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淡然微笑,一夜之间瘦削下来的面孔却让许久没有出现的女王表情有了微小的变化。
“有些事情回去再说。”
他可不想让某人不高兴,转过身对着身前的“班底”们下了几道命令,暂时将他们安置在西塞林城内,随后便和这位女王沿着尚留有当初阿什坎迪毁坏痕迹的道路朝着塔楼走去。
“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阿什坎迪目光望着前方,似乎不关心墨菲斯死活一样。
“附近几个领主看到有块肥肉,争相来抢,我去把他们打跑了。”
墨菲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掩盖了那场战争中为施放咒语筋疲力竭的危险行为。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这位女王突然止步,停在了进入最高塔楼的走廊前。
阿什坎迪的黑袍被微风扬起,微微紧皱的眉头和那双显得从未如此认真地眼眸,让已经准备好答案的墨菲斯彻底沉默。
他的迟疑让阿什坎迪微微愣怔一瞬,继而却是突然向前一步,几乎以面对面的距离问道:“难道我没有克制住她?”
这或许是阿什坎迪第一次感到“慌张”。
她努力压制那位黑眸贵族少女的出现,为的就是怕她以自己想象不到的方式伤害到眼前的少年,可是即便自己如此努力...依旧让对方钻了空子么?
没等墨菲斯给出答案,她却猛地踏出一步,冷声一喝——
“告诉我!”
这是阿什坎迪长久以来的第一次失态。
伴随着她这声仿佛对自己的质问,女王身后那走廊的无数精美石柱瞬间出现一片片龟裂,上方原本生长茂密的藤蔓呼啦啦被一股莫名的气浪掀飞,碎片与落叶飘飞出去老远。
位于阿什坎迪面前的墨菲斯却没有任何受到冲击的迹象,阿什坎迪本能意识中对他的保护使得他安然无恙。
这也让站在原地想用谎言去掩盖一切的墨菲斯明白了什么。
长久以来,阿什坎迪所谓的“稳定”,看似是墨菲斯苦心维持的结果,实际上却是空中楼阁——一位多重人格分裂症患者能自愈么?
对心理学一无所知的墨菲斯如果知道答案,就不会这么大意了。
“不是她。”
墨菲斯叹息般的回答让阿什坎迪松了口气,可是随后却让她再一次握紧了拳头。
“是另一位,一个双腿残疾却能看透人灵魂的阿什坎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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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兰最近三天一直在墨菲斯指定的住所内书写着一份报告。
内容有关于他毕生研究的课题——当然,所有的研究成果如果写出来,足够填满一个小型图书馆,在魔法道路上追寻近百年的他知道如何将自己所探寻的结果以最简单的形式描述出来,虽然他不保证这位领主能看懂,但是如今的任劳任怨,完全来自于他将那张绘有萨弗拉斯权杖与衣卒尔“愚人”卡牌的羊皮纸展现在墨菲斯面前后,这位年轻人拿出的东西。
一张塔罗牌。
货真价实序号为“零”的愚人:衣卒尔温德索尔。
若不是它的存在,桑德兰绝不会如此积极。
在魔法领域而言,衣卒尔的名字并不能排入实力排行榜的任何一个榜单,但是在理论魔法界,他的名字可以说如雷贯耳。
“大师级炼金师资格、大师级铁匠资格、高阶魔导师资格、牧首亲自裁定却最终无罪释放的异端,帝国有史以来最疯狂的疯子,高呼‘与上帝跳舞’却不惧裁判所审判的渎神者。”
这是穆伦领地内那个衣卒尔雕塑下镌刻的话语,虽然在魔法师等级评定中只有II级,但是却因为他在各个领域让人嫉妒的经验才华而创立了无数新式理论,甚至于这种几本书籍内的很多文献都借鉴于当年衣卒尔所撰写的文章。
当然,都是匿名的。
衣卒尔的身份不光在拜占庭敏感异常,在整个大陆都算的上一个奇葩——比如“黄金罗盘议会”这种魔法领域最高端的议会,其在进行问题探究或新领域成果共享会议时,与会的人数都不会超过二十人,但这个数字却包含了当今大陆上最出类拔萃的那一批尖端法师,而就是这么一批天才中的天才,依旧集体对衣卒尔这个家伙敬而远之。
由此可见这位被评选为“愚人”的紫鸢尾家主有着怎样的声誉。
称不上臭名昭著,但所有人给他评价最多的却是三个字:“太危险”,他的存在在给魔法界带来一次又一次惊喜的同时也在制造着一次又一次危机,甚至因为衣卒尔推翻了一项维系上千年之久而无人敢去辩驳的定律而导致大陆的魔法分成了两个派系,即承认“元素守恒定律”与“元素之下亦有更细微存在”理论的一派和否认其正确的一派,时至今日都没有达成共识。
这也是桑德兰研究的目标之一,他作为坚信衣卒尔创立理论的大魔导师,多年来一直试图证明这些旁人根本无法去触摸的观点——越是看上去没有漏洞的理论,越是难以用通用合理的方式证明。
就如同要证明1+1=2一样。
在离开巴利切的“凤凰”后,桑德兰根据早先在图书馆查询到的蛛丝马迹来到了这个富饶领地,为的是探寻有关于萨弗拉斯权杖的线索,因为这柄权杖被衣卒尔推断为对他理论支撑的最大证据,可是当他发现自己的目标却被加尔德领主牢牢掌握时,从不会以掠夺或抢掠的方式达成目的的学院派大魔导师与这位领主达成协议,谁知尚未来得及履行,便遭遇墨菲斯等人横空冲出的变故。
只是此刻他已经不用去担心这些问题,所谓歪打正着即是如此。
当厚厚一摞羊皮纸卷轴由他恭敬地亲自送到领主大厅时,墨菲斯气色已然恢复不少,这位年轻的守夜人领袖很客气的接过他的研究成果,仔细研读,谦虚提问,如同一名好学的学生般不忌讳自己展露尚且需要沉淀的魔法学识,桑德兰一一解答,却在最终离开这里时接到了一个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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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西塞林城。
领地边境已经恢复安定,但是这并不算墨菲斯手底下就能闲暇下来。
几座城市和村庄城镇都有着自己原本的行政机构进行管理,因而加尔德的下台让这些原本被高压控制的家伙们都有些蠢蠢欲动——墨菲斯一人无法顾及偌大领地的整个经济状况,却也不能让这群不受控制的下属肆意妄为。
所以依琳达尔的斥候部队被分配了一部分出去随时监视这些城主镇长之类的文职人员。
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墨菲斯面对的却是性格开始反复不定的阿什坎迪——女王在那天得知事实之后显得有些情绪低落,和墨菲斯的话语不再像以往那么自然,更多的,是在发呆。
而每当她精神困乏,直接躺在沙发上昏昏睡去的时候,拿来被单想要帮阿什坎迪盖好的墨菲斯却会看到那双正在冲自己轻眨的绿色眼眸。
两人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种突然间陌路般的尴尬。
墨菲斯心中更喜欢和那位女王去聊聊天,即便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身旁,自己都会感到心安,但是对于这位绿眸阿什坎迪,或许因为从一开始所谓的友谊就由谎言堆砌,所以在被拆穿以后,即便她愿意默默接受一切而不恼火,墨菲斯却在心中过不去这道坎。
最终,来自巴利切皇都布提嘉的一封信件打破了墨菲斯和阿什坎迪的这种尴尬,那位远方的皇帝在信中对加尔德领主的退位表示遗憾,措辞华美而不失优雅,但是显然有着一种贵族典型的虚伪腔调,谁知道这位皇帝在听说加尔德下台的消息后是不是举办宴会庆祝了一番,然而还是对刚刚继承领主之位的那个孩子表示了祝福。
或许是祝福他早点夭折吧。
心中附带的最后一条信息才是最让墨菲斯重视的——巴利切即将迎来一场战争,这位皇帝希望各位领主能在冬季之前集结号自己的队伍。
而目标,则是弗丁。
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墨菲斯这个傀儡政权的真正主人做出决定——是追随这位连名字都不太熟悉的国王陛下一同征战,还是固守在这座城池之中,等待开战之时其他领主与那位君主一并问责?
西塞林城是巴利切去往弗丁的必经要道,若是与这个国家为敌,后果不言而喻。
因此墨菲斯面临的事宜一个或许影响整个守夜人发展的决定。
他紧皱眉头坐在了阿什坎迪对面的书桌椅子上,身后的女人像是以往那般安静恬淡的望着面前的“佣兵团长”,见墨菲斯有些烦躁和犹豫,没有说话,却是手中拿着那本,也不翻阅。
十几分钟的时间,墨菲斯终于在几张废稿之后书写了一封回信,同时也写了一封准备寄往了弗丁帝国的克里斯蒂娜,起身轻轻吹干信纸,他在夕阳的投射下重新阅读一遍,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你的佣兵团最近就在这里驻扎了么?”
阿什坎迪轻声问道,打破了有些压抑的沉默。
“今年冬天之前,一直在,”墨菲斯舒了口气,下了决定的感觉让他轻松些许,“巴利切的工匠可以制作能移动的座椅,他们管它叫轮椅,可以让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不用了,谢谢你的关心。”
阿什坎迪迟疑了一下,诚恳回答,却只看到墨菲斯叹息一声后悄然离开的背影。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猛然抽了一下。
“我总是让人不满意呢。”
房间内,阿什坎迪望着已经关闭的大门,有些落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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