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会继续进行。
主持会议的老者大声说:“小队长亚吉,接受到族长部署的行动指示,按要求应该准确传递信息,巧妙释放一个俘虏逃走。但在任务执行过程中,亚吉管理下属不力,发生调戏女俘虏的情况,随后任务分派不当,最终导致两名俘虏全部逃脱。”
亚吉跪在最右边,满脸悔意。
汶那和温跪在边上,吓得微微颤抖,不知道自己会判定为什么过失。
“队员汶那,个人战斗力低下,执行任务时注意力不集中,被女俘虏偷袭受伤,导致两个俘虏全部脱逃。”
“队员温,行为严重违规,于执行任务现场调戏女俘虏,打乱队长安排计划,导致两名俘虏全部逃脱。”
“以上三人,虽然完成传递假情报的任务,但让两名俘虏全部逃脱,给家族带来损失。”
他的声音响亮,语气严肃,最后“带来损失”四个字意味着必然要重罚的结果。
三个人都伏下身子。
亚吉和汶那把头扣在地上,一动不动,认罪伏法。
温的罪名最严重,不停拿额头敲打地面,如鸡啄米般磕头,大声呼喊求饶:“爷爷,我错了!求你们开恩!我再也不敢了!大爷爷,求求你饶了我吧!”
素攀根本不理睬他的求饶,转头问一位长须老者:“既然都已经认罪,按家规该怎么处罚?”
听到“家规”两个字,温的神色更加慌张。
他仰起头对着素攀大喊:“大爷爷!求求你,不要处罚啊!求求你!”
长须老者毅然站起,声音洪亮地说:“小队长亚吉,按过错当责罚鞭刑二十下,降级为战士,以往功劳一笔购销,禁止出入小红屋两年。战士汶拿,按过错当责罚鞭刑四十下,以往功劳一笔购销,禁止出入小红屋两年。至于战士温…”
长须老者宣布到温的时候稍微停了停,看了看素攀的脸色,抬头朗声说:“队员温,按过错降级为奴隶,取消传宗接代资格,终身禁入小红屋,另加鞭刑一百下,绑于广场示众十天。”
话音落下,温的脸色变得如同一张白纸,整个人也仿佛没有力气继续支撑下去,轰然瘫倒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望向前方。
主持会议的老者挥挥手,立刻有两个战士跑上来,架起他往大厅外拖。
亚吉和汶那低垂着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心甘情愿地接受惩罚。
刚正老人看着眼前的审判,语气严肃地黄天说:“这里坐着的都是素攀几兄弟的儿子和孙子,要是他们不从严管教,后面吃亏的还是整个家族。”
说话间,又有一个战士拽着一个女人走到大厅中。
这个战士非常野蛮。
他紧紧抓着女人的头发,把她拖到大厅之后用力一甩手,把她重重地摔到地上。
女人的双手根本来不及支撑,整张脸都砸到地面上,鲜血瞬间从鼻子里流淌出来,使得她原本苍白的脸显得更加凄惨可怜。
刚正老人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冷不丁向素攀询问说:“这个丫头,是白家的第四代?”
“您真是好眼光。这个丫头是白家第四代排在中间的,秋字辈,叫秋婷。”
素攀族长苦笑着说:“是个亏本货,领回来六年,只会吃饭,一个小的都生不出。”
刚正老人耸耸肩,表示能够理解。
主持会议的长者朗声说:“白秋婷,于前日作战期间企图趁乱逃走,疑似对本寨有泄密的目的,请族长查断。”
白秋婷缓过劲来,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挣扎着站起身子,睁大眼睛,怒气冲冲地望着素攀一言不发。
素攀问:“这是第几次?”
白秋婷并不回答。
边上的长者立刻欠身代为回答:“这是她第五次企图逃走。”
“对哦,”素攀似乎想起什么,“她之前逃成功的那次,也是白家把她送回来的吧?”
“正是。”长者恭敬地回答。
“这么说起来,她要是还想逃回白家,并且让白家保护她,非得给老白提供足够的甜头才行啊。”
“族长高见,白家肯定不会白白庇护她。”
“那么最好的甜头…”
素攀目光射向白秋婷,大声呵斥说:“是不是想把山上那些人,还有他们带来的武器、物资情报都透露给白家去?”
白秋婷把眼神转向刚正老人,又转头去看了看坐在右侧的那两排女人,轻蔑地说:“你真的觉得能瞒住其他家族,独吞这些外来人和武器吗?说不定其他家族早都知道了!”
“住口!”素攀大声打断她,“别人不用你来管!我问你,家规第三条是什么?”
白秋婷还没有回答,第一排第二个位置的女人站了起来,抢着回答说:“家规第三条,严守家族秘密。”
“没错!”素攀说,“家族里面无论什么事情,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告诉别人就是泄密,是背叛!”
他指向贵客座席:“刚正老人是隐退的长辈,他们家是长期和我们家族合作的。他老人家知道我们山上有这些人,那么这些战利品肯定也是要跟他分的。但这跟其他人家有什么关系?你别忘掉,河西面所有的山地都是我们家族的领地,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的。”
他看起来是对白秋婷解释,实际上是在向刚正老人作出承诺。
刚正老人笑眯眯地听着。
他猜到素攀想独吞山上这几伙人的武器和物资,霸占他们的女人,提升家族实力,改变河心寨在大陆上的竞争局面。
但他觉得素攀的如意算盘有些过于理想化。
就算没有遭受到其他家族的阻挠和抢夺,他也很可能被蓝岚这些人磕掉自己的牙齿。
所以他对素攀的话没有反应,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坐在右侧的那几个女人。
说话的这个女人偏胖,脸很长,颧骨突出,眼睛很小,粗布的衣襟里掖着一块红手帕。
她的右手边,坐在第一排第一个座位上的,是个三十不到,白皙秀丽的女人。
她一直低头坐在那里,双手绕着自己的衣角,并不关心审讯的事务。
她偶尔会抬起头来张望片刻,这个时候别人才能看到她毫无表情的脸上,那双冷静清澈的眼睛。
刚正老人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她好像也是白家的姑娘。
素攀还在那里大声训斥:“死丫头,你到现在还不肯认错吗?”
白秋婷用力抹了抹鼻血,尖声反问说:“我没有错!我只是想回家,想去看看我的爸爸妈妈,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去!我请问你,你们觉得我不好,为什么不把我退回给丁香谷?为什么不让我回白家?”
素攀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说:“疯了!赔钱货还要跟我讲道理!你们看看其他女人,哪个像她这样?家族里面什么贡献也不做,只想着吃里扒外!”
“怎么不做贡献?”白秋婷狂笑着反驳说,“我拼死拼活的做事,吃的少,睡的少,帮你们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都不是贡献吗?”
“胡扯!”边上一个长者抢着呵斥说,“女人不生小孩都是赔钱货!干什么都没用!”
素攀点点头,转头看向第一排的那几个女人,大声指挥说:“秋婉,红香,你们都是听话的自家人,你们来说,这个白秋婷背叛家族,应该怎么罚?”
坐在首位的女人站起身,抬头望向素攀,声音不急不缓,面色保持平静:“既然是背叛家族,又是赔钱货,那自然是按家规处置,该杀就杀,该打就打。”
她的话音落下,白秋婷的笑声也嘎然而止。
她面如死灰,呆呆地望向这个漂亮女人,仿佛有把大锤瞬间把她击垮。
说话的女人叫秋婉,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白秋婷同辈分的姐姐。
可她对白秋婷态度,以及她说判罚时的那种冷漠神情,又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她还具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姐妹亲情。
黄天也听着猛得一惊,心里狂跳不止,没想到这个女人因为偷偷回家就要被处死。
“呲!”
白秋婉身边那个不好看的女人爆发出一声冷笑,语气辛辣地讽刺说:“果然是姐妹情深啊,族长让你做个判罚,也是向着她呀。”
“哦?”素攀都感到有些诧异,“红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香往前走出一步,欠身向素攀致意说:“族长,你想过如果白秋婷成功逃到白家,向别人泄露我们的秘密,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素攀睁大眼睛,好像搞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红香,这次是你警觉性高,我们才能抓住她。这样的功劳,我一定会好好奖励你,你有什么想要的随时可以来跟我提。”
红香摇摇头说:“族长,我是自家人,哪有给自己家做事情还要奖励的?”
素攀微微颔首,眼睛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红香转身向众人说:“白秋婷出逃,事关重大,一旦泄密,那可是会给家族带来巨大损失的。”
她瞟了眼白秋婉:“背叛家族的处置是什么?不就是处死么?这不够严厉!”
下面立刻有人大声问:“怎么才算严厉?”
红香卖了个关子,转头扫了眼两边的男人,转身对长者们解释说:“你们想啊,她虽然生不出孩子,但总归是个女人,直接处死多浪费啊?”
几位长者若有所思,好像跟上了她的思路。
她继续启发说:“如果我们给她带上锁链,让她白天做工,晚上送进小红屋,让别人拿功劳来买…”
“我杀了你!”
红香的话还说完,白秋婷从喉咙中爆发出凄厉的呼喊,竟然伸出双手,不顾一切地向她冲去。
她身边的战士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凭空把她拽回,又伸手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按到地上,用自己粗壮的手臂牢牢压住她的身躯,压得她半点都动弹不得。
白秋婷虽然被按住,头依然倔强地昂着,脸色悲怆,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住红香,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红香没有在乎她的眼神,继续向长者们解释说:“看,这种惩罚是不是比处死更严厉,更有警示作用?”
冷酷的微笑挂上几个长老的嘴角。
白秋婷脸色惨然,绝不想受到这样的处罚,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白秋婉,眼神中流露苦苦哀求的神色,期待她的帮忙。
白秋婉根本没有去看她。
她也对着素攀欠了欠身,不急不缓地说:“这种处罚乍听下来,倒像是有点蝇头小利,只是我觉得族长的眼光深远,必然能看得出普通人不易察觉的弊端。”
红香听她表示反对,心中颇为不满,双目挑起,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白秋婉又转头望向边上的几位长者:“几位爷爷,你们都还没有察觉到族长大人看出来的问题吧?”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回答。
白秋婉继续问:“几位爷爷,你们说说,小红屋里面是不是缺白秋婷这一人?”
还是没有人回答。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显是否定的。
“如果把白秋婷送到小红屋里面去,看起来是挺出气的,但除了让家族里面的男人们开心开心,究竟还有谁能获得益处?”
白秋婉的话语在周围的男人们中间引发阵阵骚动,显然有人对她的话并不赞同。
素攀的脸色却凝重起来。
他突然觉得白秋婉这番话讲得很有道理,尤其是那句“究竟谁能获得益处”,更是向他敲响了警钟。
白秋婉特地去看了看刚正老人和黄天,提高声音说:“几位爷爷都知道,其他家族都没有小红屋这样的地方,我们要是把白秋婷投入小红屋,这件事让别人家知道了,我们是不是站得住脚,上得了台面。”
“如果有人拿这种事情作为把柄,我们河心寨将来如何在交易中去争夺更多的利益,又如何去要求更多、更好的女人?”
人群中的骚动逐渐沉寂下来。
更多人开始理解白秋婉所指问题的重要性。
她冷笑着说:“家里面什么人都有。有的时候呢,或许是眼光狭隘,人蠢心坏,没有族长和各位长老的智慧,看不到问题的本质。但有的时候呢,也指不定有什么别的用心,假装为家族出力,实际上却是偷偷摸摸帮着别人家,教唆我们做出些不合情理的事情,再透出风声,让别人家抓住我们的短处,借此来削弱我们的地位。”
“你不要血口喷人!”
红香有些气急败坏,指着白秋婉的鼻子说:“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一心一意为了河心寨做事,哪里会偷偷摸摸帮着别人家!”
白秋婉并不理睬她的指责,自顾自地说:“几位爷爷,族长是有大智慧的人,时常告诫我们不要因小失大。所以我请你们把族长的话拿出来想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做错判断。”
几个长者连连点头,纷纷表示对素攀族长的英明佩服到五体投地。
“秋婉说得对!”
素攀举起右手,大声赞扬说:“到底是丁香谷有史以来最聪明的女娃,看问题就是比别人清楚!”
他转向其他人说:“白秋婷不能投入小红屋,就按家规处置,把她处死,悬尸十天。”
“是!”
所有人全体起立,对着素攀鞠躬表示服从。
红香恶狠狠地瞪了白秋婉一眼,对她的怒火又加重几分。
白秋婷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望着白秋婉,嘴角微笑,眼神中流露出解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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