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伴随着血弦的飙发以出,幽女的身影消失不复。
举目,弦动,血色弥漫,深沉而不失凛冽。
掠耳,弦音,亦扬亦挫,婉转而不失激昂。
只一眨眼,天翊便已身陷夷旷萧散的琴声之中。
咻
迎面的那一道血弦之力,一闪而就。
霎时间,偌大广场,风云变色,幽阴澄盛。
浩荡弦力,若涛涌波襄,似雷奔电泄,继以撼天之威袭取至天翊胸前。
见状,天翊持棍以动,举手披风,迎撩四合。
轰隆隆
棍动,元力澎湃,五彩棍芒,衍如山棍影,接作激波荡射。
砰砰砰
弦音长棍一交击,顿起震耳发聩之声,直让天震地骇。
下一刹,弦音崩散,天翊人已携棍破出。
咻
身如风,棍行云。
只片息不到,天翊已持棍点袭在倏现而出的幽女身前。
幽女见状,面色不改,自其嘴角,掀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玉指错落,搭弦欲引。
可还不待琴音四起,浩淼无边五元之力已轰袭而至。
轰隆隆
幽女神情一凝,调拨在琴弦上的纤指唯差以拨。
琴无声,人无影,只可见浩荡棍力凝汇出一条大气磅礴的天河。
这一刻,风作萧瑟,洪波涌起,气荡山野,波撼苍宇。
眨眼间,幽女便被浩荡的棍力所湮没。
天翊身不作停,披风长棍横撩而动,他就如一道激流,一道自九天倾泻而下的激流,在烟波浩渺中勇进。
这一刻,天翊倒身飞冲,手中长棍点指苍茫大地。
咻咻
身落若流星,衍棍如贯虹。
伴随着天翊的急速飞降,缭绕在天地间的灵力,突地朝着他手中的披风长棍涌去。
此时的披风长棍,宛若拥有了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间,直将天地四方的灵力尽数纳入棍身。
须臾间,登云峰所在的这一方天地,突起变幻,血气氤氲不见,迷雾朦胧顷散。
轰....
值此之际,一道膨化而又烁彩的巨大棍影,从天而降。
只一转瞬,五彩棍影便已轰袭到幽女身前。
呲呲..
那被幽女举御而起的拨弦之器,只一照面,便纷作崩裂。
砰砰砰
紧随着,连绵不休的音爆声,响彻空宇,震耳欲聋。
噗嗤
受此一棍,幽女一口鲜血喷吐出来,人已身陷浑噩,迷曳而落。
天翊适才那一棍,强大无匹,根本不容她有丝毫反抗。
她也无力反抗,因为那一棍,承载了这一片天地的意志,以幽女之能根本无可撼动。
嘭
噗嗤
不多时,幽女人已轰砸到登云峰的广场上,四面铺石,凹曲成坑。
天翊身不作停,携棍而落。
咻
转瞬间,倒卧在坑洼中的幽女额前,便有一棍凝定。
天翊没有急着下手,反是一脸淡漠地凝视着幽女。
此刻的幽女,气息低靡的若有似无,脸色苍白如雪,嘴角渗着汩汩血迹。
她抬着头,迎对着五彩熠动的披风长棍,同时也将天翊的身影纳入眼底。
看着看着,幽女突然笑了,她笑得很浅,浅笑中偏又意蕴深藏。
天翊怔了怔,道:为什么
幽女神色迷离,道:什么为什么
天翊道:刚刚你明明可以拨动琴弦,为何止而不动
幽女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道:于我而言,动与不动又有何区别呢
闻言,天翊皱了皱眉。
他知道幽女的话中藏有弦外之音,但他对此,却无可捉摸。
正当天翊凝沉之际,幽女突然开口道:天翊,若是我现在向你致歉,你可会接受
幽女努力地大睁着眼,看向天翊的眸中饱多诚挚。
见此一幕,天翊的脸色倏地大变,晓以他心磐神坚,此时也作失措。
他从未想过,这般言辞会从幽女的口里说出。
这一刻,天翊愣住了,迟迟没有开口。
这样的问题,他从未试想过,从来都没有。
正因如此,天翊的滞愣来得唐突而猛烈。
见天翊久久无应,幽女笑了,笑得花容失色。
噗嗤
下一刻,幽女一口鲜血喷涌出来,飞溅的鲜血直将披风长棍的棍端染以赤红。
鲜血顺着棍身飘落,滴入破败的地面,浸入混乱的脚底。
紧随着,幽女瘫倒了过去,目中的影像渐趋迷蒙,嘴里传出含糊不清的言语:
爷爷,玥儿无用...
天翊怔怔地看着幽女,持手的披风长棍,微微瑟动。
他终究没有落下手中的长棍,即便他曾指天为誓断臂之仇,自当亲报
此时,幽女已全无气息。
她的脸上,遍有不甘,不甘之中,却又蕴含着安详。
天翊缓缓迷上眼,心中有万般滋味沉杂。
他很清楚,打从幽女现身之际,便抱有了必死之心。
她本不必再抚那一曲天魔八音,更不必出言相激,甚至不需刻意地去隐瞒什么。
可这些,幽女都做了,且做的破绽全无。
天翊信以为真,连带着他手中的棍,也挥毫地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最终,幽女如愿地陨落在了天翊的手中,但天翊却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
他的心,低沉郁积。
他的脑海中,有琴音回荡,呜咽悲诉,绵绵不休。
好些时候,天翊方才被一言声惊醒。
辰南子道:天翊,登云路隐,山重水隔,你难道还打算继续下去
天翊顿了顿,低眼看了看已气绝的幽女,摆手长棍也于此时收回。
辰老,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
辰南子轻声一叹,道:如今这局,真是风谲云诡,让人莫测难辨。
说着,辰南子了收了声,不再以应。
天翊迟定半响,飞身而起,就如他适才所言,他已没有退路。
落定广场时,天翊倏一挥棍,劲风横撩,掀起尘奔石走。
轰隆隆
顷刻间,落石滚滚,继而掩入坑洼之中,将幽女的尸身遮盖。
做完这一切后,天翊目向登云峰巅。
那里,一轮黑色漩涡仍不知停歇地旋动着,无数阴沉昏暗在离心的使然下,散漫天野。
天翊没有立马动身,只愣愣地凝望着,思绪缱辗。
这一刻,他想起了秦万里,想起了以卧月为首的十方剑士,想起了伤以为残的熊昊,甚至还想起了幽女......
想着想着,天翊的目中顿起悲色撩荡。
沉寂了好些时候,天翊脚尖一挑,人已携棍直冲云霄。
有那么一刻,天翊停顿了下来。
放眼而视,天幕无光,幽气障霾,四斗五方,魔影飞扬。
来人足有数十之多,分列在天翊周身左右,牢牢将其锢住。
这数十魔修,个个都作莫测,仅散发的气息,便道煞绝无比。
当首的是一男子,男子持手一长剑,剑光黑耀,幽冷凛冽。
见得天翊,男子淡淡一笑,道:天翊,你来了。
天翊没有回应,紧了紧手中披风长棍,神情中卷掠着如涛般愤怒。
对此,男子似不以为然,道:我很早便听闻,天翊小哥洗尽纤华,宠辱不惊,只如今这恨,为何来得这般浅出
天翊道:我的恨,远不止于此。
男子笑了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很想瞧瞧,天翊小哥的恨,到底有何惊奇
话至此处,男子顿了顿,再叹道:只是可惜,此番我等在此等的却并不是小哥你。
闻言,天翊的眉头倏地一沉。
自从踏足中土,魔修之人便纷出不休,他们一方面奋力截杀,另一方面,却又好似千方百计的想要引天翊前来登云。
事中矛盾,即便是天翊,也难猜量。
沉寂片刻,天翊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摇了摇头,笑道:有些事,非我所能料及,小哥不是要上登云峰巅吗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着,男子朝着围合在天翊周身的魔修示意了一眼。
承接到男子眼意后,四周的魔修竟纷纷让开道来,晃一看,竟若有放任天翊离去之意。
见此一幕,天翊的神色更趋阴沉。
他没有选择离去,反是冷冷问道:你们既不是等我,那所等之人又是何人
男子笑道:小哥想知道
天翊一脸凝沉,冷面寒眉地盯着男子。
见状,男子也不来气,淡淡道:小哥若是真想知道,只需暂留稍许,一切便道明晰
言罢,男子的目光从天翊身上撤离,转而朝着不远处的虚空望去。
这一望,只见那一处虚空所在,顿起涟漪波荡。
不多时,自那波漾之中,突泛群花异跃,花枝招展。
晃眼间,天幕之上平展出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若一副百般红紫斗芳菲之景,仿若人间仙境,花色令人沉醉,花香沁人心脾。
紧随着,自那花海之中,有上百翩影徐徐而来。
当首女子,脂粉艳丽,从容华贵,气质若天成,不为尘染。
她身着一袭长裙,长裙以斑斓点缀,娇红醉人,素白冷艳,淡黄恬静,紫绮贵雅。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百花之王,牡丹。
靠牡丹左侧,有一女子,她身着一袭墨青长纱裙,清雅傲冷,流盼以远,姿色天然,墨染的风景,人如画,正是墨梅。
墨梅的身旁,有一男子信步相随。
男子一袭白色长袍加身,长发在微风中轻悠飘荡,星眸熠熠,给人以神秘不可测。
他的手中,持一三尺青竹,高风亮节。
男子不作他别,正是君竹。
君竹的身边,随行着芷兰菊乐两人。
芷兰若兰,飘逸俊芳,卓越多姿,香雅怡情,尽显闲悠。
菊乐若菊,傲视凌霜,不趋炎势,特立独行,深藏高隐。
靠牡丹的右侧,立着海棠飞燕一品红......
非但如此,在牡丹的身后,还随行着一道道倩影,足有上百之数。
她们个个落得出尘,美貌非凡。
见得来众,天翊怔住。
倒是那当首的魔修男子,淡然一笑,道:天翊小哥,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在等谁了吧
时不作多,在牡丹的引领下,百花已齐至。
君竹倏一摆手,持手青竹,清辉轮转。
他凝望着天翊,兴言道:不忘,大哥来了
天翊愣了愣,目光直在牡丹等人的身上扫动。
他张了张口,似是要回应些什么,可一时竟落得无言以对。
论交情,百花之中,天翊与君竹相交莫逆,连带着与墨梅也作舍心之契。
君竹曾对天翊说过:你若离去,大哥不会送你。你若归来,再大风雨,大哥也来接你。
而今天翊重归登云,君竹来了。
滞愣了好些时候,天翊方才从惊诧中回转过来。
他看了看君竹,道:君竹大哥,这一场风雨,无关百花,你们不该来此。
说着,天翊又侧目看了看牡丹。
牡丹也不回应什么,只淡笑着。
倒是一旁君竹笑了笑,笑得洒脱无比,道:不忘,大哥来此,同样无关百花,我既是认了你这兄弟,那便该风雨同济
墨梅道:不忘,你既是叫我墨梅嫂子,你的事,我又岂会置之不顾
飞燕笑望着天翊,道:不忘小哥,我曾立誓,绝不会在人前再跳凌波飞燕这支舞,如违誓言,必见血光今日,我可舞上一支。
说着,飞燕的目光顺势延展到天翊身后的魔修身上。
这一展目,飞燕整个人的气息突变得肃杀起来,眸中寒星,宛若玄冰般刺骨凛冽。
还不待天翊作应,他的身旁突起一阵时空波荡。
继而见得,牡丹的身影落现而出。
牡丹笑了笑,道:不忘小哥,这里留给他们,我且随你平步登云,你看如何
天翊愣住,正欲启声,无形之中已有一股力量加持其身,继而拖拽着他直上登云峰巅。
逝远的那一刹,天翊的眼影之中,隐有元力浩荡而起。
那里,有墨梅展空而动,无锋的长剑衍如泼墨,以天地为幕,划出一片阴阳明暗。
无锋长剑,或挥或扫,笔酣墨饱,行一片天云为水。
剑势徒转,或点或挑,水墨淋漓,作一方磅礴山河。
她的剑,无声无息,应手随意,倏若造化,隐起云雾,染成风雨。
她的剑,好似已经不再是剑,而是一支以天地为画幕的神巧之笔。
那里,有飞燕的轻一挥手,长袖漫舞,挥洒出一片灿蓝星辉。
轻舒长袖,娇躯旋转,愈转愈快,翩飞跹绕。
无数娇艳的花瓣轻翻而起,飘飞于天地之间。
蓝袖开合,皓腕遮掩,玉手挥舞,无数道蓝色绸带轻扬而出。
飞燕的身姿凌空在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的仙子。
那里,有三尺青竹迎辉而动,一记横撩断水,波荡登云。
......
眨眼间,君竹等百花之人便与适才那数十魔修相战成片。
天翊只惊鸿一瞥,便落目花景无限。
此时,在牡丹的携带下,天翊的身影已别远。
登云峰虽有万丈之高,但于修士而言,却作平常无诧。
此番天翊归来,登云峰好似突涨了距离,那万丈之隔,分隔了太多太多,让人难以跨越。
与此同时,登云峰下的平野上,武忘等人正与那万千魔化之修浴血厮杀。
这些魔化之修,仿似无穷无尽,杀之不竭。
经由这般长时战斗,众人体内的元力消耗巨大,如若继续这般缠斗下去,他们只怕会活生生被耗死。
就在双方激战之余,四野天幕突起滚滚风雷之声。
紧随着,但闻一道又一道破空声凛冽而来。
咻咻咻
见得来人,武忘等人皆是一诧,他们诧异的是,那一道道熟悉的人影。
剑王的手里,则持拿着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
狱王的手中,贯落出一柄被紫雷缭绕的光锤。
一锤一剑,光芒掩昧,蕴含天地之气,浩浩荡荡,惊天彻地。
光锤吟啸而动,青光长剑飞虹掠影。
刹那间,光寒凛冽,空间震颤,一锤一剑携着破天之势划过天际。
剑锤之威,搅碎了漫天迷蒙,分割开了天地混沌。
不消多时,一道道身影凭空速降。
他们也不言说什么,径直便奔那些魔化之修杀取而去。
砰砰砰
浩荡声威,瞬间便将整个平野湮没。
伴随着剑王等一大批修士的到来,武忘等人迎敌压力顿趋缓了不少。
稍以停歇,众人再次奔入战团,飞渡的刀光剑影下,鲜血横溅。
此时,平野外的疏林之中,史大彪躺卧在衍天斧上,他的身旁,小貂极为不安地凝望着登云峰巅。
史大彪看了看小貂,提坛为饮,道:是时候去登高望远一番了
话语方歇,史大彪的身影凭空消失,连带着小貂也一并没了踪影。
......
两百多万字了,回首来路,阴晴不定。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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