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湾里住的，大多是从山南那些临海城邦里逃出来的难民。
那些付得起船资的，来到石湾后虽然一贫如洗，但至少还保持着自由的身份，能住进那些低矮的窝棚里艰苦度日。
更多的，付不起船资的，来到石湾后就变成了奴隶。一条命握在那些工头手里，没日没夜地干活抵债。
在这里，只要肯花钱就能雇请到佣兵，能收买到奴隶。可是该怎么找出一个人来？
人马心性高傲，绝不可能去做为了金钱卖命的佣兵。
人马强悍凶猛，更不会甘心沦为奴隶不去反抗。
更何况，白云是人马之王的女儿，出身高贵。绝不可能变成佣兵，变成奴隶。
出了意外？
木椟看着有菜，完全想不出主意。
小妖说道：
“干脆把街面上那些人马全都抓回来问个清楚。他们要是感念我们帮他们打赢了战争，说出实话倒也罢了。谁要是敢跟我们藏奸耍滑扯谎话，就要他们好看！”
木椟摇着头。
出现在石湾的人马，究竟属于部落里哪一个贵族。他们逗留在石湾，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全都不得而知。惊动他们走漏风声，只怕还是会影响到寻找白云。
客栈的老板突然开口说道：
“我可以帮你们找个人，打听些消息。”
对啊。石湾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佣兵奴隶都能买得到，肯定也会有人出卖各种消息。
木瓜问道：
“那你需要多少钱？”
客栈老板低着头擦着柜台，不紧不慢地说道：
“钱，不急。问出消息，再讨论价钱也不迟。”
木椟说道：
“那就请你尽快打听消息吧。我们一定会有重谢。”
客栈老板抬起头，瞥着木椟几个人，又继续擦着柜台。
木椟觉得，客栈老板是想说什么，却又因为不确定该不该说，所以忍住了。
木椟看了看客栈外的天色，又看了看木瓜和有菜，说道：
“我们，也出去转转吧。”
“你们可以去码头转转。”
客栈老板说道，瞥了几个人一眼，转身进了后厨。
石湾码头，离着木椟他们住的客栈并不远。中间隔着那个叫做一口酒的酒馆。
走过酒馆的门口时，能看到一个中年的汉子靠在墙边，抱着肩膀。
入冬的天气已经很寒凉，中年汉子还是露出两条臂膀。上面带着好几条明显的伤疤。
木椟一行走来，中年汉子就一直不错眼珠地看着。直到木椟他们走过，中年汉子转动着脑袋，不错眼珠地看着木椟他们的背影。
阿弟忍不住回过头看着，看到中年汉子看过来的眼神，被吓得立马转回头去。
码头，就修在港湾的最中间。
长长的木头栈道，一直延伸到海水里。一艘靠泊的大船，正在卸下满载的乘客。人声嘈杂，拥挤混乱。
码头一侧的海岸上，一个一个巨大的木笼排列着。木笼里塞满了人。
那些是奴隶。他们没钱给付船资。来到石湾，就只能卖身为奴。
木椟看着木笼那些人。年纪轻的男人和女人早已被挑走了，笼子里关着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老人从木笼的空隙中向着木椟伸出手，想要一口吃的。
木椟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胳膊，看着老人那张脸。
有菜把手伸进口袋中拿食物，木椟冲着有菜摇着头。
一个人得到食物，就会引得木笼里所有人都挤过来要吃的。场面就会失控。
“能有多少？”
木椟转过头问木瓜。
木瓜眺望着最远处的木笼，说道：
“四千到五千。”
转过头看了看木椟，木瓜问道：
“你在想什么？”
木椟犹豫着，摇了下头。
这些人不是老人就是孩子，就算有本事把他们弄出来，然后怎么办？他们有本事一路行走，连续走上十几天的时间，走到矩峰脚下吗？
到了矩峰之后，他们又能干什么。几千张嘴，每天吃喝，又要用什么养活他们？
这件事要做，也要先跟雷鸣商量过，想出具体办法才行。
码头的另一边，那些刚刚走下船的富人们，还在继续跟船主讨价还价，希望能给自己都留下一点值钱的东西。
“他们还往船上装东西？”
小妖站在木椟肩膀上说道。
木椟也看到了。
一些人架着长木杆，合力抬着一只大木箱，顺着木头栈道走着。几个人的前面，还有一个穿甲衣挎长刀的家伙替他们分开迎面而来的难民。
半兽人军团沿途攻击山南的人类城邦，那些没钱给付船资的，宁愿卖身为奴也要离开。怎么还会有人呢苦守在那些陷落的城市里？
木椟循着栈道旁边的泥泞小路看过去，在小路的尽头看到一处有人看守的场院。
木椟摆了下头。
“我们过去看看。”
看守场院的几个人，一身圣殿武士的打扮，身上带着倒挂的圣殿徽章。远远看见木椟一行走过来，警惕地喝问道“干什么的”。
木椟伸出掌心里倒握的圣殿徽章。
站在大门外的守卫挨个打量着木椟木瓜和有菜，指着阿弟问道：
“他是谁？”
木椟冷冷地说道：
“你再指他，当心他剁下你的手指。”
阿弟瞥了一眼那个守卫，攥动着金属的手掌，发出嚓嚓的摩擦声。
大门外的家伙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转过头看着大门里面的同伴。那几个人却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默不作声。
大门外的家伙犹豫着，冲着木椟挥了挥手，让出了门口。
大门里面是个仓库。露天的场院里垛码的，是准备装船运走的东西。那些翻盖了遮雨棚的简易库房，装着从山南运来的物资。
走过一间库房，阿弟抽动着鼻子，说道：
“酒。好酒。好香。”
小地怪的嗅觉灵敏，离着很远，隔着包裹背囊，就能嗅出干粮的味道。
拿下杨树林兵营以后，那个中年汉子曾经跟木椟说起过，申东城的班察骑士，为了申东城的几万人不再冻饿而死，曾想尽办法跟山南的人类城邦做生意。
所以，这个场院的东西，都是申东城与山南人类城邦换货交易的东西。
木椟看着木瓜和有菜，木瓜和有菜会意地点着头，分头查看起各个库房存储的物资。
木椟拍了下阿弟，向着前面一座石砌的大房子走去。
临近房子前面，小妖突然说道：
“这个声音，好熟悉。”
木椟却没听到什么声音，低头看着阿弟。
小地怪除了强光下的眼力有些弱，听力和嗅觉都很灵敏。
但似乎，阿弟也没听出什么。扬起一张脸冲着木椟摇着头。
“往前走。”
小妖站在木椟的肩头说道。木椟按照小妖的指引向前走了几步，小妖随即又说道：
“退回去退回去。”
木椟退回到刚刚的位置上，重新走着，慢慢绕到了石头房子的后面。
木椟还是没听见有什么声音，阿弟也没有。虽然阿弟一直都在努力的听着。
就连小妖，也变得有些不确定了。
木椟安慰道：
“你可能听错了。”
话刚出口，小妖突然唱起歌来。
木椟被吓了一跳。
白岂城，小妖被折断翅膀以后，就再也没唱过歌。不但没唱过歌，整个人也变得格外暴躁凶残起来。
小妖唱起歌，曲调宛转悠扬。
木椟侧耳听着，阿弟也仰着头看着小妖。
阿弟听过小妖唱歌。阿弟也正是受到小妖歌声的吸引，才开始迷恋小妖的。
小妖大声唱着歌。突然间，木椟就听到了一种声音。低沉，带着隆隆的喉音。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声音，附和着小妖高亢嘹亮的歌声。一高一低的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呼应配合。
阿弟用力拍着木椟的大腿，示意木椟快去听。
木椟听到了。而木椟还挺出，那歌声，那歌声是长岭和声。
能够跟小妖应合，唱出长岭和声的，就只有寞。荒野巨人，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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