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亚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傻傻地晃了晃脑袋，接着，迟钝的神经才意识到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幻觉。
因为……
“……呵、咳！咳……抱歉哪，吓到你了吗？”
没有错。
虽然声音真的很轻很无力，如果不静下来侧耳倾听的话甚至很难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是，熟悉的语言毕竟不可能听漏。
“奶奶……？！您原来可以和我交谈吗……！”
“不然奶奶为什么要让爱理她来找你呢。”
原来如此……
“至于奶奶我为什么会说这个语言，涉及到了很多东西……就请你原谅我这个老年人不愿意吐露出来吧。我今天找你……是另有原因。”
“不不不……！怎么敢说原谅这种话！”
看到尤利亚的反应，奶奶又笑了笑。
“……不错呢。真的不愧是爱理能看得上的男人，呼……和老头子一模一样啊。”
“您是说……”
“是的。你们还真是相似……老头子那时候也经常有人把他错认为女性呢……呼、咳咳……”
虽然尤利亚忍不住想笑，不过奶奶咳嗽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自愿的。老实说，看着稍微有些让人难过。
“——我也真的很中意你啊……只是，要是你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奶奶我也就不用今天再来多嘴多舌了哪……”
尽管之前有过心理准备，不过，在事实被奶奶轻易揭穿出来的时候，尤利亚还是忍不住被吓出一身冷汗。
“不，年轻人……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奶奶正是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才特意让爱理赶快把你叫来啊。有一些话，要是烂在奶奶的心里，就太可惜了。”
虽然，奶奶看上去身体已经很差了……但从她的言语来看，似乎又还有一点点精神……
她的逻辑很清楚，言语也格外得体。
尤利亚忍不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无论如何都不能那么想。不管是对眼前的奶奶，还是对爱理，都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奶奶……”
“又是这种表情……奶奶我啊，稍微有点想念那个老头子了。明明十多年来都没有再怀念过他……不过马上就能见到了，现在也不急呢。而关于你……我想听听为什么会想到在奶奶的面前假装爱理的男朋友呢。”
……果然，这件事是逃不过的。
尤利亚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毕竟，既然已经欺骗了奶奶这么多，尤利亚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还要继续说些无用的谎话。
“……不错，真的很诚实呢。看你的眼睛，奶奶就能知道你是在全心全意地想要帮助爱理。其实，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奶奶就已经很相信你了。”
“……”
虽然被奶奶这么说，但尤利亚还是羞愧地低下头来。
“好了……奶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不打算还要在这种事上斥责你。谁都会犯错，而奶奶现在并不在意你犯过什么错误。更何况，你还是这么诚实的好孩子……”
“可是……”
“没关系的。奶奶是想说啊……”
她顿了顿，接着，艰难地和尤利亚对上目光。
那是一双灰色、混浊着杂质的双眼。看得出奶奶已经十分疲惫，但她既然还是要这样继续下去，尤利亚也会安安静静地去洗耳恭听。
“……你啊，对爱理有没有兴趣？”
“……咦？”
“奶奶看着爱理她从婴儿长到现在……但，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投注这么多的感情。虽然你们的确是在伪装……但就仅仅只是伪装而已吗。”
想不到奶奶会说出这种话，尤利亚一时愣在原地。
“爱理她啊……在陪着奶奶我的时候，一直在不自觉地说着关于你的话题。你今天起床很早，做了早餐啊……你给她做的东西净是牛排啊……你偷偷地去晾她的衣服，结果被她狠狠教训啊……别看奶奶没办法和你们一起生活，但……奶奶对你什么事都知道。”
“爱理她……？！”
的确……这些事情尤利亚自己也很难忘得掉。毕竟一起生活了一个月，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是哪。她一直在重复着这种话题。甚至，奶奶一开始还差点相信了你们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呵呵……不过啊，小伙子，你也是聪明人，奶奶说的没错吧？”
“……”
尽管明知道单方面让奶奶说话只会加重她的疲累，但尤利亚此时却无法开口。
“你应该明白爱理她是个笨拙的孩子……从小的时候她就是那样了。如果奶奶不插手的话，你们之间的关系究竟要过个几年才能水落石出呢……奶奶现在唯独只担心这件事情呐。小伙子，你也已经意识到了吧？虽然奶奶一直没有打算这么告诉你……但奶奶已经没有时间了，没办法再看着你们变成真正的男女朋友了啊……”
“奶奶……”
这场谈话实在是过于震动尤利亚的心脏，以至于从一开始尤利亚就几乎只能重复着这种没有意义的称呼和更加没有意义的沉默。
“年轻人……爱理她明显是喜欢你呀。”
但奶奶还是这么说了。
“抱歉哪，真的很抱歉。奶奶以一个局外人的方式，这么直白地告诉你。就请你原谅奶奶的失礼吧。作为代价，奶奶什么都不会要求你……只是，能听听奶奶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请求吗。”
“您、您说！我我我我不在意的！”
虽然心情过分凌乱，以至于尤利亚不小心把声音放开了，但奶奶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奶奶这一生从来都没有求过人……看来今天要破例了。虽然你们现在还没有交往，这么说是有些太过无理，奶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奶奶请求你，替奶奶照亮爱理那孩子的人生吧。请你……给她幸福。既然奶奶没办法再陪着她走完接下来的人生……奶奶相信，你可以代替奶奶做到……”
强压下翻涌着的感情的尤利亚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
“抱歉哪……抱歉……”
只有苦笑着的奶奶在不停重复着这句颇为无力的道歉。甚至，尤利亚都没办法去制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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