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皇城,靠北之地,有一小巷。
小巷不长,巷头处,有惨色惊卷,有霜风迎猎。
这里,乃是一处荒废之景,风沙弥漫,侵蚀着苍凉的落叶,枯木四周,断墙残垣,破败不堪。
值此颓败中,落有一座府邸,门阶堆寂,梁柱之上,蛛网密布,侵檐琅玕。
府邸的正门之上,横匾不横。
它倾斜着,连带着匾上的“元府”两字也似飘然欲落。
此时,小巷中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
不消一会儿,府邸门前有两道身影显现出来。
来人作一男子以及一个小女孩。
让人记忆深刻的是,这男子有着一头沧桑的白发。
他只站在那里,便若身入萧瑟,体绕寒寂。
男子的眼中,思绪翻覆,好似搅扰着失落与惆怅。
这一刻,男子失神般地伫立在元府门前,久久无语。
“倦客羁怀,飞埃无迹。”
好些时候,男子轻叹一声,接着低眼看了看那被自己拉着的小女孩。
小女孩静默而立,相较于男子那在时过境迁中的萧索情绪而言,她的眼神无喜无悲,或许称之为呆愣更为贴切。
就在男子与小女孩停伫之际,元府的府邸中,有一女子走了出来。
这女子,一袭红袍加身,甚为妖艳,特别是她的那一双媚眼,好似拥有勾魂摄魄之能一般。
女子看了看男子,眉眼一挑,娇媚以言道:“你来了?”
男子点了点头,适才还浮掠在眼中的惆怅与失落,转瞬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让人为之颤栗的玄寒。
见状,女子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侧开眼去,看了看男子身边的小女孩。
当见得小女孩那呆愣模样后,女子的心中更觉奇怪,暗道:“这一大一小,怎生得如此诡奇?”
思衬之余,女子随手对着男子一抛。
“这是此府的地契,你且收好,过些时候,前面的那条小巷会改建,等改建好了,或许会热闹些。”
说着,女子绕开身去,看样子,是打算离开。
男子没有回应女子什么,一手拿着这一废弃府邸的地契,一手拉着小女孩便要步入元府。
女子刚走没两步,突地一顿,接着道:“公子,元府曾发生过血案,据说府里颇有些不太平呢?连城主府的那些仙修之士,也无可奈何,你可要小心。”
男子一顿也未顿,对于女子之言,置若罔闻,三两步下,已拉着小女孩进入到元府内。
见得男子这般举止,女子气得冷哼一声。
“哼!真是个冷冰冰的家伙呢!连我红姐也不放在眼里。”
女子名为红尘,供事于中土皇城的一商贾势力,这里的人,都称呼她为红姐。
红尘不认识这男子,她也是在不久前收到了上面的传令,让其于今日将元府的地契交予买主。
迟定片刻,迎面突有一阵冷风朝着红尘吹来。
红尘体感风阴微冷,止不住打个寒颤,回首看了看那破败荒凉的元府,她连忙举步离去。
元府的府邸早已荒废多年,按理说,这一废址早该得到改建。
但不知为何,城主府的人却迟迟不见所动。
红姐所属的商贾势力,也是在不久前方才从城主府的手里拿到元府的地契。
关于元府旧邸,流传着不少耸人听闻之事。
据说,许多年前,元府上下数百口人,曾在一夜之间,被屠戮一空。
整个元府,都被鲜血浸染。
事后,曾有人在元府内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些死去的元府之人,似化作了冤魂厉鬼,盘踞不离。
也有些胆大的人,不信鬼神之道,意气轩昂的他们,也曾入得元府一探究竟。
可当他们在元府中待过一段时日后,便神志不清地匆匆离开。
他们中,有人疯掉,有人再不敢踏入元府半步,甚至听到元府两字,都作心胆俱裂。
这事也曾惊动中土皇城城主府,那些在凡人眼中的仙修之辈,纷纷进驻元府。
没人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以至于后来此事似乎不了了之了。
可中土皇城的平人都知道,城主府没有拆迁掉元府的府邸,更没有再派人进入府内探查。
城主府的这般举措,就好似默认了什么,更惹得平人们猜忌。
一时间,各种传闻相继现世。
元府在中土皇城中也成了一幽灵之地,时常被平人们挂在嘴边常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红尘离开后不久,有人买下了元府府邸的消失便不胫而走。
这不由惹得皇城内的平人好一番热议,更有甚者,围将在元府外,想要一睹那胆大之人的真貌。
奈何的是,这些平人只见到了萧索的府邸,并未见得那男子真容。
男子与小女孩进入元府府邸后,就好似消失了一般,甚至连一丁点的动静也不曾发出。
好事者们久观了些时候,纷纷离散,对于他们而言,今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苦于无事可议。
翌日,天空飘起了雪花,绒绒飞雪,落降在地,将整个中土皇城染色以银。
一大早,便有不少年轻力壮的男子聚集在距离元府不远的小巷外。
他们是红尘口中的改建之人,要将这一条小巷南北打通。
届时,元府将不再孤伫一隅。
“你们说,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买下这一幽灵府邸?”
“这人敢入住元府,想来定是有些手段,据说,元府里面的冤魂厉鬼可凶煞着呢?”
“我看不然,这世上哪有什么冤魂厉鬼?”
说话的是一憨厚老实的男子,男子穿着朴实,浓眉大眼,身侧杵着一精铁大锤。
男子的话音刚落,左右顿起言讨之声。
“呃?这么说,铁牛你是不信了?”
“铁牛,你要是不信,何不去府邸内借宿一宿,待得明日,保管你信得真真的儿!”
“对啊铁牛,你既是不信鬼神,去看看这府邸中到底住的是什么人?”
“......”
听得众人之言,名为铁牛的男子愣了愣,他刚来中土皇城不久,靠一柄铁锤谋生。
迟定半许,铁牛便欲动身而去。
他是个憨厚的人,而憨厚的人,总归是容易被人蛊惑。
眼见得铁牛有所行动,一旁的好事者们皆有动容,个个都一副看戏模样。
正当铁牛动身之际,不远处突有一喝声传来。
“你们都还愣着干嘛?我琼楼雇你们来此,可不是让你们起哄看热闹的!”
随声而望,可见有两人正朝着这一批精壮男子走来。
这两人,一者苍颜皓首,一者红衣飘飘。
老者虽已迟暮,但他的眼中却藏着犀锐,那犀锐更像是商贾眼里的是图之色。
红衣罩体的是一女子,这女子,中土皇城的平人们都不陌生,正是被称之为红姐的红尘。
见得这两人出现,好事者们的眼里顿显隐畏,再无人敢言出什么。
铁牛愣在原地,只言不发。
不多时,老者与红尘已来到了众人的身前。
红尘看了看巷子尽头的元府,接着眸转到铁牛身上,道:“铁牛大哥,你可是在此地置了一处房产,怎么还来做这苦工之活?”
铁牛憨憨一笑,接着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
他不善言辞,尤其是在面对如红尘这般的妖娆的女人时。
当然,铁牛不是一个会做有非分之想的人。
他很爱他的妻子,两人膝下还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前些时候,铁牛举家迁徙到了中土皇城中,凭借往昔的积蓄在中土皇城中购置了一处地产。
而这一处地产,便是今天他们所要拆迁的巷子中的一块。
铁牛的打算很简单,简单到盖三两通透之屋,让妻儿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此时,见铁牛不予回应,红尘嫣然一笑。
下一刻,她举目朝着巷子尽头的元府看去,眉眼之中,思绪翩跹,也不知作何考量?
此时,老者已开始招呼起众人干活。
一时间,抡砸之声,不绝于耳。
铁牛也撩起他手中的精铁大锤,卖力的干起活来。
......
一转眼,三日即逝,幽深的巷子在铁牛等人的拆砸下,已变成一开阔之地。
这期间,每逢休息的时候,众人便会围坐在一起,接着将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元府。
“你们说,那人还在元府的里吗?”
“你那么想知道,进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可没那个胆儿,更何况我也不是铁牛。”
说着,众人连忙看了看一旁的铁牛。
铁牛正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突见得众人用诡奇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憨实笑了笑。
“铁牛兄弟,要不你去看看?”
沉寂片刻,有人提议道。
铁牛笑了笑,道:“我不去,红姐说了,他不喜人打扰。”
“铁牛,你那么听红姐的话?”
“你小子不会是看上人家红姐了吧?”
闻言,铁牛一脸焦急,连声道:“你们别胡说,我只是感激红姐而已,我能在这里购置一地产,多亏了她从中帮衬!”
说到这里,铁牛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我已是有家室的人,家里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
听得铁牛这般言辞,众人哄笑成片。
“铁牛啊铁牛,就数你最好骗,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巷子拆除后,有谁在这里置办地产了?”
“哎!也就你这外来人容易上当受骗。”
“琼楼的人,个个唯利是图,你还真以为他们会替你考虑啊?”
“......”
铁牛闻言,张了张嘴,他似是想要去辩驳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来。
他发现,这一刻的自己,竟是有些词穷了。
正当众人言谈之际,红尘与那老者的身影已显现在了不远处。
见状,众人连忙敛声,接着抡起身旁的家伙事开始继续干活。
......
转眼间,一月既逝。
这一月下来,连接元府的那一条巷子已被拆除。
同时,琼楼派出了不少人力,开始在平整后的土地上建造房屋。
铁牛没有外请他人来帮助自己搭建屋舍,反倒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时至今日,房舍的雏形倒也有模有样了起来。
此时,铁牛正在前屋搭设火炉,他是一个铁匠,靠得便是打铁为生。
铁牛一边干着活,目光不时便会朝着对面的元府看去。
他置办的这一地产,正好迎对着元府。
看着看着,铁牛的眉头凝皱了起来。
“元府的横匾怎么不见了?”
铁牛记得,前些时候,元府的门梁之上,还倾斜着一块横匾,上书着元府两字。
可现在一看,那横匾却好似不翼而飞了去。
这些日子,铁牛没日没夜的忙着搭建房舍,从未见地元府有人出入。
正当铁牛疑惑之际,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一妇人拉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过去。
见得这两人,铁牛脸上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憨厚的温馨。
妇人是他的妻子,名为阿珍,小男孩是他的儿子,名为虎子。
老远的,虎子便脱飞了出来。
“爹爹!我跟娘一起来给你送吃的了!”
不多时,虎头虎脑的虎子便已跑到了铁牛的跟前,接着给了铁牛一个大大拥抱。
紧随着,名为阿珍的妇人也来到了铁牛身旁。
阿珍并没有较好的容颜,整个人看上朴实无华。
她冲着铁牛笑了笑,道:“当家的,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说着,阿珍已经开始将提篮中的饭菜拿出。
两个小菜,几个馒头,外加一壶烈酒。
铁牛应了一声,随处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接着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虎子闲定不住,东跑西窜个不停,小孩子天性,显露无疑。
阿珍一边紧盯着虎子,一边对着铁牛道:“当家的,他们都说,这条街上有古怪,这里的房舍,似乎没人愿意购买呢!”
说这话的时候,阿珍偷瞄了瞄对面的元府。
铁牛顿了顿,道:“阿珍,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咱们身正,影子自然不会斜。”
阿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咱们把铺子开在这个地方....”
她没有将话说完,面上已有愁色浮掠。
见状,铁牛笑了笑,道:“阿珍,俺铁牛的手艺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说着,铁牛拿起那一壶烈酒豪饮了一口,再道:“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咱们这店铺,可是临街呢!”
阿珍回之一笑,脸上的愁色也随之消失了去。
......
第二日,雪依旧下着,天色很凉。
初阳升起的一刻,元府内,有稀疏的光线散漫而下。
原本破败的府邸,今已变得规整了起来,虽无奢华,却落得干净整洁。
此时,府内的院落中,男子停坐在雪中,不远处的廊厅中,坐着一个神色呆滞的小女孩。
男子的身前,摆放着一桌案,桌案之上,平铺着一卷画纸。
他的手中,握着一只笔。
此时,风雪飘落,点点雪花,飘落在画纸与笔身上。
笔下,有影成形,那是两名女子。
其中一人,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飘然之下犹若身处在云雾之中。冷峻的神色遮掩不住她那绝美的容颜,双眸之中寒意逼人,橙如秋水,寒似玄冰。
另外一名女子,身着奇异黑色蓬裙,头扎马尾翘辫,相比于白衣女子的冷艳,她的脸上堆砌着浓浓的笑意,更引人注目的是,女子的后背之上斜挂一物,此物通体漆黑,似枪非枪,似棍非棍。
男子看着画卷上的两名女子,神色突起缱绻,他好似在追忆什么。
想着想着,男子的脸上的神色突变地有些痛苦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风铃声传来。
元府的大门,被人推开。
继而见得,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探身看了一眼。
那少年看到男子,立刻愣了一下,但很快便被四周无数画卷所吸引。
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虎子。
虎子一脸惊讶,说道:“叔叔,这些都是你画的吗?真漂亮,可以送我一幅吗?”
男子哑然一笑,放下手中笔,顺手从桌案一旁拿起一幅画卷来。
这画卷之上,画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身着一袭墨青长纱裙,清雅傲冷,流盼以远,似沉浸于如雾的回忆中。
她的回忆,淡薄如素,不过一盈袖暗香,不过一清欢浊酒。
她站站在画中,画中有桥,桥中有画,姿色天然,墨染的风景,人如画。
迟定片刻,男子将这这一幅画卷递给了虎子。
接过画卷后,虎子立刻欢呼一声,珍惜的拿在手中。
他对着男子脆声说道:“谢谢叔叔,我跟你是邻居哦!再见。”
说着,虎子快步跑出元府,同时高声喊道:“爹,娘,你们快看,这是叔叔送给我的。”
男子站起身来,走到府邸门口,只见对面的一家店铺内,出来一男一女,正是铁牛与阿珍。
当见得自家虎子从元府中跑出,以及此时站在元府门口那一满头白发的男子后,铁牛愣住了。
下一刻,铁牛不由自主地喝道:“虎子,给我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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