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啊,他们。”
洛维安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对着顶灯伸出手去,中指上的尊严法戒在白色的魔法灯光下闪烁着绮丽的紫色光芒。
“我也是很麻烦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动了动手指,在人造灯光下的戒面顿时在折光中闪烁出了深蓝色的光泽,“要是你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在那个时候呼唤血脉图腾吧?——可是谁知道呢,如果那时候的你仍旧是我曾经的副长官,你一定不会阻止我;现在的话,唉……木已成舟,没办法——”
“爸爸?”
洛维安早就在四处乱逛的精神触角中感受到了雪沫站在他的房门外,事实上,对于这个有点任性却依旧懂得用乖巧骗取他和马斯特玛溺爱的魔族小女孩,他一直抱着一种真正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正确的做一个父亲的决心。
“门没锁,进来吧。”
雪沫自然不是因为这句话才推开门,刚才她的问句完全是因为她已经推开门听到洛维安自言自语才发出的。
“你没有在修炼嘛!”雪沫一屁股坐在洛维安身边,挡着他的眼睛,“爸爸你那天晚上究竟干什么去了?我怎么会有那种感觉——书上说的叫做什么……血脉共鸣?”
洛维安也没有把她的手从他的眼睛上面移开,对于这个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和艾安来南方“旅游”的女儿,他实际上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拒绝她的办法。
“艾安干什么呢?”
“唔?艾安姐姐?她当然在修炼啊,要不就是和她那个奇奇怪怪的斧头拌嘴。”
洛维安抬起一只手。在他们的上空虚画一笔,魔族之血中的细微结晶就留在了空气中。形成了同那天出现在洛维安上空的血月图腾原理一模一样的红色月轮的图案。
雪沫小心翼翼地将手伸了过去,轻轻穿过看上去不像是物质存在的血月图腾。一种奇异的震颤感觉从她的指尖扩散到了全身。
“真的诶,”雪沫眨着眼睛拂了拂只有巴掌大小的图腾,直到最终将它彻底弄散,“爸爸还没说去干什么了呢,艾安姐姐也很好奇哟!”
“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洛维安移开了雪沫遮在自己眼前的手指,“回去跟你妈妈说说这件事,现在你就别操心了。记着你当初答应了什么才跟过来吗?要是不听话的话,以后就不带你去天空之城了!”
雪沫看着板起脸来的洛维安,立刻变得慌张起来。蹦蹦跳跳地后退了半步,赶紧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问了……不过你可一定要答应带我去天空之城哦!还有,爸爸你见过你的老朋友之后,还要带我在北边玩一圈再回家!”
洛维安坐了起来,托着自己的下巴,“你什么时候敢和我讲条件了?回去睡觉!”
看着讪讪溜出去的雪沫,洛维安长出一口气躺回了床上。
“真是邪门,我应该是当世唯一的一道至尊血脉吧?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压制呢?她的血可是普通的魔族之血——这不科学!”
想到这里。洛维安又回想起自己当初在为自己的学生们用双系治愈术塑造天赋的时候,对雪沫进行的体检。她是地地道道的血月族裔魔族没错,但是她的背后骨骼却没有一点符合魔族翅翼的结构,甚至那种纤细紧密的骨骼排列。更像是精灵族的体态特征。
她是……她是由十字旅团长之一的哈林送来的魔族女孩,她的身世是否真的如同哈林所说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女孩呢?自从那次于科特索尔的十字旅团据点见过哈林一面之后,他就再未见过这名神秘的精灵族隐修者和同样身份的列高罗。在之后的数次与十字旅团的冲突中。能够作为强大战力支援的她和列高罗也从未出现。
每一次随着十字旅团总座出现的旅团长,总是固定的几位。这是否说明了十字旅团并非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由总座完全掌控着的呢?从那次利琳完全可以说是背叛了哈尔模尼亚的行为来看。十字旅团中的某几位旅团长很有可能根本不听命于总座。
尽管自从他的那个时代,十字旅团就已经存在了。但是迄今为止,他所了解的仍旧只有这些。甚至在新时代对十字旅团的认识,都远远超出了卫圣战争时期对十字旅团的了解。
雪沫恐怕是离他最近的一个谜团吧?如果他们是用雪沫作为一个监督或是威胁的工具呢?这并非没有可能,十字旅团的行为没有人能够精准地判断。但是如果真的如此,洛维安也毫无办法,雪沫和他们的感情已经完全建立起来了,如果一日他们真的通过什么手段威胁雪沫从而迫使他做某些事情的话,那么自己甚至包括整个与之相关的黑色之翼都会陷入非常危险的被动。
但是无论是对身体还是精神空间的检查,她仍旧如同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自然率真,没有一点被这个世界的阴暗所沾染的污迹。
“冲动是魔鬼……”洛维安拉过被单嘟哝道,隔壁另一个房间中的艾安已经睡下了,雪沫恍恍惚惚地读着手中一本厚厚的童话书,自己还在想着如何将南方的这一最大的魔族残留势力安排好——奥尔卡口中对大地神殿即将到来的对格里华帝国的完全清洗,并没有说不包括这二十万男女老幼。
“奥尔卡……”他叹了口气,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硬纸片一样的东西,展开之后,一串细微的三维法阵模块在纸面上浮起了薄薄的一层。从右上角五颗暗淡无光的光点上来看,这里完全没有信号。
嗯,信号。这是一个崭新的词汇,指的是通过三维法阵捕捉到的空气中传播的魔法波动的强度。没有信号。就说明周围不存在足以进行远程对话的元素波动,也当然就无法无线地直接同远方的另外一个这样的简易通讯法阵进行实时对话了。
“小雪还真是厉害呢。”洛维安合上了纸片。又从另一边抽出一张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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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安从没有来到过这里,甚至在她过去尚未遗忘的记忆中,她仍旧没有对中南山脉的多少记忆。充其量最多的,也只是知道那位出身人族的第六军团长班.雷昂,便是来自于这苍茫雪山之后的一个遗落的王国。
数千米高的皑皑雪山挡住了艾安的视线,这是同天狼山脉完全不同的气度。在那里显示出的是自然界的狂野,而在这里则更是以沉默的威严压抑着一切企图翻越它的生命。
艾安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山峦的苍色中移开,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魔族父女身上。抱着胳膊坐在斧刃上的摩诃又开始敲打着自己的主人。
“呀?主人不会看上这个超级大坏蛋了吧?嗯……你的口味还真是特别呢——啊!”
艾安动动手腕将摩诃从破碎的石块中抽了出来,再次以原样拄在了自己身旁。穿着一身华贵的白色豹皮的斗篷和金貂绒披肩。再加上一柄拥有器灵的顶级战斧,此刻站在雪山之下的艾安真的有了几分洛维安记忆中的那位傲气凌世的战神的模样——只要把她脸上的那股发傻的天真气替换掉就完美了。
相比较来说,站在最前面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防寒装的洛维安和瑟米雷娅则更显得像是白狼王的两个仆人。
“这个你们两个拿着。”洛维安转身从衣服里面抽出两封信,“一封直接送给埃文,另一封上面盖着弗朗西斯的胶印,有这个这边的黑色之翼不会怀疑你们。我说不定究竟几天之后才能够回来,但是不会多于一星期。如果一星期——不可能,我一星期之内一定会回南黑色之翼找你们。如果在这个期间大地神殿向着格里华动手的话,根据我写的那封信。他们一定会做些什么。如果他们要求你有所行动的话,如果合理可以听他们的,但是记住,他们没有资格命令你。”洛维安最后直视着艾安说道。
艾安非常认真点点头。拉着雪沫的手张开了一道斗气屏障,挡住了越来越猛烈的风雪。
“那我先走了,没什么危险的事情。很快回来。”洛维安冲着两个人挥挥手,旋即张开翅翼。在白灰相间的天色中穿进了层层叠叠的中南山脉之中。
“走吧。”
几天前雨燕夏琪极度嚣张的来访很明显给这些护卫们留下了耻辱的心理阴影,虽听说这位名声很盛的天才近战法师似乎和他们的领导者埃文先生有着青梅竹马的令人羡慕的关系。不过这些事情并无益于解脱他们心中的愤懑。
站在雪中的艾安与热烈的夏琪完全相反,似乎站在每个护卫面前的是一尊寒冰雕像,看不到多少属于人类的热量。虽说一直拉着她没有握斧的左手是一个看上去全然无害的小女孩,但是那斧面足有半个平米大小的战斧仍旧透出了相当逼人的煞气。
“喂!放下武器!”
艾安眨眨眼睛,摘下斗篷的罩帽,把摩诃扔在了自己脚边。
护卫们明显没有想到她真的扔掉了自己的武器,更没想到来访者居然又是一个女人。似曾相识的火气一下子点燃了他们的自尊心,胡乱地几声“拿下!”后,炸散开大片雪花的各色斗气就已经先声而至了。
“诶诶诶——你们这样没有武德的说!”艾安在雪花中大喊道,顺手在空气中一抓,雪花立刻在绝对的冰属性斗气中回缩凝固成了尖锐的冰棱,并在低温中拥有了可怕的强度。没有斗气的催生,艾安几招连续的点击,就打破了斗气匹练在空气中的动态平衡。失去了依托的斗气冲击四散开去,溅起了更多的雪花碎片。
“咳咳!——艾安姐!——”
“喔?小妮子受不了了吧……唔,主人,你跑哪里去了?小丫头在你手里面么?”
“吵死啦!——洛维安先生的女儿艾安绝对不能弄出事来!哦荷!——”艾安丢掉手中的冰冷。抓起了躺在雪堆里面的摩诃,巨大的斧刃在她身边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圆弧。在冲散了周围遮掩视线的雪花的同时也将正在冲来的护卫们扫倒在地。
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天然呆的妹纸会选择这样刚猛的武技风格呢?
“停停停,不要打了。艾安和小雪是来送东西的!”艾安抹掉雪沫脸上的雪,露出了她的那副不高兴的表情,赶紧把洛维安交给他的印着弗朗西斯胶印的信晃了晃。
头晕目眩之后的护卫们看着没有一点敌意的艾安和雪沫,最后还是放下的武器。卫队长走到了两个人面前,仔细看了看那枚胶印。
“吾主在上——这是奥尔卡大人的印章!——哦?不对,是弗朗西斯先生的么?啊,原来传言是真的,弗朗西斯先生登任黑色之翼总长了!”
雪沫盯着来来回回想要从印章中找到伪造破绽的卫队长感到十分不爽,艾安则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说着:“——那个。我们可以进去么?我们也不能够一直站在外面是吧?……天气好冷的说,你们不仅不在决斗之前报出自己的名字还一起来打我一个,真是野蛮的战斗模式呢……喂!你们在听我的话吗?——”
二十分钟后,在黑色之翼食堂的高档雅间中,埃文额头上贴着冰毛巾穿着睡衣坐在艾安和雪沫的对面。
第一次的宿醉留下了如此严重的头痛,以至于埃文经常恐惧地想到这样恼人的痛苦是否将会伴随他的一生。在这样糟糕的心情下,他也没有多少装点自己外观的心思了,于是他就以这样一幅眼睛发肿,浑身上下透露出颓废气息的模样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这。这么年轻啊。”趁着埃文换毛巾的空闲,艾安小声对雪沫咬着耳朵。
“雪沫还是喜欢人偶师这类东西。”雪沫白了艾安一眼,继续以精灵族的标准坐姿坐在椅子里面,偶尔偷笑地望望不远处的仆从们流露出的对主人的无奈目光。
“弗朗西斯啊弗朗西斯……”埃文一手展开信一手扶额。“米乐,你怎么看?”
艾安和雪沫齐齐吓了一跳,从埃文背后隐形的空气中一下子冒出来了一个不比雪沫打多少的男孩。但是那双竖线型的金色瞳孔和额头冒出的一双蓝金相隔的角却证明了这绝不是一个人类。
“弗朗西斯说的埃文的契约龙?”
“怎么是这样啊?”
“哎哟,他可是化成人形了。没有看出来嘛艾安姐姐?”
米乐无语地斜了埃文一眼,道:“黑色之翼。还是有一个共主更好。弗朗西斯先生作为我们仅剩下的一位干部,虽说资历上有所欠缺,但是至少比主人你丰富得多。而且从信中来看,北黑色之翼人心一统,凝聚空前……我们最好还是学习着点人家。”
“哈涅谢林卡。”埃文用精灵语回答米乐,转向呆呆地望着埃文的二位,“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想问问两位小姐一点小事情——比如,弗朗西斯的老师洛维安先生所说格里华即将发生的事情,要我们动用自己的力量解救魔族,难道对格里华的人类公民视而不见了吗?”
雪沫拉着脸,盯着埃文道:“看信。”
埃文一窒,低头扫了几眼,“哦哦哦,是这个意思,希望借此机会扩大黑色之翼的规模嘛……抱歉,这几天头痛得厉害——对了,我还想知道,尽可能尽早地离开中南山脉与北方黑色之翼会和,争取打破圣地边防军对米纳尔森林周边的封锁……这个是为什么呢?”
“看信。”
“呃……”埃文脸一红,低下头又看了几眼,“啊!原来是这样啊,圣地肯定不会对大地神殿出兵放任不管,无论他们做出什么行动,对米纳尔森林的封锁也会松动,届时甚至只需要一部分的武力压制,就可以做到黑色之翼的二次统一——不过尽快撤离中南山脉的意思是什么呢,洛维安先生好像没有说——诶?瑟米雷娅小姐难道您在之前看过信件的内容吗?”
“爸爸才不会给我看呢。”雪沫嘟着嘴说,“我只不过是在门缝里看着爸爸写字时笔在空气中划出的轨迹,这轨迹不就是文字的镜像型吗?记在脑子里回去写在纸上,对着镜子一照就什么都明白了。”
埃文、米乐和艾安都用呆滞的目光看着雪沫。
“咦?你们好奇怪诶?难道你们做不到吗?”
雪沫扭过头时,她的眼睛第一次和一直低着头看信的埃文的眼睛完全相对了,透过那双深蓝色的眸子,一点奇异的光亮映在了雪沫的精神空间深处。一瞬间,淡金色的金色雾气涌上了她的精神之海,让她的意识出现了刹那的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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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埃文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手中把弄着从信上取下来的弗朗西斯的胶印。
虽然自己在开始便选择了弗朗西斯作为了自己的竞争目标,但是事实仍旧告诉他弗朗西斯一直比他走的更远。这也许不是因为能力的问题,完全是因为两个人过去不同的历史。历史的不同带来了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命运走向,也许在某处的切线他们的方向平行了,不过在未来,他们的方向仍旧不一样。
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这应该和弗朗西斯没有什么不同吧,在格里梅尔背叛导致黑色之翼元气大伤后,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尽快让黑色之翼回到曾经的辉煌和强大。弗朗西斯的所作所为无疑证明了他是一个好总长,而在那个关头毅然选择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这几万人生命的代价和黑色之翼科技结晶的他也必然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埃文.潘姆,但是拥有了新的阅历的更加强大的自己最终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既然自己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实力,那么在未来等待着他的绝不会有一个永远站在他上面的弗朗西斯,而是命运切线的平行线之后一个不同方向的新的高度。
“这要战争才能够改变啊!”他叹了口气,取消了无聊的思考,准备睡觉。
“战争是改变的充分条件吗?”
飘渺空旷的声音忽然穿透了墙壁和他的耳膜,直接震荡在了他的精神之海中。
埃文在一瞬间的慌张之前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龙翼法杖,这片空间中的一切活性魔法元素都听从了他的召唤,在法杖的杖首亮起了一团绚丽的彩色光芒。
随后他心猛地一沉。
直接共鸣于灵魂的契约无法将他心意的波动传递给另一间房间中的米乐,呼叫护卫的讯息更是无法穿透他卧室的墙壁。
灵魂契约竟然失效,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而灵魂契约的被阻隔,已然说明了来者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
“请问,是瑟米雷娅小姐吗?”
声音多了几分不真实的虚幻,但是声线的本质,仍旧是白天所见的雪沫清脆的音色。
怎么可能?几滴冷汗从鬓角滴了下来,白天所见的这位小巧玲珑的魔族女孩根本就没有半点力量波动啊!难道说她的实力是传说中的五级?!也许那样触摸法则的力量,能够无视他和米乐灵魂共鸣释放出的敏锐感知。
他面前卧室的墙壁诡异的融化开来——那是真正的融化,每一个元素粒子与周围粒子的相互作用力失效了,失去力场支撑的墙壁在重力的作用下松散地滑落。瑟米雷娅小巧的身体飘忽着穿过了墙壁元素滑落的空洞,站在了埃文的床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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