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皇城内。:..
云秦皇帝长孙锦瑟的面容依旧瘦削,颧骨有些突出,但是他的精力,却前所未有的旺盛。
他的信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已经登基了很多年。
但直到此时,他才觉得自己身下的龙椅是坐实在皇城的土地上的,他才是真正的拥有至高无声的权势的。
他阴沉着脸看着静静站立在他面前的一名风尘仆仆的灰袍修行者,问道:“他要什么?”
这名四十余岁,风尘仆仆的灰袍修行者恭谨的禀报道:“他要一只神木飞鹤,确切而言,他要神木飞鹤的符文。”
“只是神木飞鹤的符文,闻人苍月遭受此败之后,胃口倒是小了些。”云秦皇帝讥讽的冷笑,看着恭立面前的修行者,问道:“大莽应该没有可以炼制神木飞鹤的材料?”
灰袍修行者谨慎的说道:“目前的情报显示没有,且有足够的证据表明,青鸾学院的神木飞鹤符文,也是从先前大荒泽之战中那名申屠氏修行者身上的铠甲符文上获得了一些启发。”
“所以青鸾学院对于符文的研究,依旧是天下第一,在炼狱山之上。”云秦皇帝冷声道:“所以炼狱山便是想要通过这符文研究,研究出遏制神木飞鹤的东西?”
“是。”灰袍修行者点头,道:“大莽军部此刻的军情统计和分析,得出的结论,若是没有神木飞鹤的调度,恐怕坠星陵一役闻人苍月获胜的几率要比失败的几率大。”
云秦皇帝不屑的冷笑了起来:“所以大莽军方的许多高层人物便得出结论,将闻人苍月的一些统御之责归咎于此点?”
“还不是因为这些蠢货自觉和闻人苍月相差太远!”
云秦皇帝的声音大了起来,“既然神木飞鹤已然出现,闻人苍月发动这样的战役,便已经将神木飞鹤的因素考虑在内,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林夕和青鸾学院的作用,还是因为贺白荷和周若海这些人的作用。时间冰不错误,并不是因为神木飞鹤,而是因为他错估了人。”
灰袍修行者心中微寒,低头道:“圣上英明。”
“青鸾学院有神木飞鹤,朕也有神木飞鹤,闻人苍月要对付神木飞鹤,便是将朕的神木飞鹤也一齐对付了。”云秦皇帝看着这名灰袍修行者,微讽道:“但青鸾学院的神木飞鹤永远比朕的神木飞鹤要多,且朕也没有像风行者那样强大的箭手…所以你明白了朕的意思么?”
灰袍修行者眉梢微颤,恭声道:“明白。”
“去吧。”云秦皇帝摆了摆手,阴沉道:“既是新的气象,做事便要更加小心些。不要让朕给人落下什么话柄。”
……
……
夜色笼罩着坠星湖。
坠星湖南岸的一片低矮洼地里,扎着十几顶黑色的行军帐,在夜色里根本显露不出来。
其中一顶营帐里,李开云正在用一块干巾揉捏着自己的脚。
即便是在行军之中,一切都只能从简,清洁卫生也不可能有什么讲究,但是每一名云秦军人,哪怕不是他这种经受过青鸾止戈系教导的青鸾学生,也都十分清楚在行军中最需要保护的便是自己的双足。
如果不清洁自己的双足,任凭汗水和泥垢濡|湿着的话,只要数天的时间,脚趾间就很容易溃烂,患上“行军足”,严重时甚至根本无法行走。
和李开云一起坐在营帐里,同样用干巾在揉捏和清洁着自己脚的便是李开云在边塞上的好友方竺。
因为气味总有些难闻,所以在营帐的门帘是掀开着,可以看见布满无数星星的夜空,可以依稀看见不远处的坠星湖上的反光。
“这里就和林夕林大人和胡辟易将军击溃那支大莽水军的地方不远了。”
方竺朝着一侧点了点,肯定的轻声道:“应该再往那里十余里就到了。”
李开云嗯了一声,含糊道:“胡辟易应该没有战死,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连周首辅他们都去了东景陵和韶华陵一带,我原以为他若是不死,也会出现在这一战里,却没想到依旧没有出现。”方竺有些遗憾,但脸上还是充斥着兴奋的神色,“不管怎么说,这一战还是赢得漂亮,至少大莽怎么都无力主动进攻,只看我们什么时候能收复千霞边关了。”
李开云点了点头。
他自然十分清楚战场的主动权更替意味着战争已经彻底朝着云秦倾斜,这至少意味着战斗不需要像先前一样惨烈,云秦军人的死伤会少许多。
只是此时让他高兴的不是此刻已经谈论了很多次的这些东西,所以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方竺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看到李开云有些出神的看着坠星湖的样子,他便有些反应了过来,笑了起来:“你是有些遗憾没有能够参加林大人的喜事?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也要不了几天,你便能出现在他们面前,亲自向他贺喜了。”
李开云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些忧虑。
“他和高亚楠是在青鸾学院就已经互生情愫了,到这一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姜笑依也是我的好朋友,凌涵和惜月她们也都在,那一定很热闹。我没能在那里的确有些遗憾,只是我了解林夕…这次大喜之事显然有些急促,想必他是急着办什么事情,才会弄得这么急促,能够影响到他和高亚楠婚事的事情,必定很大。”
“你就安心吧。”方竺轻笑着拍了拍李开云的肩膀,道:“你又不是没听说东景陵里的战况…连那样的战局,都被林夕渡了过去,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到他,让他应付不过来的?”
李开云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自己这名军中的好友,道:“你说得也对,其实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虽然林夕这个家伙从来没有当面和我说过,我也假装不知道,但我从姜笑依他们的口中知道,在他所有的朋友里面,他一直最担心的是我,他总是担心我热血上涌,在战事时会拼命冲在第一个然后牺牲掉。他最担心我,我现在反而还担心他,似乎真是有些多余?”
方竺笑出了些声音,“为什么偏偏是你?”
李开云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因为我看上去最傻,最愣?”
方竺戏谑的看着李开云,道:“不过傻人也有傻福,不然冷家千金怎么会看上你。林大人他们也的确急了点,否则换了我没有什么大事,可也一定要等着你这好朋友一起办啊,不然就不是双喜临门,而是三喜临门了。”
李开云微窘,正想说我这事情八字可是还没一撇,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双瞳陡然一缩,柔和的面部线条陡然变得冷硬和紧张起来。
方竺顿时感觉出了异样,压低了声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开云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屏住了呼吸,凝神听着,感知着。
曾经有一瞬间,他想要出声让方竺等人先行撤退,但只是下一个呼吸,他的整个身体便僵硬了起来。
“我们被围住了…应该不是我们的军队,是敌军。”
方竺的心顿时彻底的沉了下去。
“有多少人?”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像蟋蟀一样的示警声,同时问李开云。
李开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方竺的心更加寒冷,骤然他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颤声道:“我们的行进路线只有军部…”
不等他说完,李开云便已做出了决定,在他的耳畔急速道:“你的水性还可以,等下唯一的希望,便是设法遁入坠星湖。”
“不行,你先离开。”方竺在这一瞬间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咬牙道:“你是青鸾的学生,你比我们有用得多,而且冷姑娘还在等着你…你…”
就在他急切的低语之间,一阵如风吹过芦苇荡的声音,便已经从四周响起。
“走!”
李开云猛的推了一把方竺,直接将方竺推得从营帐里窜了出去。
然而方竺却是并不离开,听着那无数细微而急切的脚步声,他发出了极其低沉而厉声的命令:“准备迎战!掩护李大人离开!”
李开云的面容变得灰白。
他的感知中出现了数道炙热而强大的气息。
他感知到就连通往湖畔的道路,都已经被切断。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握黑色长刀的方竺身上,在这一瞬间,他知道恐怕只有用这种方式,才有可能让自己这名好友活下去。
也只在这一瞬间,无数嗤嗤的箭鸣声凄厉的响起。
李开云深吸了一口气,身影如电,闪至方竺的身旁。
在方竺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时,他的手落在了方竺的后背。
一股魂力狠狠的从方竺的后背涌入进去,撞击在方竺的心脉之上。
方竺的呼吸猛的停顿。
有密集如雨的箭矢落下。
李开云一声厉喝站立在了方竺的身前,剑光飞起,绞碎了无数箭矢,然而另外一只手,却是抓住了一枝箭矢,悄然的反手射出,射入了方竺的胸口。
有血光从方竺的胸口迸出。
方竺静躺在地,沉寂如殁
李开云看了一眼遥远的北方,眼中闪现出一丝决烈的光彩,毅然的挥剑,如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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