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冷冷的看了薛万涛一眼,没有丝毫的停留,转身钻入了山林。..
每一步落下,他的左臂和左胸处都有种让他要呕吐和晕厥般的疼痛,他整个左边半边身体全部都被鲜血糊住,稀薄湿冷一大片。
自从修行以来,他还从未受过这样严峻的伤势,但他却并未动用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因为薛万涛的修为至少在中阶大魂师之上,即便再来一次,知道对方的出手轨迹,也未必能取得比现在更好的胜利。而且林夕知道自己的这场大逃杀才刚刚开始,所以他必须留着这能力以应付更为艰难的时辰。
所以他只是强忍着,只是切下了一截树枝,咬在了口中,以免自己咬牙过猛时令自己的牙齿松动。
只是全力奔跑了不到三停的时间,林夕就感觉到自己的浑身已经有些冰冷,然而体内仿佛火炭一般,浑身已经不受控制的悄然打颤。他知道这是大量失血、体力透支的缘故,极容易迎来真实的晕厥。
远处隐隐有不少的人声传来,但他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停止了奔跑,继续慢慢的朝着山林深处走着,同时控制着呼吸,调理着自己体内的气血。
一平静下来,他就登时感觉到一丝丝的热气在体内流淌。
林夕知道这是魂力的作用,让他略微有些欣喜的是,随着体内这一丝丝魂力的消耗,浑身的气力开始一点点的恢复。
陡然,他感觉自己左胸的伤口从原本撕裂般的疼痛变成了刺痛和麻痒**的感觉,这让他心中一寒,以为对方那翠绿色的小剑上淬有剧毒,马上将自己的衣衫切开了些,但他却是惊喜的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沁出的鲜血已经变成了一滴滴的血珠,开始凝结。
血珠鲜红,没有任何的异色、异味。
麻痒的感觉也只是在这一道伤口周遭弥漫,只有更多丝丝的魂力汇聚到这道伤口周围的血肉之中。
这并非是薛万涛的剑上有什么剧毒,而是“明王破狱”的功效。
看到自己的伤口都已经自行止血,林夕心中越发定心,将自己身上染血的衣衫全部切了下来,随便包在了一块石头之上,然后用力的朝着远处一个低谷抛了出去,接着头也不回的朝着石头抛出的相反方向又快速的奔跑了起来。
云秦军队和这些修行者之中,肯定有许多擅长追踪的高手,但发觉踪迹总是要时间,而且林夕自己对这片山峦都根本不熟,没有目标,只需他不停下来,便应该能够拉开和眼下这些追捕者之间的距离。
又是连续奔跑了数停的时间,感觉自己体内又开始灼热起来,林夕又停下来缓步调息之时,那些先前模模糊糊的人声已经全部消失,他的耳中,却是又隐隐的听到了流水声。
辨别清楚并非是自己虚弱情况下的幻觉,而是真正的流水声之后,林夕的精神登时一振。
山溪水大多能够饮用,能够略微给他补充一些体力,而且顺着溪水而行,能够掩盖掉足迹,让追踪者愈加难寻。
他马上朝着流水声发出的方位行了过去。
薛万涛坐在山石上等着。
他没有离开和林夕的对敌之地,他面前的泥土和树叶上周都是鲜血,他的鲜血、林夕的鲜血,还有他断落在地的五根手指。
这个世上还没有一名医师能够将被魂兵绞断的手指接上,所以他的左手便注定只会是光秃秃的半截断掌。
因为每一名云秦军人的身上都配有急救包,所以此刻他的左手已经用纱布包了起来,他胸口的伤口也已经上了药物,用羊肠线缝合了起来,止住了血。
然而他依旧伤得很重。
林夕的这一刀不仅刺伤了他的内腑,而且也将浓浓的嘲讽和耻辱,刺入了他的体内。
他在这里等着杀林夕。
林夕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巴掌就能够扇倒的弱者。
然而他却是反而被林夕一刀砍成了残废。
地上的五根手指,就像是五个小小的林夕,在不停的讥讽他,嘲笑他。
他等着,不断等到露水湿了他的鬓角,等到天色开始发亮。
一名身穿黑甲的云秦将领和两名随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还没有找到?”
只是听到走到面前的云秦将领的第一句报答,薛万涛便面无表情的冷道:“你们是怎么找的?你们来时我便和你们说得清清楚楚,以他的伤势,绝对不可能跑出数里的范畴,这么久的时间,你们都已能够将每一株树,每一块地皮都翻过一遍,可你到现在还来对我说,没有能将他找出来?”
面容凄凉,虽然搜索一夜但脸上依旧不见丝毫倦意的云秦将领一双眉毛略微挑起,也是面无表情的看了薛万涛一眼,道:“这一夜很多不可能的事都变成了可能。”
薛万涛仰起了头,看了这名面容十分凄凉,面色带着一种自然骄傲的云秦将领一眼,又慢慢的垂下了头。
然后他伸出了完好的右手,捻起了地上他的一截断指,又慢慢的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他竟是慢慢的,用力的,将他自己的这截断指嚼碎,然后吞了下去。
指骨碎裂的声音、血肉和骨骼和他牙齿摩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之中越发显得清晰,越发令人作呕。
然而云秦将领和跟着他的两名黑甲军人只是平静的看着薛万涛如此动作,面容微冷。
“你不必这样做。”这名云秦将领微讽道:“我见过更多的血腥之事,也见过更多比你更狠的人。难道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令我对你心寒?”
薛万涛将口中破碎的血肉和碎骨全部吞吃了下去,才看着这名云秦将领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和身份,但是既然你被抽调过来听我指挥,你便肯定也是和我一样,为同一个人效命。我当然看得出你是个骄傲的人,所以从此刻你的神色和态度,我便能够知道,你虽然还没能将他找出来,但你应该已经能够确定他逃到了何处。”
“至于我…”薛万涛悄然一顿之后,又捏起了自己面前的第二根手指,慢慢的品尝吞咽起来,并慢慢的说道:“我败给他,是因为我内心的恐惧…我不怕死,但是却阻止不了刀锋切入我体内,看到手指从手上掉落时的恐惧。在这里枯坐一夜,我终究能够克服这种恐惧,从这点而言,我反倒是要谢谢他。”
看着薛万涛说话时,嘴角渗出的血沫,面容凄凉的云秦将领心中终究沁出了一丝寒意。
他是边军骁骑将,接下来将会调任行省镇守军总教,官衔也会至正五品,所以虽然此次归薛万涛调遣,看到薛万涛自己被重创,残了左手,再对他发号施令,他的心中一直便不怎么尊敬。然而听到薛万涛此刻所说,他却明白薛万涛反而因这一战有了些突破,今后薛万涛恐怕会比残手之前愈加的可怕。
看着有些不像是人的薛万涛,云秦将领目光微沉,先不说话,而是让身后随从展开了一张地图。
他的手指在这张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又划了一条线。
他画圈是围着薛万涛和他此刻置身的这座山峰,那条线,却是在两座山峰之间。
然后他慢慢的说道:“我们此刻在的这座山峰叫头茅峰,接着这座山峰的,叫做二茅峰。他在山林之中的踪迹到一条溪流为止,所以他必定是沿着这条溪流逃离,而且一夜应该都没有休息停留,否则就已经被我们的人追上。此刻外面的驻守军和其他的修行者已经封山,将我们这座头茅峰全部封锁,所以他此刻应该快逃到头茅峰和二茅峰的相交处,但是两峰之间,有一条峡谷,宽约数十丈,下面山涧是省城畔梁河的源头,那条峡谷高得足以摔死国士,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攀爬得过去,只有可能沿着这条峡谷而行,绕过去。”
“我按他是名受伤不重的修行者算…就算如此,以他的体力,应该也只在这个区域。”这名云秦将领伸手在地图上那条明显的黑线中段点了点,看了一眼薛万涛,接着说道。
薛万涛开始慢慢品尝自己的第三根手指,此刻天色已明,有曙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只是一夜的时间,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变得非人,变得像一头食尸鬼。
他看着那条黑线,脸上显露了一丝残忍的笑意,道:“他应该看得出这座山峰已经被封山,而且底下的人会开始慢慢往上搜山,所以他会往山中更深处而去,以寻找藏匿或者逃脱的地方…所以我们只需去这条黑线的头上等着他便是?”
“事无绝对。”云秦将领看了薛万涛一眼,皱了皱眉头,看着地图上的直线距离,道:“但大体应该如此。他要躲避一些追兵,我们过去,便应该比他会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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