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萨斯是一个喜欢带着暗黑色彩,用最狂野的怒吼宣誓自己主权的国家。无论这个国家,还是民众,他们总喜欢说,如果祈求神赐予恩泽,还不如从神手里夺下一张烤饼。
这里的城市也无时不刻地彰显着它那黑暗而狂野的性格,城区大部分坐落在花岗岩的山脉上,部分城市有着完善的地下城区。
建筑大都建于在山巅,或者深入山腹,高耸而尖锐,带有浓重的哥特式风格。
重要的城镇外,会挖取令人生畏的人工护城河,里面当然不会灌上清澈的河水,那很显然不是诺克萨斯人会做的。
成吨的药剂定时倾泻进护城河中,那是由最顶尖的法师配置,数百名女巫日夜熬炼出来的。散发着腐臭味的剧毒药剂成为了隔绝外界访问的最佳屏障,仅需留下少数重兵把守城门即可。
但在这个十一月初,诺克萨斯的帝都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初冬的寒风吹过街头,将大片的枫叶从枝头撕下。有些叶子借着风力,飘飘摇摇地跃过高耸的城墙,落进乌黑恶臭的护城河里,而后化成一股白烟。
平时清闲的城门上却挤满了士兵,他们是从城市巡逻队,还有附近临时执行任务的士兵临时凑在一起的。部分人的乌铁护臂上挂着一只蝙蝠,或是一只凶神恶煞的狼头,说明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在前线用战刀割下过敌人的头颅。
如果好的弓箭手站在高耸的城楼上,可以看到十五英里之外。此刻,有一支军队正驻扎在那里,黑压压的像片黑色的海洋。
而在距城门六英里远的是帝都中心——宏伟的众议院,它由巨大的花岗岩石块砌成,十根汉白玉石柱作为主要立柱,巨柱上雕刻着巨大的花朵,或蔷薇,或玫瑰。
平日,衣冠楚楚的议院大臣们会坐在铺满丝绸的马车上来此议事,卑微的侍者守候在议院两侧。
但现在,无论是那些略显尊贵的管家,还是卑微的马夫,都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地位显赫的各家主们自从凌晨两点进入议院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将近一天,没人见过那扇厚重的大门打开过。
紧闭的众议院大门内,平时优雅地喝着咖啡议事的大臣们快打起来了。右侧为首的议员大臣双手支在议桌上,冲着对面大吼,丝毫不像七十多岁的老头。
左侧的议员大臣踏着椅子,把另一只脚放在桌上,用手指着对面正在怒吼的大臣骂道:“塞尔特议员,你这头猪该回家抱着小侍女死在床上,而不是在这里逞英雄!”
那名叫塞尔特的老议员用宽大的手掌把桌子拍地哐哐直响,怒吼着像是一只老狮子:“当年我拿刀的时候,你还在奶妈怀里吃奶呢,就是现在,我也能一巴掌拍死你!”
而在议桌下面,两个老头正互相揪着对方的白胡子,骂骂咧咧地冲对方吐口水。
塞尔特议员不时冲着桌下喊几句:“老加仑,把对面混蛋的胡子揪下来吧,我现在还能想起咱们当年拿着佩刀砍掉敌人头颅的美好时光!”
而对面也是不甘示弱,直接把平时用来做记录笔记的墨汁泼过来。
塞尔特议员抹了一把泼到脸上的墨汁,翻身跳上会议桌,像一头雄狮子扑向对面。这时候一名侍女快步走到塞尔特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突然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从桌子上颓下来。刚才还像一头狮子,但现在有点像失去主见的老狗,一堆死肉瘫在椅子上。
对面的议员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塞尔特,心想这个平时像条疯狗的老家伙怎么突然萎了。
“我说布鲁斯先生,从凌晨到现在,整整十三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您不饿,我都有点饿了,南街的小甜点味道很不错,来一份?”
布鲁斯议员握着手里的墨水瓶,尴尬地盯着塞尔特,放在桌子上的脚都有点不自在了。明明前一分钟想要爬过桌子掐死自己的对手,却突然优雅地像个绅士。
“塞尔特,你这条老狗又在想什么歪点子,我可不会像那些失去警惕的狐狸掉进猎人的陷阱里。”
“布鲁斯,我们确实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塞尔特用脚踢了踢桌子下面的加仑议员,“老加仑,起来喝杯咖啡吧,咖啡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塞尔特别逗了,有什么好谈的。这次又打了败仗,把这个糟糕的消息丢给皇室不就得了,乐芙兰女王殿下肯定会承担下来,民众也会理解的。”一个老议员站起来冲塞尔特说。
众议院里分成两个派别,分别由诺克萨斯旧势力贵族议员,和在战场上用刀打拼出来的新晋贵族议员组成。
作为塞尔特和加仑这些退役老兵组成的新晋贵族拥护着乐芙兰,而那些旧贵族则有些担心自己在城邦的地位被削弱了,不断想办法对抗着皇室的势力。
但是近年来,前线传来的败绩越了越多,征战似乎不能再为诺克萨斯带来荣誉和丰厚的战利品,反而带来了沉重的赋税。民众对众议院的决策越来越不满,都嚷着说他们这群老家伙已经不能清楚地判断战争局势,要把他们换下。
无论是新晋贵族,还是城邦的旧势力,他们对于众议院拥有着足够强大的掌控权。众议院仿佛他们家的后院,诺克萨斯一切事务都要由这里裁决。
贵族们绝对不会允许众议院被取代,但面对民众的愤怒,他们承担不起战败的罪责。在这时候,旧势力贵族巧妙地把民众的愤怒转移到皇室的身上,而皇室的沉默让乐芙兰殿下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战败的替罪羊。
“别傻了!每次把战败的罪责丢给殿下,你们是不是真的认为殿下老糊涂,还是变懦弱了?”塞尔特把沾有墨水的湿手帕甩到布鲁斯脸上,长满皱褶的老脸狰狞着,白色牙齿露出来,“你们这些老狐狸玩的小把戏,就像小孩子做了错事不敢承认,别以为乐芙兰殿下不清楚,她只是懒得理会你们这群爬不动的老东西!”
布鲁斯站起来,一拳砸在会议桌上,比石头还要硬的百年杉木桌面硬是被砸出来一个坑,“我们是不敢承认!你们这些所谓的保皇党不也是吗?”他用手指着塞尔特身边的人骂道:“你们恐怕比我们还不想承担战败的罪责吧,靠着战功爬上来,如果承担战败的责任,你们都得滚回贫民区!每次会议上说要替殿下承担责任,但哪一次真的承担过!”
“知道为什么这次乐芙兰殿下一直没出面吗?之所以没有出现,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帝都以外十五里的山坳处了!”塞尔特毫不退让道。
布鲁斯突然疯了一样地跳过会议桌,掐住塞尔特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胳膊上的青筋凸起,脸上露出血红色,“你在说什么?我们的军队驻扎在帝都城外?谁给的他们这样的指令,又是谁通过的批文!猎人家养的狼都是放出去捕捉猎物的,而不是放在家门口!”
塞尔特狠狠扇了布鲁斯一耳光,推开布鲁斯,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不过并没有和布鲁斯扭打在一块,而是扯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去。“众议院不会通过,乐芙兰殿下也不会通过,但我的亲信告诉我,我们的三万精英部队就在十五里外的山坳处。”
布鲁斯家的侍者从众议院的后门悄声走进来,看到半坐在地上的家主,脸上尴尬地抽搐了一下,看到家主发怒的脸色,急忙半跪在地上低声耳语道:“大人,刚得到的消息,帝都内所有巡逻队都换成了由军部的士兵,城门也被军部占领了,城外十五里处有大军驻扎的迹象……”
布鲁斯家的侍者已经离开,会议室剩下一群惊慌失措的众议员,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整个瓦罗兰大陆都知道诺克萨斯军队像狼群,一旦动起来有着摧枯拉朽之势。同样,诺克萨斯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军队都不能出现在帝都百里之内。就像猎人家养的恶狼,永远不会放到屋门口等着咬伤自己。
布鲁斯和塞尔特两个人盯着对方,这很明显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谁都没想到,一夜之间帝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局。
“我想,坏消息不止如此吧。”
军部出身的塞尔特知道,诺克萨斯的军队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情,就算去最贫瘠的地区,也会从那里带走一块草皮。而现在,那群虎狼之师正盯着自己家门口,他们可能正在流着口水盯着帝都一举一动。
议员们早就沉不住气了,他们的家仆不断以各种手段获得着最新的消息,没有人隐瞒,所有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进众人的耳中。
“特伦斯家族矿产被冻结……”
“军部已经控制了布莱克家族的一切经济活动……”
“军队统帅部已经不再受众议院牵制……”
……
那些老议员没人坐得住,每个人在调动全部的势力去沟通,但是得到的消息都是不知道,不清楚,不确定。
甚至没人知道那三万大军的统帅是谁!
布鲁斯望着塞尔特,手指攥的咯嘣作响,布鲁斯家族这么多年的底蕴,竟然像一只雄鹰被偷偷剪掉了翅膀,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塞尔特,从接到前线战败的消息开始,我们就没有见过乐芙兰殿下,我想这不是偶然吧。”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都把目光落在塞尔特身上。塞尔特是乐芙兰的亲信,假如皇室有任何举动,他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发生这种巨变,皇室怎么会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
塞尔特叹了一口气:“在见你们之前,我确实见到了殿下,殿下给我的命令是把你们拦在众议院,然后——等她的消息。”
“塞尔特,你知不知道这是谋杀,看来乐芙兰要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们众议院消失,皇室要把诺克萨斯变成专权制!她用你牵制我们,然后暗中控制我们旧贵族的家族势力。”布鲁斯像是发疯地怒吼着,把身下的杉木座椅砸向塞尔特:“你知不知道,今天就是因为你,帝都要死上万人,而那些人将会是我们的族人!”
塞尔特举起粗壮的手臂,坚硬的杉木座椅砸在他的臂膀上散成碎木。“你们不要妄加推断,乐芙兰殿下是不会这样做的,她要是想除掉你们这些旧贵族,在加冕的第二天就做了!”
“除了众议院能调动这么多军队,那就是皇室了!黑色玫瑰的权力怎么甘心让我们这些老头子牵制呢?”布鲁斯从侍者那里夺来佩刀冲向塞尔特:“如果都要死了,我也要先把你送去见死神。”
就在这时,一条从军部传来的不确定消息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安德烈少尉用一百多名战士拼死拦下了黑色玫瑰的马车。”
布鲁斯听着侍者传来的消息,用力摇了摇头:“这个安德烈少尉是吃豹子胆了,敢拦下黑色玫瑰的马车,他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突如其来地消息让他们所有人感到不解,如果乐芙兰想要调动军队铲除所有旧势力,那么军队怎么会拦下乐芙兰的马车。
侍者看着发疯得布鲁斯,声音颤抖地说:“据说,不单单是拦下马车,军部还下达了命令——对乐芙兰马车上的人杀无赦。”
塞尔特听到这个消息,扶着桌子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呢喃着:“杀无赦……杀无赦……暗黑王朝难道要被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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