀剑般凌厉。
在穆谦的目光下,江风只觉头皮发麻,方才他少许平复的心又吊上了嗓子眼。
江风沉下眉头,不想让穆谦察觉到自己的紧张。他心想道:坊间传闻,老城主当年在沙场上杀敌陷阵,战功赫赫,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万人敌!这尊杀神为何发笑?
过了许久,江风忍不住说道:
“穆大人,小人可有不妥之处?”
闻言,穆谦收回目光,他抬手接过江风举起的字幅,说道:
“确是一幅好字啊!江风小友,早那么几年,令尊尚在人世之时,我与他还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世事多变,竟早我一步驾鹤西去了呀!两年前令堂令尊下葬之时,崇瑞城居民夹道相送,那壮观的情景,历历在目啊!”
江风听的真切,不禁真情流露,怅然道:
“多谢穆大人挂念了!家中双亲一夜之间无故而亡,小人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头绪,只怪善人无善报罢!”
话毕,只见穆谦目光深邃,眼中闪过点点追忆。
旋即,穆谦凝视着明镜一般的湖面,缓缓说道:
“老朽虽是一介武夫,但也算比你多活了几年,也见惯了世上的人心,有的白,有的黑,但更多的却是捉摸不清的灰。江风小友,你算是哪一种呢?”
江风闻言,立刻振振有声地说道:
“吾辈君子,当继圣人之学,效天地之德,有道是“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行得正,坐得直,才不枉来这人间一遭!”
穆谦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望着湖面,他悠悠说道:
“江风小友,你的答案,不是你内心想说的。你再好好想想,扪心自问,你的心,是什么?”
随着穆谦的目光,江风同样望向波光粼粼的湖水。
阳光闪得湖面有些刺眼。
江风眯起眼睛,心中有些迷茫。
他一直觉得父亲说的,就是对的,也毫不犹豫地把父亲的临终遗言作为人生箴言。
可这一路以来,双亲的离世、沈小云的际遇和太多不公平的事,让他内心产生了动摇。
江风望着镜子般的湖面,拷问着自己的内心。
“我,是怎么样的?”
江风喃喃自语。
可江风沉思了许久,心里还是没有浮现出答案。
江风苦笑一声,对穆谦说道:
“穆大人,我不知道。”
穆谦慈目看着江风,微笑道:
“不知道……这个答案,才是对的。不去这红尘中滚上两滚,扒下几层皮来,又怎会明悟自己的心呢?”
穆谦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卷字稿,递给江风,他继续说道:
“江风小友,此稿乃是令尊二十年前赠给老朽的,现老朽转赠与你。”
听到穆谦的话,江风瞳孔微震,他双手颤抖着接过字稿。
虽然书院中还保留着一些父母的遗物,可他却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曾给穆谦赠字这事。
江风缓缓打开字稿,其上书就“大道无形,道隐无名”八字。
字体纵情肆意,却又暗合法度,笔精黑妙,犹如神来之笔。
江风看了半晌,却摇摇头,郑重说道:
“穆大人,家父的笔力……我还是知道的,此稿如此神妙,应不是出自家父江雍手笔。”
穆谦闻言,抚须笑道:
“哈哈哈……江风小友,老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何故戏弄与你?来日地府中,我还有何颜面见你父亲。”
江风点点头,他将书稿小心地塞入衣服内层,随后感激得就要跪下,振声道:
“恩谢穆大人惠赠!”
穆谦见状急忙起身,他挽起江风,而后双手搭在江风肩膀上,和蔼笑道:
“你这小子,骨子里和你父亲一个性子。”
江风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此番多有叨扰穆大人了!”
穆谦拍拍江风肩膀,紧接着他又好像想到什么事情,向江风沉声道:
“好了,这秋天到了,老朽秋乏得很呐!江风小友,请先回吧!老朽得小憩一会。”
“好的穆大人,那我告辞了。”
江风深深作一揖礼,在穆谦柔和的目光中,转身离开小园。
随后,江风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路走出城主府。
“城主府里也没说书先生讲的那么恐怖,看来人们总是喜欢以讹传讹,越是离奇,越是受到追捧。”
江风漫步在大街上,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不能轻信他人之话。
时间已过晌午。
江风摸了摸空瘪的肚子,他加快脚步,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
半个时辰后。
江风回到了熟悉的书院前。
只听一阵断断续续的梦话传出:
“哼……呼……穆大人,不是小人的错……呼……全都是那江风的主意!”
金碧辉煌的书院中,钱达友半躺在一张椅子上,他鼾声震天,嘴里不停嘟囔着梦话,整个人都要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呼……对,穆大人,只杀江风的头就好了……呼呼……饶小人一命。”
钱达友说着,其嘴角还掀起一丝狡黠的笑。
下一刻,江风举起手指,用力戳了戳钱达友的脑袋。
“鬼啊!!!”
钱达友挪开眼帘,在他看到面前的江风时,顿时吓得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得四仰八叉。
江风笑得很开心,顺势还做了一个鬼脸,打趣道:
“爱卿倒也不必行此大礼,快快平身吧。”
滑稽的是,钱达友挺着浑圆的肚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
钱达友扶着老腰,敢怒不敢言地说道:
“得,您是皇上,看来您龙威浩荡,把那老城主镇住了对吧?”
钱达友说着,从怀中摸出几颗碎银子,他扔给江风,又提醒道:
“给!这可是往日的几倍了。”
江风收下钱,吸了吸鼻子,他心中有意在钱达友前立个威风。
于是江风俯首一叹,似无意般说道:
“家父生前,与老城主乃是挚交。所以才特意点我去面会他老人家,一叙心中不平事。”
闻言,钱达友的变脸可谓迅速,他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旋即如同哈巴狗般凑到江风跟前,谄媚地说道:
“江风兄弟,咱们一起生活了两年,这都是兄弟了,怎么这么见外,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和兄弟说。”
钱达友说完,从怀里一气掏出一沓银票,他好生数了一数,又肉疼地放回去一些,然后把剩下的七八张银票塞到江风手中,说道:
“兄弟的一点心意,以后跟兄弟就别这么见外了!”
钱达友拍拍江风肩膀,言语间好像已经是铁哥们了。
江风攥着银票,知道此时更加不能给好脸色看,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好说,好说。”
接着江风撇开钱达友,往书院外走去。
“我突然还想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得回去和穆大人叙叙旧。”
江风故意放慢步伐,似有意无意的说道。
钱达友立时追了上来,他拉着江风的手,从怀里又掏出刚刚拿出的银票,甚至在身上的其他隐秘部位抠抠摸摸下十几张来。
钱达友的心好似在滴血,他将钱颤巍巍递给江风,就差哭出来了:
“江哥,你是我的江哥呀!小弟如此敬重大哥,大哥不会在穆大人前面提起小弟吧?”
江风憋着笑,他一把从钱达友手中扯过银票,坏笑道:
“放心吧,钱老弟,哥不会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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