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塔也看到金盏菊充满恶毒意味的那一眼。
他神情严肃地对黄天和艾米尔说:“你们两个,金盏菊的那一眼包含了很多信息。”
黄天不安地问:“你看出些什么问题?”
“他跟人造人士兵说话,说不定会触发什么改变。”贝塔歪了歪嘴,立刻自己解答这个问题,“但这没关系,无论它们有什么改变,对我们来说都是第一次。”
他看向黄天:“我感觉他有些得意的成分,说不定我们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步骤,是他藏着没有展示给我们的。”
黄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事情太简单了,有点不敢相信。”
贝塔侧过头,眼睛眨了眨:“这样算起来,好像中间是有个关键逻辑没有通。”
“什么关键逻辑?”黄天问。
贝塔问艾米尔:“你在空间站呆过,知道空间站的AIOS和人造人如何分辨和定义人类个体的?”
艾米尔立刻回答:“图像识别,数据库比对,确定人类囚犯的唯一ID。”
说到这里,他顿时明白过来:“人造人肯定也有唯一的ID,人造人城市运转中肯定有一套辨识ID的系统。边检站第一道验证不仅仅是翻译器的测试,门岗的士兵很可能通过图像辨识确定人造人的ID。”
黄小花拍了拍手:“没错!刚才人造人确实很认真地观察过每个人的相貌!”
黄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脱口而出:“如果没有匹配到ID标识,我们会被判定为人类或者危险分子!”
贝塔咬了咬手指,好像在思考:“人造人相互之间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但是对于AIOS来说,所有人造人都不是陌生人。”
“辨认ID肯定是个重要的环节。”
他看着边检站方向说:“我基本可以确定,身份认证是警察和士兵人造人程序中的基本功能,很可能是隐藏的、不间断地执行的。”
“如果让我来安排边检流程的话,不管是公开的还是隐藏的,一定不会遗漏ID比对的步骤,遇到问题触发的预案会包括重复确认、限制行动甚至用武力来确保安全。”
黄天气得直跺脚:“太坏了!金盏菊不告诉我们这个重要步骤,差点把我们害死了!”
墨提斯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冷冰冰地问:“你觉得他凭什么要告诉你?因为你长得好看嘛?”
黄小花忍不住“咯咯”一笑。
墨提斯又转头对艾米尔说:“你是黑客,这种事情不是你拿手的吗?”
艾米尔脸色一僵,没想到火力瞬间转移。
黄天也趁机煽风点火说:“是啊,金盏菊怎么搞定ID辨认的?他那些客人都是普通人类,怎么可能有人造人ID呢?难道他们可以黑进AIOS的数据库?”
“不可能的!想要黑AIOS的数据库,必须要接入核心服务器,突破好几层的防火墙,还要绕过无数个预埋的警报陷阱。”
艾米尔甩了甩手说:“蓝星上不可能有人比我更厉害了!”
“我想起来了!”
叶飞猛地抬起头:“我记得第一次穿越之前,蛇头让我走过一个特别的通道,右手边是玻璃,左手边是一块奇奇怪怪的背景屏幕。”
他愧疚地说:“我当时搞不懂做这件事情的意义,所以印象不深。”
黄天用手挠着头,也想不出这个细节的意义。
贝塔若有所思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别墅里面,金盏菊和那个女人背后,还有一个房间,里面好像还有人。”
“有人!”墨提斯很确定地说,“有个受伤的人,男性,呼吸粗重、急促,听起来比较虚弱。”
贝塔接嘴说:“这样的话,我猜这个不是人,而是人造人。”
黄天脸色顿时舒展开,好像贝塔为他打开了一扇窗。
他伸手比划着说:“让客人从人造人面前走过,相当于图像采集,本质上是用人造人的眼睛来看到这个人类。”
艾米尔顺着他们的思路,推导出可能的流程:“人造人看到人类,芯片上会生成图像文件,程序拿着图像去跟数据库比对,这样有机会在半路把图像截取下来,给图像加上ID比对的信息,制造一个假的数据图像。”
贝塔接着说:“把这个带有ID比对信息的图像以一种什么形式共享出来,让门岗士兵匹配到眼前这个人类的ID信息,把他当作有标识的人造人。”
艾米尔打断他说:“如果流程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推测,对于门岗士兵的图像比对这个动作来说,它们只追求匹配结果,并不在乎数据来源于哪个数据库。”
叶飞和黄小花茫然地听着他们讨论,虽然听不懂,但感觉他们应该是解决掉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墨提斯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说:“你们没个人来总结一下吗?”
艾米尔连忙指手画脚地解释起来:“工作原理我打个比方可能更清楚。”
“门岗士兵看到一个大胡子,获取了他的面部图像,要拿去跟AIOS数据库里面的人造人库比对查找,确认它的ID。”
“但整个人造人城市很大呀,AIOS管理的各种数据库的工作都很繁忙,边检站士兵的图像查找优先级不高,又很耗时,自然是要排队等候的。”
“当然,这个排队等候时间实际上很短,我只是为了方便…”
艾米尔本想详细解释,看到墨提斯的脸色,立刻改口讲下去:“AIOS肯定会有拆分和简化数据查找的工作,会在外部留下很多小的数据缓存,把一些比对的结果留在缓存里,方便一些重复性的工作调用。”
“缓存里的数据干净很多,访问速度也快很多,相当于定点访问,没人排队。”
“这样,AIOS让人造人士兵养成个习惯,每次去数据库排队前,先去周围那些数据缓存里看看,万一找到比对结果可以加速验证呢?”
“好了,人造人士兵拿着大胡子的图像先去周围的数据缓存里面碰碰运气。”
“刚好有个缓存是金盏菊他们共享出来的。”
“人造人士兵进去一看,哇,前面有警察人造人看到过这个大胡子,比对过他的ID。”
“嗯,面部图像完全匹配,是同一个人造人,大胡子辨识成功,换下一个。”
艾米尔一口气说完,不安地看了墨提斯一眼,不知道自己的解释是否能让她满意。
墨提斯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关心工作原理。”
艾米尔咽了口口水:“那我推演工作流程。首先,金盏菊他们要有一个被他们完全控制住数据交换的人造人俘虏。”
“他让客人的正面给这个人造人俘虏看到,并把图像信息从人造人俘虏的数据流中截取出来。”
“他们会给这些图像信息加上人造人的ID标识,伪装成比对结果的数据缓存,利用他们的数据发射器,把比对图像送到数据缓存站点。”
“这样的话,人造人关卡的士兵可以在缓存站点找到其他人造人的比对结果,用来快速验证眼前这个人的人造人ID。”
大部分人终于露出听懂了的表情。
黄天拍了拍贝塔的肩膀:“兄弟,幸亏有你,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墨提斯抬起头,冷冷地问:“那你还在等什么?”
黄天醒悟过来,跑回驻扎地召集所有人手,往蛇头别墅跑去。
他们昨天侦查得很清楚,蛇头组织在这里一共有五个人,除了在别墅里面看到的金盏菊、东亚女人和两个打手之外,外围只有一个巡逻放风的打手。
早上金盏菊和一个打手带着客人走,现在别墅这边只剩下东亚女人和两个打手。
这几乎等于不设防。
放风的打手很远就看到这群人往别墅这里走来。
他刚想走上前问话,维利迎了过来,只是左手一个虚晃,右手顺势一掌砍在他的咽喉上,疼得他呼吸都几乎停止,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黄天等人直接冲进别墅。
“你们想干什么?”东亚女人被吓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她背后的打手也满脸惊慌,很难决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拿出武器。
黄天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客气地说:“我们想过关,借用一下你们的人造人和相关电脑设备,你看行不行?”
东亚女人脸色大为惊异,不知道黄天怎么会搞明白自己的技术和流程。
黄天继续劝说她:“你不用担心的,我们不会胡搞,更不会损坏,用完之后保证完璧归赵,好不好?”
他越礼貌,东亚女人越惊慌。
还没等黄天说完,她“不行”两个字脱口而出。
黄天无奈地咧开嘴,坏笑着说:“你不再想想?”
银光闪过,墨提斯的飞刀出现在她的咽喉前。
她眼睛立刻鼓了出来。
打手也是脸色一变,刚想伸手掏枪,朱泰洪、姜若基和姜武丸三个武士一下子扑过来,刀剑和连弩全都对准他的脑袋,凶猛的气势差点没把他吓得尿裤子。
墨提斯用刀拍了拍东亚女人的脸蛋,不留情面地说:“别人跟你客气,你别当福气!”
她收起飞刀,把打手的枪抽出来扔到墙角,让朱泰洪带着姜家两兄弟看守住他和东亚女人。
其他人都飞快地往后面走去。
那个房间由一片单面透光的玻璃分隔两个区域。
一侧类似摄影棚,有大尺寸的显示屏作为背景片,还有专门的灯光,加上一些道具作为前景,明显是用来为客人们制造各种“被看到”的场景。
另一侧是隐秘的区域,需要打开一扇暗门才能看到。
大家都知道这个区域里面有一个被困住的人造人,但等真的进入房间之后,每个人都沉默无语了。
他们所看到的景象,残酷到令人窒息。
被俘虏的人造人是个中年男性,两条腿被割断,双手也被绑在椅子上,有一个支架固定着它的脖子,让它始终保持抬头的状态。
它的眼皮被好几个金属夹子夹住,迫使它瞪着眼睛,透过单向玻璃看到另一侧的场景。
人造人的下巴被砸得脱臼,好几颗牙齿被拔出,用铁锤敲得粉碎。
有一个细小的芯片,应该是从牙齿里取出来的数据传输组件,接在一个黑黢黢的外接设备上,通过一台老式电脑读取有关信息。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只有老式电脑的屏幕不断闪烁。
人造人尝试着看过来。
它努力转动眼珠,想要看清楚进屋来的人。
“哔…哔…哔…”
它每看清楚一个人,老式电脑就发出一声提示音,屏幕上同步显示出截取到的人类图像文件。
不用再解释了。
流程跟艾米尔推测的一样。
“我们救下它吧。”艾拉忍不住说,“它本质也是人。虽然它的大脑生活在虚拟世界里,但身体还是在受苦。”
其他人没有说话。
艾拉拿着包想上前。
“等一下!”
竟然是贝塔喊住她。
他表情痛苦,但声音异常冷静地说:“请再等一下。”
“为什么?”艾拉不解地问。
贝塔说:“看到它受苦,我也很难受。但我认为还是要提醒你们,这可能是我们通过人造人城市的唯一方法。”
黄天明白他的意思,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类通行人造人城市的唯一方法,意味着蓝星抵抗军也需要利用这个人造人和这套系统。
穿越过去需要,穿越回来也需要。
同样的,蛇头以后帮助其他人类穿越的时候,还是需要。
所以就算大家解救了这个人造人,蛇头也会很快去搞来另外一个。
除非有人彻底改进整个穿越人造人城市的流程和技术。
艾拉也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咬了咬牙,默默走到人造人的身边,打开医疗包,开始为它做伤口清理。
她只能尽量让它不那么痛苦。
虽然它的所有反应都是由程序控制的,但它的身体确实在受苦,它的程序也在运行痛苦的模块。
所以它的痛苦还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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