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姜正锡身上。
姜为义也说:“正锡,我们三家颜面尽失,最后一场该怎么办?”
姜正锡还是面无表情:“她连站都站不住了,别说正经格斗,随便上去个做饭的,砍柴的,或者打扫卫生的,只要身体健康,去跑两圈也能把她累趴下。”
他直起身子,摇着头说:“反正随便谁上,我不打女人。”
说完,他招手叫尹家子弟拿过来一块木板,稍作调整,忽然挥手横扫,用掌锋把木板劈做两块。
他冷眼扫视四周,意思非常明显,自己不是因为受伤而不肯战斗,让别人不要胡乱猜疑和议论。
白山雨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意思,伸手捅了捅白山云,低声说:“大哥,我们安排个人去把这场赢下来,岂不是能把面子挣回来?”
白山云连忙冲着他摆手,压低声音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们绝对不能派人去。”
“为什么?”
“现在的局面,我们上去是最不好的。就算我们能赢,也是理所当然的捡便宜,没人会看得起我们,蓝星抵抗军也会记恨我们,是个两头不讨好的局面!”
他顿了顿,偷偷看了眼姜为义说:“最后一场他们多半不会放心交给我们,肯定还是让尹姜寨或者朱家出人。”
白山雨气呼呼跺了跺脚,扭头去别家。
朱必成身后的青年正在跟他说低声说些什么。
他说得很快,朱必成也频频点头,最后拍了拍他的手臂,作出应允的表示。
青年人欣然离席,先不上场,而是往姜正锡方向走来。
姜正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直接提问说:“你打算怎么打?”
青年靠近沙发,俯身把嘴巴附到姜正锡耳边,低声阐述他的计划。
姜正锡听着,嘴角微微上扬:“我觉得不错。不过你要注意拿捏尺度,看准时机,免得夜长梦多。”
青年直起身子,毕恭毕敬地说:“谢谢指点。”
赛场中,艾拉帮蓝岚做好处理,留下她独自站在场地中央,看上去疲惫而孤独,好像随便伸手推一把,她也会应声倒下。
姜正锡扬了扬下巴。
青年纵身跃入格斗场。
他知道大部分人还不认识自己,上场之后环顾四周,朗声做起自我介绍:“在下朱家第四代小辈,朱泰宇,上场参加第六场格斗!”
“朱泰宇?”
蓝岚仔细打量着他,好奇地问:“看你文武双全的样子,能够直接站在朱族长身边,说明他对你颇为器重和信任,甚至可能把你看作是接班人。”
她忽然笑了笑:“难道刚正老人最喜欢的曾孙子是你?”
朱泰宇愣一愣,没有想到蓝岚会提出这个问题。
不过他脑子转得飞快,只是稍有迟疑,立刻正色回答说:“我并不知道刚正老人最喜欢的曾孙子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我最喜欢的太爷爷,是我们朱家所有人最敬爱的长辈。”
他立起眉毛,语气刚硬地说:“我还知道,太爷爷救过你,帮过你,可你却忘恩负义地伤害他!”
“我今天上来,就是要来打败你,为他报仇!”
蓝岚叹了口气:“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
“没这个必要。”
“如果未来有一天,你们冷静下来,愿意听我解释吗?”
“你看不到那一天的!”
朱泰宇恶狠狠地咒骂着,脸也变得有些扭曲。
“那你还在等什么?”蓝岚问,“要用武器吗?”
“用棍子!你前面用的棍子,我们一人一根!”
古斯塔沃抱紧手里的支撑杆,看着蓝岚连连摇头,示意她否决这个提议。
蓝岚却冲着古斯塔沃招了招手,表示接受拿武器进行决斗。
古斯塔沃心有不甘,再次挤眉弄眼,用眼神示意蓝岚不应该答应朱泰宇用武器决斗。
蓝岚却笑了。
她抬起手说:“没事的,用棍子好点!”
古斯塔沃气呼呼地抱着棍子走进场地,一根抛给朱泰宇,把另一根塞到蓝岚手里,低声说:“不要勉强,不行就喊,我们立刻上来救你,跑得肯定比沙卡还快!”
蓝岚被他真挚的情感逗乐了,不断用微笑感谢他的好意。
她送走古斯塔沃,稍微活动几下身体,又做出几次深呼吸,仿佛是忍住身上多处受伤地方带来的痛楚,这才调整好状态,缓缓站直身体。
她右手持棍平举起来,对着朱泰宇说:“蓝星抵抗军代表,蓝岚,愿意领教朱家精英的高招!”
众人无不骇然。
她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竟然还能挺直腰杆坚持挑战,怕不是铁打出来的意志?
姜为义冷酷的声音在洞内响起:“朱家小子,这场决斗关系到三个家族的颜面,大伙儿全都在等你表现,你可得尽情发挥好!”
“正该如此!”
朱泰宇盯着蓝岚的眼睛,挥舞起手中钢管,直接向她身前冲来。
蓝岚也盯着他,一动不动,直到他的钢管反手向自己右肩扫来时,才举起钢管招架。
朱泰宇却手腕忽然翻转,棍子回收,整个人以右脚为轴转出360度,绕到蓝岚左侧,挥棍打在她左臂的伤口上。
蓝岚闷哼一声,左臂中棍,身子颤抖着,脸上表情痛苦到极致。
她不是没有看出来朱泰宇的虚招。
她只是虚弱到没有足够的力气和速度跟上变化。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
可她依旧咬紧牙关,没有喊出半点声音,只把右手钢管横扫过来,把朱泰宇逼退三步。
朱泰宇没有任何羞惭的意思。
他眼神中露出些许满足的神情,狰狞地说:“滋味…如何?”
蓝岚冷冷地反问:“我身体上的痛苦,能减轻你心里的痛苦吗?”
朱泰宇呵斥一声:“你想得美!”
蓝岚摇了摇头:“无论今天胜负如何,你回去再冷静想想,要是愿意跟我说话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痴心妄想!除非你死了,不然别想我冷静下来!”
他的叫声近乎疯狂,显然被仇恨蒙蔽了一切。
姜为义看在眼里,心中不停琢磨,觉得朱泰宇对于蓝岚的这种仇恨,倒是很有一番利用的空间。
“再来!”
朱泰宇不给蓝岚喘息机会,冲上来挥起左拳去打她眼睛。
蓝岚看出是虚招,略微抬起左手作势格挡,身体却保持重心不变,防止他后续攻击。
朱泰宇果然扭腰变招,右足跨出半步,右手钢管再次往蓝岚左臂伤处砸去。
蓝岚忙伸右手,想拿钢管去拨开朱泰宇的钢管,没想到朱泰宇这招也是虚的,实际上是飞起左脚去踢蓝岚的右肩。
“啪!”
蓝岚右臂曾被朱基平卸脱臼,又被踢上这脚,疼得她好似骨头都裂开那样,“噔噔噔噔”连着往左侧踉跄出七八步,膝盖一软,几乎半跪到地上。
她用左手扶住右肩,右手微微颤抖,原本牢牢抓紧的钢管,此刻也显得摇摇欲坠,看上去想要握住也不太容易。
朱泰宇大吼一声,不待她站起,又扑上前来,左右开弓“啪啪”两下,结结实实地抽打在她左右双臂上。
又是一阵钻心痛苦。
蓝岚的脸色也更加苍白。
朱泰宇却还在用疯狂的语调大喊:“挺住!战斗不会这么快结束的!”
这不是正常的格斗。
更像是一个人在对另外一个实施野蛮的殴打。
朱泰宇嘴里咒骂着最恶毒的话,又是钢管抽,又是拳打脚踢,每次出招都对准蓝岚的伤处,每次击打都让她疼得面目扭曲,咬碎银牙。
可她依旧没有发出叫喊。
她最多也只是发出低沉的闷哼,声音甚至还不如她沉重的喘息声。
黄天僵立在石围栏边,眉头紧皱,拳头握紧。
威尔不顾自己身体的伤势,也站到场地边,满脸焦急。
观众们开始逐渐改变他们的态度。
他们原本站在三大家族的立场上,对代表三大家族出战的武士表现出绝对的支持。
然而蓝岚的出现,打破他们内心里的那些固有认知。
他们发现,原来女人可以这么厉害,可以这么顽强,可以跟男人打得这么精彩,甚至还可以战胜这么多的男人。
他们内心中开始尊重蓝岚,尊重她在格斗场上从头到尾的表现。
他们对朱泰宇如此殴打她感到于心不忍。
很多人都认为朱泰宇应该干净利落地战胜她,不应该这样为了殴打她来拖延时间。
有些善良淳朴的,甚至都摇着头,扭头去看别处,不忍再看格斗场上的殴打。
对此感到津津有味的,除了朱泰宇之外,也只有姜为义,仿佛今天几场格斗积攒下来的怨气,全都被朱泰宇的殴打发挥出来。
姜正锡还是懒洋洋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朱泰宇在上场前跟他说过,要痛打蓝岚的伤处,让她吃尽苦头之后再把她打成重伤,至少让她一个月都爬不起来。
朱泰宇连续不断地打了她二十多下。
她不停地改变位置,好像只有逃避才能尽量避免更多的殴打。
可她的躲闪效率并不高。
她完全没有刚出场时的灵活度,即使是两三步位置的移动,她也要拖着腿移动,仿佛身子重到根本跳不起来。
她的头发都被汗水湿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那样,湿漉漉的无比狼狈。
姜正锡对殴打本身没有太多感觉。
但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蓝岚的眼睛一直都很亮,从来没有失去过光芒。
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痛苦往往伤害的是人的意志和精神,并不是身体本身。
身体上的痛苦,只要意志足够坚定,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刺激,激励身体的爆发。
姜正锡自己也是如此。
他从来不怕挨打,因为痛苦能够让他冷静,能够刺激他更强大的发挥。
朱泰宇在殴打蓝岚,虽然打的都是她的伤处,看上去令她非常痛苦,但这些痛苦最多也只能加重她的旧伤,并不会给她带来更多伤害。
姜正锡猛地睁开眼睛,豁然站起,大吼着提醒朱泰宇:“不要纠缠,赶紧结束战斗!”
来不及了!
朱泰宇刚挥出钢管,就看到蓝岚的眼神变得坚定、犀利。
她好像没有受伤那样,挥舞钢管重重格挡上来。
朱泰宇毫无准备,手臂被震得发麻,钢管向外弹去,差点没有撒手。
她的左拳也如闪电般挥舞过来,直击他的面门。
朱泰宇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尽量把头和身子往自己的左侧倾倒,躲避攻来的拳头。
伴随着场外观众的惊呼,蓝岚做出一个熟悉的动作。
她竟然从朱泰宇臂膀下钻过,做出跟第二场制伏朱泰洪一样的转背控动作,人绕到他的背后,抽回右手钢管横到他喉咙上,用双手锁住之后同时往后,脚下用力一勾,把他整个人拽倒在地,把他的脖子牢牢锁在自己双手和钢管内。
三十秒之前,没人认为蓝岚还有能力做出这样的动作。
三十秒之后场面却彻底改观。
朱泰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自己挣扎不脱。
只要蓝岚双手稍微用力,不用两分钟自己就会窒息昏迷。
蓝岚并没有发力。
她想给他保留些许的颜面,松了半分力气,指点他说:“我以为你足够聪明,通过五场格斗,应该能看出我的特点。”
“我擅长爆发式突袭。一直让你打,是要给你造成我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错觉。可惜你不够冷静,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没有发现我一直在积攒力量,等候时机。”
“无论过程怎么样,战局的输赢,有的时候,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朱泰宇沉默不语。
他牙关紧咬,双眼赤红,显然对蓝岚的指点毫不领情。
现场的观众们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了一个奇迹的产生,看到一个名字叫蓝岚的女人经历车轮战打败了三个家族的六个武士。
很多人对蓝星抵抗军产生好奇和兴趣,想知道他们这个团队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为什么他们每个人的思想和行为跟三个家族的人有这么大的差别。
姜为义阴沉下脸,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挥袖而起,穿过格斗场往洞穴外走去。
他显然对这场精心安排的挑战赛感到失望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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