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最初的梦想

  五年后的一个晚上,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坐在门廊边,静静地眺望着天上的月亮。

  虽然已经到了冬天,但气温并不是很低,仅仅是让肌肤微感寒意,这正是赏月的好天气。

  他们的身边还坐着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四人一起眺望着月亮。

  他叫士郎,是切嗣在那场大火中救出来的唯一幸存者。

  她叫伊莉雅,是切嗣和爱丽丝菲尔的孩子。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年,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士郎,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人。然而,伊莉雅在出生之前就被施加了魔术,导致她发育得非常缓慢,最终停留在了九岁时的样子。

  卫宫切嗣的信念在那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或许是上天的垂帘吧,这个男人遇到了士郎。

  在那场吞噬了五百多条生命的大火中,有一名孩子侥幸活了下来。这个奇迹让卫宫切嗣得到了救赎。

  在大火中失去亲人的士郎被切嗣收为养子,雷利也将完成转生的爱丽丝菲尔送了回来。于是,这一家人就在东木市住了下来。

  不久之后,切嗣以出门旅游为借口,将士郎和爱丽丝菲尔留在了家里,自己则是和雷利前往爱因兹贝伦城,将独自留在那里的伊莉雅接了过来。

  事情能够进行得这么顺利,一方面是因为爱因兹贝伦无法抵抗强大的雷利,一方面则是由于他许下了在第五次圣杯战争中帮助伊莉雅的承诺。爱因兹贝伦的族长稍一考虑便接受了这个条件。他的夙愿是完成第三法“天之杯”,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其他事情都可以商量。

  回到东木市之后,雷利一边巩固自己的力量,一边教导几个孩子。

  卫宫士郎、伊莉雅、远坂凛、间桐樱,这些年轻人在他的训练下飞速进步,每一天都在不断变强。

  下一次的圣杯战争会变成什么样呢?

  雷利对此十分期待。

  而对卫宫切嗣来说,现在的生活就像做梦一样。

  从前的他,不断重复着失去重要之人的悲剧。初次喜欢的少女……血浓于水的父亲……像母亲一样照顾自己的前辈……如左膀右臂般的部下……

  这样看来,切嗣的人生实在是与孤独无缘,但也比孤独更加残酷。总有人陪伴在他身边,然后因他而死。

  如此悲惨的人生,终于在五年前的那天画上了休止符。

  圣杯战争结束后,再也没有人在切嗣面前消失了。爱丽丝菲尔、伊莉雅、士郎、大河、雷画老先生,还有藤村组的那些年轻人,他们都没有离开过,至今还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

  然而,这样的幸福并不是毫无代价。他以前失去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最近,切嗣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他整天待在家里,沉溺于过去的记忆中,

  (我的人生究竟是什么呢)

  他一边眺望月亮,一边思考着。

  “……小时候,我很憧憬正义的使者呢。”

  就像是很久以前沉没于水底的船只一般,沉淀在记忆深处的话语突然从嘴里冒了出来。自己似乎对某个人说过这样的话,虽然最后没能实现,但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然而,在听到切嗣的话之后,士郎却突然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这算什么啊,你说曾经憧憬,难道现在已经放弃了吗?”

  士郎似乎很讨厌切嗣说这种否定自己的话,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养父是个伟大的人,这让切嗣惭愧不已。

  他并不知道“魔术师杀手”的过去,只是将切嗣当成自己崇拜的偶像。

  士郎的心中有着过剩的正义感和扭曲的自我牺牲精神,外在的表现就是对切嗣的敬仰、对伊莉雅的宠溺、以及对魔道的执着。而这也是切嗣在最近几年里唯一的遗憾。

  如果士郎走上和自己同样的道路,那么五年以来的平静生活也将成为诅咒。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爱丽丝菲尔握住丈夫的手,说道:“切嗣已经很努力了。”

  切嗣假装眺望着远方的月亮,以苦笑掩饰悲伤的记忆。

  “虽然有点遗憾,不过英雄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成为大人就很难实现了。我要是早点认识到这一点就好了。”

  如果能早点认识到的话——就不会被名为理想的甜蜜谎言欺骗了。

  切嗣曾经为拯救世界而拼命战斗,结果却放出了毁灭人类的恶魔,当他发现错误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场灾难夺去了数百人的生命,其中就包括士郎的亲生父母。

  听到他的话,士郎陷入了沉思。不过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切嗣的说法,点头道:“是吗?这样就没办法了。”

  “啊,真的是无可奈何呢。”切嗣略带沉痛地说道。

  “那么,士郎来成为正义的使者不就好了嘛。”伊莉雅天真地说道。

  “是啊,如果你已经没办法实现了的话,那就让我来代替你实现吧。”

  在月光下,少年若无其事地发出了宣言,他要代替切嗣完成未能实现的愿望。

  这一刻,切嗣想起来了。

  他也曾经像这样发誓过,在某个无比重要的人面前。

  那个时候,切嗣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失去心中的理想。

  “老爸已经是大人了,所以可能没办法了。但是我没问题。所以,这个梦想就交给我吧!”士郎继续说着誓言般的话。他的话和月色一起成为了难以忘却的记忆,刻在了切嗣的心中。

  是啊……如果是在如此美丽的月光下,那他一定不会忘记。

  卫宫士郎这最初的梦想和这不含杂质的信念,一定会成为美好的回忆,永远留在他心中。

  而要是少年真的继承了自己那愚蠢的理想,那他大概会陷入无穷的绝望中吧。

  不过,只要他记得今天这个夜晚,那就一定能回想起此刻的自己。

  “啊,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

  就算他走上和自己相同的道路,也不会变成另一个卫宫切嗣。

  理解到这一点之后,卫宫切嗣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心中的伤痕也仿佛全都愈合了。

  片刻之后,这个一辈子没有赢得过任何胜利的男人,带着释然的表情停止了呼吸。

  “——呐,凯利。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呢?”

  在令人目眩的阳光下,她向他问道。

  她的微笑,她的温柔,他绝不会忘记。

  这个世界如此美丽,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个幸福的瞬间。

  他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誓言。

  “——我呀,想要成为正义的使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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