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猜心

  “我们距离帝都还有多远?”

  “骑兵距城门不到一公里,不过步兵还有五公里,要想赶过去得需要一段时间。”

  塞恩用斧子拍了下坐下的战马,而后响起了马蹄快跑声。

  还有一公里骑兵就能到达城门下,就算骑兵到了城门下,该怎么攻城?如何布阵?可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前面是帝都的城门,从来没有军队攻打过这座城市。因为没有人能攻下,更多的是采用围城战术。帝都一旦没有外来的供给,就会不战而溃。

  别人都说他只有蛮力,但这些年在军中学到了不少东西,特别是从斯维因先生那里。他和斯维因先生的关系像朋友,更像师生。

  他刚进入军队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兵,第一次上战场因为不听军令私自行动,虽然成功斩杀了敌军一小队人马,但却把自己大军的行动暴露给了敌人。要不是斯维因先生尽力为他开脱,可能早就被杜·克卡奥军法处置了。后来,他就调到斯维因先生的身边,名义上保护斯维因的安危,平日里更多的是在学一些排兵布阵的军法。

  骑兵没办法攻城,这是随便扯过来一个小兵都知道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骑兵距城门三百码外就会被射成筛子,让骑兵冲上去就是在送死,没有任何意义。

  攻城战,不围而攻,这是兵家大忌。

  即使迫不得已需要攻城,现在应该为攻城战准备攀云梯和投石车,用投石车压制城门上的火力,轻装步兵会趁机蜂拥而上,攀上墙头把敌人的头颅砍下来,而不是把骑兵放到城门下送死。

  之所以会下达这个荒唐的命令,主要是因为这个命令是斯维因先生下达的,塞恩从未怀疑斯维因先生下达的每一个命令。

  同样,这次攻城的命令也不例外。

  纵马跟紧在骑兵营后面,他的职责是和这些骑兵共同进退,不论生死。

  “还没有体会过被射成刺猬的感觉,肯定会特别酸爽吧。”塞恩跟上最后面的一名骑兵,不禁有些心虚,“或许根本不会成为刺猬,一旦前面被敌军火力压制,这些被愤恨塞满脑袋的骑兵会回身把我踏成肉泥,这可是诺克萨斯的铁骑,不是德玛西亚那群小娃娃。”

  被踏成肉泥也好,总比每晚被这群骑兵诅咒我乱下军令好的多,塞恩用力夹了下马肚,不满地嘟囔道:“或许厄加特那小子正在偷着乐吧,最近把他的风头抢光了,如果这次失败了,他肯定会乐坏的。”

  夹在重甲步兵和轻装步兵之间的是一辆马车,那只黑色乌鸦依旧站在车厢顶部。

  此刻,马车旁边的是一个身穿斗篷的士兵,巨大的兜帽将他整张脸遮住,在月光下,只能看到那双熠熠发光的眼睛。

  没人见过兜帽后面的那张脸,就算炎炎夏日,也是带着巨大的兜帽。没人见过他的脸,而所有人都认识那个巨大的斗篷,它只属于一个名字——厄加特。

  不过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潜伏者——厄加特。

  他无数次潜伏进敌人主战部队,然后在敌人军队内制造混乱。

  有人说那兜帽后面是一张英俊的脸颊,和德玛西亚的城邦一样精致而优雅;也有人说那兜帽后面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颊,只有最普通的脸才能无数次混进敌军而不会怀疑;有部分人会说,厄加特是最出色的魔术师,他会用精湛的手法骗过那些德玛西亚士兵,就像骗过所有的观众一样。

  而这次攻城太仓促了,仓促到他根本没有时间潜入帝都。

  “先生这次攻城是不是有点急了?”

  “我怕自己慢了。”

  “这两年来,第一次见先生如此紧张。”

  那只黑色乌鸦嘎嘎叫了两声,拍了两下翅膀钻进黑夜中。

  斯维因没有回答厄加特的问题,他确实紧张了。在棋局上碰到实力相当的对手,任何一点疏忽都会让对面抓住把柄,一个小失误会像诺骨牌般引发一连串的失误。

  “你不感觉把塞恩和骑兵营送上去是在冒险吗?”厄加特声音里完全没有塞恩那样带着无比的尊敬,而是一副咄咄逼人的语气。

  “没办法啊,只有赌一把了。”斯维因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快被辘辘地马车声盖住。

  “赌?这可不是先生的风格,先生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你知道现在黑色玫瑰军团正在赶回来,最晚会在明天傍晚赶到,乐芙兰不会留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更不会给我们围城的时间,尽快的攻城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斯维因从马车里走出来,站在车辕上,黑羽大髦紧紧包裹着他的衣服。

  “就算如此,骑兵还是无法攻城,除非马背上长出翅膀。”厄加特终于把这个问题放在斯维因面前,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斯维因在这关键的时刻,下达了这个出人意料的命令。

  “因为步兵也无法攻城,无论骑兵和步兵,冲上去都没什么区别。帝都城墙高30码,在这附近的最高的杉松也不过40码,你知道做云梯的树只有七成能用,28码的云梯一点用都没有,如果加上斜度,最后会有将近三码的高度差,这三码的高度差会如同天堑一样横在那里,没人能越过,何况是在敌军火力压制下呢。”

  厄加特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攀云梯的步兵和骑兵没什么区别了,只能站在城门下望着如雨般的利箭落下,却无能为力。

  “帝都的设计者考虑到了所有问题,包括城墙的高度,而帝都内的大部分饮水源都是泉水,没办法断水源,更没办法投毒。”

  “投毒?”厄加特正在担心没办法做攀云梯的步兵怎么攻城,而斯维因却说了另一种可能性。

  “不要多虑了,没办法投毒的,泉水都是靠着地下岩层的压力涌上来的,所以投毒是不可能的。”斯维因耸耸肩。

  厄加特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声音里有一丝犹豫:“先生,如果能投毒的话,您会选择这一方法吗?”

  他不相信斯维因会做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们要把无能的乐芙兰赶下台,但还没想到要屠城。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士兵是从帝都走出来的,这座城市里面还有他们亲人。他们正在满心欢喜的想要攻下城门,然后用荣耀的战功获得地位,带着自己亲人走到上层阶级。

  一旦屠城,这里面肯定会有很多士兵叛变的。

  “如果能投毒,我一定会这么做的!”斯维因坚决地回答道:“如果有任何比现在攻城更好的方法,我都会选择的。”

  “可是攻城不还是不可行吗?”厄加特完全像朝斯维因泼冷水般步步紧逼。

  “不是不可行,而是有一定概率,这个概率是猜人心。”

  “猜人心?”

  “这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就是猜人心,人心的不稳定性太高了。”

  “这次先生猜的是谁的心,乐芙兰吗?”

  “不是,猜的是杜·克卡奥将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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