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一片寂静。
人类和人造人相互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仿佛全都在等人造人队长宣布结果。
“符合逻辑！”贝塔最先喊了句，差点把黄天吓了一跳。
“符合逻辑！”
队长身边一个黄皮肤的人造人也跟着宣布自己的判断结果。
“符合逻辑！”
“符合逻辑！”
好几个人造人士兵不甘落后。
黄小花认真地眨着大眼睛，跟着人造人大喊：“符合逻辑！”
说得好像她真的计算过一样。
“符合逻辑！”
“符合逻辑！”
其他人都跟着黄小花模仿起来。
一时间，“符合逻辑”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要不是他们全都是一本正经的“人造人”，这个场面肯定可以被判定成恶意起哄。
人造人队长终于点了点头，对黄天说：“结合起来看的话，确实符合逻辑！”
它收起武器，挥舞手臂示意士兵们开门放行。
警示灯熄灭，警报被关闭，人造人士兵们整齐地退回军营。
缓冲区另一侧的铁门被缓缓打开。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快步往检查站外走去。
黄天动作最快，抢到所有人的前面，穿过几间平房，看着大片的农田和工厂，低声感叹说：“最难的部分通过了。”
叶飞凑到他身边，用眼神示意边上的农田：“上次我们是从这里穿过去的，动作要快，得赶到工厂区的树林里过夜。”
黄天看了看天色：“嗯，天还没黑，尽量多赶点路吧。”
他回头张望，想看看自己人是不是全都跟上，结果立刻发现有人不让他省心。
贝塔没有跟着大家。
他留在检查站门口，跟人造人队长聊着天，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一阵子话。
远远看去，他们交流的状态非常轻松，有说有笑的，甚至人造人队长还伸手比划，在空中对照着人造人城市的方向，像是在指点什么路线。
贝塔听得很仔细，看得也很认真。
艾米尔看着贝塔和人造人队长交流，感叹地说：“幸亏有贝塔在，清楚程序的判断逻辑，知道它们的优先级。”
黄天很有同感地说：“是啊，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人造人在做出行动前需要确认，而确认的动作里包含沟通。贝塔知道在对方没有确认前，沟通的优先级更高，所以人造人肯定会回答他的问题。”
他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回忆说：“贝塔前面问过一个问题，好像是关于人造人个体学习和AIOS系统学习的问题。”
艾米尔也记得：“没错啊。”
黄天眯起眼睛，看着贝塔揣度说：“那么你说，贝塔有没有可能在测试人造人队长的学习升级能力？”
“啊！”艾米尔受到启发，颇有同感地说，“有道理啊！贝塔自己也是通过观察和交流来学习成长的。他肯定会关心程序的学习和升级。”
黄天好像发现了很重要的事情：“人造人的智能程序肯定有学习模块，而且优先级比较高，它们进行交流的次数越多，交流内容越丰富，越容易提升和变化。”
“AIOS没有交流的功能，它只能通过观察人造人升级或者城市运转的变化来进行学习和升级升级。”
黄天手一拍：“他说过的，许多个人造人个体程序的升级，会积累变化，最终导致AIOS的升级。”
艾米尔接着他的话说：“这说明简单跟人造人交流没关系，因为它们的少量升级不一定会引发AIOS得的级。”
墨提斯完全忍不下去，冷冰冰地打断说：“你们可以说点让正常人听得懂的话吗？”
艾米尔抢着回答说：“人造人的学习和升级不一定会引起AIOS升级，但AIOS的升级一定是有人造人学习升级的原因。”
墨提斯眼光变得更冷，表示很伤脑筋。
黄天帮他解释：“总而言之，人造人是可以交流的，这会引起人造人程序的学习和升级，但这对AIOS的影响非常小，只要行为和语言符合基本逻辑，不会触发AIOS的警觉。”
“对！”艾米尔补充说，“只要符合逻辑，交流是安全的。”
墨提斯问：“不符合逻辑呢？”
“那会变成危险事件或者奇异事件，人造人会先进行确认，按照预案处理。”
艾米尔歪了歪嘴，做出打死人的动作：“这种预案肯定很危险的！”
“还有！”黄天强调说，“一旦发生特殊事件，人造人肯定会上报，AIOS会发现情况不对，这种次数多了，也会触发AIOS的学习和升级。”
大家全都阴沉着脸。
墨提斯手一伸，打断他们两个的话：“别的不说，那个叫金盏菊的家伙，他是故意要坑死我们是吧？”
黄天知道她很记仇的。
他果断地点了点头。
叶飞在边上说：“人类想要混入人造人城市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也是检查站的正常工作。在这里发生屠杀人类的事情不太会引起AIOS的关注和升级。”
黄小花气得都鼓起嘴巴，握紧拳头说：“这个混蛋太歹毒了，下次见到我一定饶不了他！”
墨提斯的眼神中也闪过一道冰冷的目光，对着黄小花点了点头。
大家回头再去看贝塔，他差不多刚跟人造人队长结束聊天。
两个人造人握手拥抱，热情告别。
黄天迎上去，向他确认说：“是不是可以大胆地跟人造人交流，只要确保不出现逻辑问题，随机应变就可以？”
贝塔微笑着说：“如果确实需要交流的话，这么做是可以的。”
“所以人造人的程序学习进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吗？”
“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
贝塔认真地解释说：“目前我对于AIOS以及人造人个体程序学习升级的临界点在哪里还不清楚，我还需要多交流几个不同的个体，多观察几个样本才能推算出来。”
“肯定有机会的。”艾米尔态度积极地说，“我以后会帮你一起观察的。”
“用不着。”贝塔立刻拒绝。
“为什么？”
“因为观察力并不是你的强项。”
艾米尔脸色一垮，表情像是刚刚吃到一个臭鸡蛋。
很多人偷偷地笑了出来。
黄小花更是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黄天想帮艾米尔化解尴尬，连忙催促说：“好了，都别开玩笑了！我们抓紧赶路，争取在天黑前赶到工厂附近的树林里休息。”
贝塔摆手打断他：“不！用不着这么走！”
这下轮到黄天感到困扰：“为什么？”
贝塔不客气地说：“你以为我跟那个队长在聊什么？我是在帮你们找到更快穿越人造人城市的方法！”
“更快穿越人造人城市的方法？”
所有人吃惊地看着贝塔。
“到了城市，当然要享受城市带给大家的便捷！”
贝塔分开人群，举起手指介绍说：“这里有个公交站，每小时都有一辆载客量为三十人的巴士在军营另一侧停靠。这辆巴士终点在市内公交总站，那里可以换乘去往北面边防检查站的巴士。”
他看了一下周围：“我们有十四个人，下一班座位绰绰有余。”
没有人说话。
大部分人显得比较犹豫，不敢去坐人造人的巴士，更不敢到人造人市中心的公交总站。
玛赫塔布担心地问：“我们去坐人造人的汽车，会不会被看出问题，发生意外？”
贝塔用一种困扰的眼光看向玛赫塔布：“按照正常逻辑，我们是十四个带着武器的人，巴士司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造人，真正应该担心发生意外的，难道不是它吗？”
大家竟然无法反驳。
叶飞也问：“如果去市中心，是不是很容易遇到人造人警察？”
贝塔摇摇头：“我们坐上巴士，到公交总站下车，然后直接上去北面边防站的巴士，能遇到的人造人的数量，肯定比在下面走路遇到的要少，更别说人造人警察了。”
“可是，人造人的巴士，要…花钱吗？”黄天发现了盲点。
贝塔还没回答。
荣恩抢着说：“我有钱，可以帮大家支付。”
“那没问题啦！”
贝塔信心满满地往停巴士的地方走去。
其他人将信将疑，但也接二连三地跟了上去。
贝塔从几间平房中间穿过去，当他路过第二幢房子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他在第二幢和第三幢房子中间看到什么，直接呆立在那里，好像遭受到猛烈刺激，瞬间死机了一样。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连黄天和艾米尔都是第一次看到贝塔如此震惊，面色古怪的样子。
他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听到河心寨虐待女性人造人，比看到那个被金盏菊虐待的人造人的时候，都还要吓人。
黄天赶紧跑上几步。
他顺着贝塔看的方向望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两间平房中间，原本应该是一个空旷地方。
但这里竖起一块大木板，木板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寻“人”启事。
都是由人造人发布，寻找各种失踪人造人的启事。
这些寻“人”启事贴得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不断有最新的覆盖掉年代久远的，数不清到底帖了多少层，多少张。
这些寻人启事上大多都有照片，失踪的人造人也是各有不同。
它们肤色不同，有男有女，很多都是小孩，也有中青年，甚至老年。
空地上还聚集着几十个人造人，手里都拿着寻“人”启事，脸上写满了憔悴和痛苦，勉强睁着空洞无力的眼睛，望向无知的远方，沉浸在毫无希望的等待中。
它们跟那些在无尽痛苦中寻找亲人的人类完全一样。
痛苦，无助，不知道亲人和路，都在哪方。
它们安静地呆在空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有“人”经过的时候，轻轻举起自己的寻“人”启事。
动作熟练的样子，好像已经操练过几千几万遍。
偶尔的时候，它们的眼睛里面，会在看到有“人”经过的瞬间闪烁出希望，但很快的，那丝希望会熄灭，回到那无边无际的、毫无希望的空洞中。
所有人都驻足在那里，看着这群寻找亲人的人造人，默不作声。
贝塔呆立很久。
尤其当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造人带着小孩寻找她的军人丈夫的时候，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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