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霞山中的暴雨时歇时来的下了十三天。..
在这十三天里,中州皇城也时时的下着暴雨,发生了许多对于日后整个世间都意义深远的事情。
御都科,“御”在云秦代表者圣上,皇廷之意,“都”在云秦代表督察、统查之意,这样一个另立在八司之外,让林夕来看就像锦衣卫一样的全新权力机构正式设立。
少壮派名臣刘学青任御都史,官至正一品,总管御都科事宜。
刑司天牢总管许箴言调任御都科,任大督察,官至正二品,负责搜捕事宜。
姜瑞的学生,吏司小官汪不平,也被破格提升,任稽调史,官至正三品,负责稽查取证事宜。
这三人只是御都科设立时的一个缩影,年轻一代之中的许多清流,在中州城的暴雨之中,以极快的速度第一次踏入了中州皇城,迅速的登上云秦帝国的庞大舞台,开始大展拳脚。
绝大多数文官和清流、大儒纷纷相庆,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文臣的一次绝大的胜利,是他们在军方和朝堂中那些污腐势力的双重压迫之下,取得的重要胜利。
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切来源于圣上的决心和新任首辅文玄枢的铁面支持,所以许多清流和文臣对于文玄枢的看法都大有改观…他们之前对文玄枢多有腹议,是因为觉得文玄枢权势滔天,安插党羽,但现在文玄枢用的人,只是为了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文玄枢便是一名合格而有力的首辅。
所以一些即便是原本支持黄家的文臣和地方上的清流,也都对文玄枢的执政产生了好感,开始提供一些支持。
……
千霞山中开始彻底放晴,整个天空之中不见雨云。
霍青和他身旁的云秦军人们仰头看着天空中洒落的光芒,眼神之中充满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他们很多人身上的伤口在夏日的雨水浸泡下已经腐烂溃疡,有不少人的双脚都已经开始溃烂,因为药物早就已经用光,很多人脱下黏结着的布袜时,却发现自己的脚趾都掉了下来。
暴雨使得他们的身体腐烂,但没有暴雨,却很难掩藏他们的行迹。
然而此刻这些沐浴在阳光下的云秦军人,脸上的神色却是反而变得更为坚定和热诚。
因为千霞山已经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已经行走在一片桑树林中。
确切而言,他们已经行走在和南陵行省交接的南令行省的土地上。
这是大莽军队还不能深入到的地方。
林夕完成了对他们的诺言,已经真正的带他们回家。
霍青和他身旁已经期待暴雨停歇的所有云秦军人在终于迎来了晴好的天气,将目光从湛蓝的蓝天上收回之后,这些云秦军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最前方的林夕和高亚楠身上。
从现在开始,所有这些云秦军人也会坚守自己的誓言,对林夕绝对的忠诚。
这世上有很多权贵,对于如何招揽对自己绝对忠诚的死士一直都很头疼,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最好的方法,便是同生共死。
越是处在恶劣环境下的前线将领,越是能收获可以用生命来捍卫他的伙伴和部下,而这些在南陵行省和千霞山中转战的生存和战斗,绝对是连先前那些龙蛇山脉之中的边军,都难以想象的恶劣。
走在最前的林夕转头看了一眼后方苍翠的千霞山。
“在想什么?”高亚楠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用魂力震干了身上的衣衫,问道。
林夕轻声道:“我在想闻人苍月不知道在这座山脉里的什么地方…在想我们离开这座山脉之后,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
“不要心急。”高亚楠明白林夕的想法,她温柔的看着林夕,道:“这时间不会太短,你也说过,人生的意义不能是复仇。”
“当然。”林夕微笑了起来,道:“只是最近过了国士中阶之后,感觉自己的魂力提升速度越来越慢,有些略微的急躁和不耐…只是有你在身边,这些急躁和不耐便都会很快消失,我的眼中就经常只有绝美的风景。这千霞山的美景,这暴雨冲刷过,异常干净的蓝天下,南令行省如水墨山水画般美丽的风景。”
高亚楠嘴角微微上翘,道:“你的嘴一向很甜,不过不要老是夸我,我会骄傲。”
林夕笑了笑,道:“那我先不夸你,再说些修行的事情好了。我以前没敢在佟老师他们面前多提有关圣师,甚至大国师的事情,一提就会被训斥好高骛远。即便以前和安老师在一起,她也大多只和我提及到国士阶的修行…这个世上到圣阶那么难,以至于圣师那么少,现在又正好说起时间不会太短…那按照道理,一名修行者到底要多久,才能修到圣师修为?”
高亚楠好看的睫毛微动,认真道:“很少有书籍会记载这个时间,因为圣师实在太少,一般著书的人,也不敢对圣师阶妄加评论,不敢下论断,不过按我父亲先前所说,资质极佳者,最快也是要二十年左右。”
“这的确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林夕苦笑道:“怪不得像南宫未央这样从小就会修行,且修行资质要比一般修行者强太多的怪物,在如东陵之乱时,也只是刚到圣师不久。她都要近二十年的时间,一般的修行者资质恐怕比她差一半不止,那少的就至少要四十年,多的至少就是六七十年,**十年。魂力修行还是没有捷径,这时间还是省不了的…怪不得一般的修行者修到大国师巅峰就老态龙钟快要老死了,更不用说绝大多数的修行者要战斗,死去的可能性比一般人要大许多,所以圣师阶的修行者才那么少,才万中无一。”
高亚楠点头道:“修为越高,能力越大的人,越不甘寂寞,所以到了大国师,还是和低阶修行者一样容易死。”
林夕安静道:“所以我们的确不能心急,还要安心的等很多年。尤其像我资质这么差的,不是要几十年….”
高亚楠笑了起来,“你的资质很差么?将神同学,不需三年的时间过国士中阶,你的修行速度,应该比南宫未央还要略快一些。”
“就算这样,那最少最少十年的时间也是要的。”林夕认真了起来,轻声感慨道:“的确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
高亚楠也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过也好,因为明知道再怎么努力,这时间也短不了,想清楚了,会更容易变得耐心和安心一些。”
……
……
这世上,所谓的捷径,也只是相应的缩短一些距离的方法,就如同你要过河去河对岸的一处小楼中拜会友人,你可以不走远处的桥,可以直接摆渡或者直接游水过去,这便能节省不少时间,但不管用任何的捷径,你和那小楼之间的那条河,那条街巷,还是始终在的。哪怕可以有人将河全部填平,街巷全部铲掉,变成一条大道,通往那座小楼,还是不可能将所有的时间全部节省。
要想成为凌驾于许多修行者和普通人之上的高阶修行者,时间是漫长的。
对于两个庞大帝国的战争和纠缠而言,这时间,注定也是短不了的。
狄愁飞很清楚这些道理,但是他却已渐渐的没有耐心,因为他被遗忘在帝国的角落,被遗忘在时间里。
身穿黑甲,披着一件黑披风的他站在一片断崖最边缘。
这片断崖下方,是一个和般若走廊一样的深邃峡谷,可以清晰的看到两边的崖壁上有不少深邃的岩洞,有不少羊肠小道。有许多身带镣铐的囚徒挑着担、背着箩筐,在这些岩洞和羊肠小道间行走,密密麻麻,就像无数劳碌的蚂蚁。
偶尔有囚徒立足不稳或是力尽,从崖壁上的小道上掉落,死去,便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传到断崖顶部。
这座山崖的确很高,然而狄愁飞的头顶,却不是铅云密布的天空,而是黑沉沉的山石。
他只是置身在龙蛇山脉主脉的一个矿洞里。
连微弱的阳光都不能进入这个地底世界,照亮许多通道的,唯有那崖壁上和矿洞中的一个个燃烧着的火把。
一名囚徒从他面前的一条陡峭小道上走了上来,背着不少黑铁矿石。
这名囚徒是一个盘着道髻,道士打扮的老人,断了一条腿,只是拄着一根粗粝的木杖,但却稳稳的背着至少两百斤以上的矿石。
狄愁飞看着这名不知从哪个深邃矿洞中走出,但却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囚徒,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却保持了沉默。
既然是不寻常的事情,他便只需等着事情在他的面前发生。
“外面的云秦帝国,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大变化。”断腿老人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朽掉的黄牙,“云秦大军和大莽大军在不断交战着,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又有无数人登上云秦的舞台。但这一切却都与你无关,这几年,或许还有人想得到你,但再过几年,你却是终究要和我们一样,被人彻底遗忘,沦落成一介凡夫,满面黑尘而已。”
狄愁飞的目光冷厉了起来,如若黑夜中的星辰,“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不想出去?”断腿老人端详着狄愁飞,竟似带上了温文尔雅和玩味的神情:“如果让你成为中州军的掌权者,让你重新登上云秦的舞台?”
狄愁飞脸色平静了下来,变得面无表情,只是简单道:“要我怎么做?”
断腿老人再次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笑得露出了所有朽断的黄牙:“很简单。”断腿老人点了点狄愁飞身后的许多洞窟,“让我们也出去,一起去中州皇城。”
狄愁飞没有转身。
因为他不需转身,也十分清楚他身后无数的洞窟之中,设立着的都是一些异常强大,甚至足以对付圣师的军械。这些军械,足以镇压关押在这里的所有修行者囚徒的叛乱。他也十分清楚,对面的这名断腿老人是强大的修行者,同样是十恶不赦,永不赦免的罪犯,他没有权力,放出这名老人和一些和这名老人同样的人,否则他便也会拥有同样的罪名。
然而他十分清楚这便是条件。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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