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布希昂!”
“什么!”“他们在喊什么”“那是什么东西!”因龙吼声而受惊的马匹不受控制地开始乱窜,它们到底不是帕德罗西的骑士马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而听不懂那一声高高回荡在半空之中的男性咆哮的亚文内拉长弓手们也随之惊慌了起来。
尽管素质优良,他们仍旧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帕洛希亚高地人的方言,意思是往回跑,听起来他们和地龙遭遇了。”亨利用极快的语速为他们解答道。
“龙?”就连明娜都瞪大了眼睛望着亨利和米拉两人,这就更不要提其他的亚文内拉年轻人了。与魔女这种关乎到东海岸历史的事物不同,龙作为一种野生物种生存范围遍布整块大陆。
尽管让学者们来细分的话会有许多种类的差距,但在亚文内拉的方言除了龙蜥和几种国境内存在的杂龙有准确命名以外,不论是飞龙还是地龙又或者是稀少难得一见的巨龙,统称都只是“龙”。
一个简单的词汇,意味着人力难以匹敌的,巨大威胁。
“别担心,只是一头低等级的地龙,和史诗故事当中能够独力毁灭一座城邦的那种高级的不同。”亨利这样说着,但就在大部分人要松口气的时候他接着又说道:“它的鳞甲也就相当于比较厚的板甲,没有鳞甲覆盖的部分,强度也只是相当于5毫米的硬化皮甲,和阿雅蛇龙是同一个等级的——”
“也就?也只是?”明娜翻了个白眼,抢在了米拉的前面。
“5毫米的硬化皮甲——”前锋的几个长弓手们面面相视,他们手中的长弓虽说是亚文内拉的代表典型,但它本就是为了狩猎普通的中小型猎物而设计,虽说可以用以自卫,但对付的也通常只是穿了亚麻薄衫的农民盗匪。莫说是板甲了,就连厚度足够经过处理的皮甲也能做到有效减伤。
上过战场或者有过狩猎大型猎物经验的长弓手都明白,破甲或者说突破表皮这种事情,拉力足够大,箭速足够快再加上合适的箭头就可以做得到,但真正麻烦的是破甲之后的事情。
足够强大的弓配合专门定制过的破甲箭头,在20米的距离以内击穿西海岸样式的板甲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板甲通常都有着圆滑的弧度,并且在那之下还会穿着坚韧厚实的武装衣。
勉勉强强击穿了板甲以后,需要再突破下方的武装衣,而即便突破了武装衣,也还需要残留有足够的动能来击穿表皮和肌肉,刺入内脏当中,造成致命伤。
这一切的难度可想而知,但这还不是最令人绝望的。地龙的表皮没有覆盖鳞甲相对脆弱的部分有可能被击穿,可是即便是以理想状况来考虑。
85公分长的箭矢,即便刺入身体当中超过一半,只怕比起那庞大的身躯而言也不足一提。
“逃吧,趁他们还在吸引注意力。”沉默大约持续了有一分多钟的时间,地龙没再发出第二声咆哮队员们成功地控制住了马匹,明娜回过头,这样说着。
她的提议并无过错,尽管未曾有过正面接触,但在出发之前与帕尔尼拉政界交往密切的金发女爵士也大致了解高地人在帝国境内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平心而论,明娜与那些人素不相识,她真正在乎的只有队伍当中的这些自己人。而他们手中的武器和人马也并不充裕无法保证确凿无疑地击败敌人。
在有更重要目的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一些可能不会感激他们的人,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但尽管身为队伍当中实质性的领导者,明娜却只是提出一个建议,等待着亨利的决策。
这种做法潜移默化地影响了队伍当中懂得察言观色的成员们,尽管他们大多对贤者知之甚少,但作为驻帝国大使很明显很有才能的这位女爵士都将决定权交给了对方,作为手下的他们也只好赌一把看看这个高大的男人是否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了。
跟在明娜身边也有一段时间的这一批人都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她将决定权交给亨利,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这并非强权压制,也不是碍于颜面,而是发自纯粹不掺杂一丝疑虑的信赖。
相信对方,肯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不只是一头地龙。”亨利回过了头用飞快的语速讲解,他们现在仍旧有机会路过而不是介入这件事。除了刚刚那一声响亮的龙吼和高喊以外现在只有零星的嘶吼和人类惨叫声传来,显然这些高地人和地龙是越打越远了——这么说的话会像是他们打了个势均力敌,实际上应该是人类方面想要逃跑被追杀才对。
“死灵,吗。”不确定并且不熟悉的因素再度增加了。
本身要对付一头龙就已经足够困难,现在对方还已经死掉了,你该如何杀死一个已经死掉的巨大生物?
放血?攻击内脏?毒素?
麻烦一个接着一个来,不少心智不够坚定的人开始打退堂鼓了,明娜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把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打起精神来!你们从遥遥万里之外的亚文内拉乘船过来,是为了夹着尾巴回去丢人的吗!”
“是个亚文内拉人就给我挺住,我们撑过了这么多的战役,撑过了这么多的痛苦,在背负了从未有其他人背负过的宿命,踏上从未有其他人到达的异乡之地,你们已经做到了这种事情,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们会畏惧的。”扎成马尾的金发随着动作飘扬,而她开口,用清丽的声音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
“怂了的家伙现在转过身回去也可以,但你要做好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同伴正眼瞧你的准备。”
“听见了吗!”明娜叱喝道。
“嘶——”而倒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多人都用冷空气让自己重新提起了神。
“挺厉害的嘛。”米拉小声地对着把剑收回来的女爵士这样说着,而明娜回之以微微一笑。
“熟能生巧。”
亨利撇过了头望了身后众人一眼,他打算介入这件事情这一点虽说没有说明,但已经在此地迟疑了好几分钟大部分人也明白了贤者的决心。
他观察着周遭,然后回过头说了一句。
“我有计划了。”
————
“......”奥拉夫注意到了那些突然出现的家伙。
为首的那个女人一头金发闪闪,显然是来自异邦的家伙。帝国的娘炮贵族们称之为维斯兰的地区,他们认为那边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的全是落后的蛮族——巧合的是,帝国的人也是这么看他们这些心高气傲的高地民的。
不是那些乐于见到他们全部死光光的帝国贵族是最好,但这些家伙是想干嘛。
拿弓来射龙?
这些家伙以为自己是谁,高地人传说中射下太阳的神射手莫格诺吗?
那些细细的箭矢又能做些什么,还不如他们手头边的这些十字弓好用。
“里法温嘎,佛司!”情况紧急,他没得太多时间去投入注意到这些外来的异邦人身上,大嗓门的奥拉夫一声咆哮让左翼那些穿着板甲衣拿着斧枪的战士往后一退,紧接着把重型的钢臂弩弩弦往自己腰带上的钩子一挂,脚踩着前方用作踏环的大铁环就往下一蹬。
“喇——咔哒”弦拉到位,奥拉夫从侧面腰包抽出一枚有2.5公分直径的粗大弩失,搭了上去。
“维佛斯!”他大喊一声,紧接着前方那几个负责吸引龙头注意力的人就地一扑。
“嘶——”地龙呆住了,它不知道该扑向哪一个目标。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但这显然正是亨利他们遭遇过的那头被毒素侵蚀的地龙。
如今的它看起来像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减肥,身体干瘦得可以。那挂着破烂衣物和新鲜血迹的下巴虽然还可以咬合,但已经彻底歪向了一边,头上的犄角折断了许多,身体破破烂烂往外冒着黑液,表皮还覆着一层霜。
再加之以腹部和后腿插着的巨大骑枪,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它已经不是活物。
“来吧,你这丑陋的鬼东西。”
奥拉夫瞄准了它眉心正中间的位置,然后握下了扳机。
“啪——咻——”弓臂积蓄的动能在一瞬之间释放了开来,然而在极寒的环境下钢铁制成的弓片也不堪重负,粗短的弩失离弦而出准确地命中了地龙漆黑的左眼——尽管那并不是奥拉夫瞄准的地方。
而在同一时间,因为零下二十度的寒冷中过度使用造成的金属疲劳,使得弓片在一瞬间就当着奥拉夫的面爆炸了开来。
“妈了个——”“啪!!”奥拉夫本能地用手护住脸庞,但破碎的金属片还是打得他满脸是血,在刮着寒风的冻土之中发生这种事情可不是好事。一瞬时间他被自己额头溢出来的血糊了双眼,而被命中了眼睛的地龙虽然已经不再拥有痛觉却仍记得愤怒。
“完了——”
“吼————”地龙咆哮。
“咚咚咚咚——”马蹄践踏。
“啪!”一只大手揪住了他的领子,奥拉夫本能地就想要拔出腰间的单手剑去砍它——因为高地民都是不骑马的,但他紧接着意识到了对方是在救他的命,因为在下一秒钟一阵疾风拍落在了他的面前。
碎石子飞溅,地龙再度发出咆哮。而奥拉夫紧接着就感受到自己被人一把甩了出去,粗暴地摔在了低上。
“用地上的积雪洗眼睛。”那人开口说道,用的是高地民的方言,语气平静得像是问他要不要去散个步。
“妈的,你一定是个北佬!”对冰天雪地了若指掌又懂得如何在其中战斗的人,在这种帝国南方的湿地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而随着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过来,奥拉夫的想法也被证实了。
那确实是个北佬,人高马大,手里头还提着一把个头赶得上帝国贵族小姐的大剑。
“天杀的苏奥米尔人。”他叫唤了一声,但那语调当中却并没有像是对帕德罗西贵族那样的刻骨仇恨。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这位首领,看起来你们像是战车部队,高地人的精英。”亨利开口这样说着,他口鼻之间吐出来阵阵白气,而前方的亚文内拉长弓手们也利用自己骑马的优势分散着地龙的注意力为高地人争取撤退的时间。
“是,是,感谢你注意到这么简单不过的事实。穿着板甲衣带着专门克制帝国骑士的破甲钢臂弩,我们还能是谁。不过你们这群异邦人又是有何贵干啊,觉得看我们自己死掉挺寂寞的想下来当个伴?”奥拉夫眨了眨眼睛,他仍旧没办法完全看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用充满了方言口音的拉曼语嘲讽亨利。
很显然,对于身居高位的高地人而言,他们和拉曼社会的关系要更复杂一些,所以也自然沾染了一些拉曼人的“优良品德”。
“你是在说谢谢吗,不客气,反正我立马要你还人情了。”奥拉夫摘下头盔用身上的格子布缠了又缠自己的额头,而亨利则在马上接着说道。
“哈,你该不会是想说,我们组成一个临时同盟,一起干掉这头看起来已经死了好几天,我牺牲了30个精锐战士都没能减缓它速度的,地龙吧。”
“正是如此。”
“妈的,苏奥米尔的疯子,天杀的北佬。”
“那么答案是?”
“万分乐意。”奥拉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紧接着从背后扯下了自己硕大的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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