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个英俊挺拔的贵族青年在人群的簇拥下进入了深蓝。他看上去在十八岁左右,身上的服饰简洁合体,以剪裁手工取胜。青年的左胸上配着个不大的淡金色徽章,上面刻着一只双头鹰,它的爪子上还有条蛇。这是圣树王朝索拉姆公爵的标记,而在索拉姆家族中,能够佩戴这个徽章的人物少之又少。
这个青年叫斯迪文森,是索拉姆公爵的儿子,也是索拉姆家族年轻一代中最有天赋的人。在李察和帕潘的决斗结束后,兰多夫就被赶出了深蓝,而斯迪文森趁机取代了他原本的位置。
经过李察的居住区时,斯迪文森正好看见一个小鸟般欢快的少女从里面出来,那是艾琳。青年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她出来的地方。
“这是属于那位李察先生的居住区,对吧?”斯迪文森朝一个跟在他身后的老法师问道。
“没错!李察是殿下最新收录的学生,别看他年纪还小,却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而且,李察身上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说到这,老法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是什么秘密?”斯迪文森饶有兴趣地凑到了老法师面前,后者小心地朝着四周看了看,才用一种只能让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李察先生,是一名未来的构装师!”
斯迪文森一脸的惊讶,失声道:“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他刚满十一岁吗?”
老法师急得直跳脚:“小声点,小声点!这是个秘密!我刚才也说了,是未来的构装师,未来的!”
斯迪文森恍然大悟:“真不可思议!是谁说他有能力成为构装师的?苏海伦殿下吗?”
“除了殿下还能有谁?”
青年笑了笑,拿出一小袋金币塞到老法师的手里:“谢谢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掂了掂手中的钱袋,老法师一下子变得眉开眼笑。这件事情在深蓝中唯有李察不知道,而老法师一直喜欢用此类“秘密”从初到深蓝的人们身上换钱。
斯迪文森朝居住区的大门深深地看了一眼,对周围的人说道:“和老师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让老师等我可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学生让老师等待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而老师让学生等待,多半是由于他被一些重要的事情拖住了。比如说今天苏海伦忙着给李察定制下个月的食谱,让斯迪文森在会客厅中等了整整四个钟头。
此时,青年正透过窗户欣赏着宏伟壮丽的浮冰海湾。除了他之外,会客厅中只有米妮。少女正窝在一个沙发里,翻阅着魔法书。事实上,她的忍耐早已超出了极限,但考虑到双方家族之间的密切关系,米妮也只好在这里陪着斯迪文森。
“真是壮观的景色!”忽然间,青年发出了赞叹。
米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兰多夫也经常说这话。”
斯迪文森回过头来,脸上带着贵族式的微笑:“他是兰多夫,而我是斯迪文森。他只会这么说,而我只会说到这里。”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米妮伸了个懒腰,说道:“不过我听说你是一名龙脉术士,这个职业好像跟构装师没什么关系呢!”
“这正是我需要苏海伦殿下亲自指导的原因。如果肯放弃血脉能力的话,圣克鲁斯大师也可以让我成为构装师。不过,我相信殿下有能力解决这个矛盾。”
米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诺兰德位面的术士,其实是一种靠血脉吃饭的施法者。由于太过依赖血脉的力量,他们能够掌握的法术非常有限,不过威力往往会高于大部分的同级法师,而且高得不是一点半点。顾名思义,龙脉术士就是拥有巨龙血脉的术士,也是诺兰德术士中最高端的存在之一。
每一个龙脉术士,至少都有着成为大魔导师的潜力,斯迪文森不愿放弃也是情有可原。
“你的年纪太大,老师未必会收。”米妮习惯性地说着实话。
而斯迪文森也用实话把她堵了回去:“殿下一定会收的,因为我是自费。”看到少女有些气恼的样子,青年换了个话题:“说实话,我感觉咱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更加深入下去,并且以另一种形式密切地联系起来,比如说:婚约。”
米妮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盯着斯迪文森,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她的胸部急剧起伏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缓下来。
之后,少女端正了坐姿,用一种谈正事的口吻说道:“我们还只是第一次见面,根本就谈不上了解,更不可能喜欢上彼此。现在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太早了一点吗?”
斯迪文森笑了笑,说道:“美丽的米妮小姐,作为一个出身豪门的大贵族子弟,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婚姻取决于家族的决定和彼此的利益,个人感情根本就无足轻重。尼奥家族和索拉姆家族需要结成同盟,而且必须用一桩婚姻来维系这个同盟。在尼奥家族当中,目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联姻对象了。不选我的话,难道你愿意嫁给其他人?”
“我可以不嫁给任何人!”米妮冷冷地说道。
斯迪文森从容地笑了笑,说道:“如果这样做,你就只能脱离尼奥家族。可要是没有了尼奥侯爵的资助,我不认为你能自己负担起学费。据说,殿下最不喜欢有人欠她的钱。”
看到米妮陷入沉思,青年耸了耸肩膀,说道:“而且,你看我这个人也不算是很讨厌吧。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不用急着做出决定。我们魔法师最大的优点,就是理智和冷静。”
这时候,会客厅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的确是魔法师的优点。但你是个术士,走上这条路的家伙,骨子里可都是很疯狂的。”
说着,苏海伦飘进了会客厅,直接坐到主位的沙发里,然后拉了拉旁边垂下的鲜红丝绦。随着一阵悦耳的铃声,右侧的小门打开,六名仆从鱼贯而入,抬着专用的红色茶几和熏香炉,接着是一个华丽的金盆,传奇法师的零食全都装在这里面。
苏海伦穿着一身宫廷风格的长裙,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挽了起来。她看上去只有十八岁左右,小脸沉静而庄严,充满了古典的美感。
苏海伦先是把自己放得舒舒服服,然后吩咐道:“去把黑金叫来!”
一名法师学徒立即飞奔而去,很快就有一个灰矮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的名字叫黑金,全名是黑金·萨服耶克·风暴之锤。黑金是个非常特殊的灰矮人,他不喜欢烈酒,却对矿石和珠宝情有独钟。凭着强大的魔法天赋和在鉴定方面的独到眼光,黑金成为了深蓝的财务官。
接过灰矮人递来的纸片看了几眼,苏海伦一直紧绷着的小脸逐渐舒展开来。这时,她才想起会客厅中还有一个龙脉术士在那里站着,于是朝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就是斯迪文森?还不错,别站着了,坐吧!”
斯迪文森找到一个边缘处的沙发,端正地坐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
苏海伦一边阅读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龙脉术士啊,不错,很罕见。是什么龙的血脉呢?”
斯迪文森恭敬回答道:“是红龙。”然后脸色又更加苍白了。
苏海伦的目光掠过一行小字,这里被黑金用笔加了一道下划线,以示重要。看过之后,传奇法师的小脸上突然多出几缕阳光,用少有的耐心解释了几句:“被我欺负过的巨龙很多,杀掉的也不少。久而久之,身上就多了些对巨龙有威慑的气息。你有龙族的血脉,在我身边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您真是令人钦佩!”这句话是龙脉术士的肺腑之言。苏海伦身上那种逆向的龙威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巨龙临死前的诅咒累积下来的结果。这种诅咒当然不可能真的伤害到苏海伦,但是它会不断发出一种让巨龙警惕的气息。在一百公里外,巨龙们就会感知到苏海伦的存在。而让斯迪文森不敢想象的是,到底要陨落多少头巨龙,才会形成如此强烈的逆向龙威?
苏海伦手上的那张纸,其实是一份物资清单,上面记录了索拉姆公爵为斯迪文森支付的学费。清单的最后几段,都被黑金用笔勾勒出来,并且加上了着重号,甚至还有几行细细的批注。看完这张清单后,传奇法师的小脸已经充满了阳光。
“那个……斯迪文森是吧!来坐,这些水果还不错,你可以尝尝!”苏海伦的心情大好,觉得可以让斯迪文森分享一下自己的零食了。毕竟,从清单上来看,索拉姆公爵支付的学费是约定的两倍。
斯迪文森依言离苏海伦近了些,却识趣地没有去动她的零食,虽然里面有几样东西真的让他很有不顾一切咬上一口的冲动。
反复地看了几遍清单,苏海伦恋恋不舍地把它交给了黑金。直到这时候,她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看斯迪文森,问道:“索拉姆最近混得怎么样?应该已经是传奇了吧?”
斯迪文森的身体立刻挺直了一些,他早就等着这个问题了:“父亲在去年的年底进入了传奇领域,成为破魔暗战。”
破魔暗战拥有强大的肉体,并且能够操纵暗影力量,对各类魔法都有很强的抗性,甚至可以完全免疫大多数低级魔法。这种职业的攻击力不算很强,但移动和出手的速度能够媲美同级盗贼,他们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拉近距离并且贴住对手,因此成为了施法职业的克星,被冠以破魔之名。
按斯迪文森的想法,同为传奇强者的情况下,虽然索拉姆刚刚晋级不久,但是职业上的巨大优势仍然可以让他对苏海伦产生威胁。然而,索拉姆依然付出了双倍于约定价格的学费。强大的实力和谦卑的态度,应该能让苏海伦把他当做最核心的弟子来培养。其实,斯迪文森到现在也不明白,明明已经约定了价格,他的父亲为什么还会主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得知索拉姆成为传奇后,苏海伦果然楞了一下,追问道:“他选择了破魔暗战?”
“是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苏海伦再次楞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这个索拉姆!居然放弃了最适合他的圣裁武士!看样子,当年那顿痛打还真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而且很严重!嘿嘿,这家伙难道以为成了破魔暗战就能报仇?看来我得再去给他一个更加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传奇强者也要在我的面前保持谦逊!哦哈哈哈!不行,还真是等不了了!”
说着,苏海伦就站了起来,吩咐人准备行装,自己则是向会客厅的露台上走去。看样子,她连半分钟都不想耽搁,准备直接飞到南方去找索拉姆公爵打一场。
踩在露台的地砖上,苏海伦回头对斯迪文森说道:“你已经是我的学生了!不过我现在有事要忙,十天后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先熟悉一下深蓝吧,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米妮说,我走了!”
苏海伦化作一颗燃烧着的流星,直冲天际。斯迪文森则是目瞪口呆,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如同一尊滑稽的雕像。他数次想要叫回苏海伦,嘴张开又合拢,最终还是没敢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龙脉术士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索拉姆公爵愿意付出整整两倍的学费,并且叮嘱他千万不要透露自己成为了传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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