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睁开眼睛,他感觉脖子像是被人砸了一闷棍,疼的要命。
他抓起身边的弯刀跳起来,挥舞着,像个疯子一样骂着,砍着,跳着……
周围三三两两的士兵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直至安德烈安静下来。
他瘫在地面,摸着身后的冰凉的城墙,才知道自己原来做了一个梦,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噩梦。
格雷戈里不在身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名士兵走过来把水壶递给他。
他接过来冰凉的水壶往嘴里猛灌,冰水像一条蛇顺着嗓子钻进他的胸膛,刚才的恐惧感才消去几分。
他喘着粗气,背靠在冰凉的城墙,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戴娜痛苦的喊声,梦中的情景真实的让他感到后怕。
天色还没亮,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快要燃尽的篝火。
之前与敌人骑兵的交战太激烈了,不少士兵因为精疲力竭都睡死了。倒是被他吓醒不少人,不少人都是哼哼唧唧地从临时铺就的草毡上爬起来,身上的伤口和肌肉的酸痛让每一个人都不好受。
他盯着天空中,前半夜还能看到月亮,可现在天空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比起那弯挂在天空中的猩红色月牙,没有它能让人更舒心。
格雷戈里手里提着几包东西从城内走过来,用脚踢了踢背靠城墙的安德烈,“听他们说你刚才发疯了?”
安德烈强撑着身体半坐起来,无力地点点头,“没多大事儿,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吃点东西吧,不过只有凉面包屑,整座城市草木皆兵,能找到这个算是不错的。”格雷戈里把一纸袋碎面包屑扔到他身上,“没想到你还会做噩梦,反正也闲得无聊,讲来听听?”
安德烈闭上眼睛,眼前尽是梦中的画面,他感觉身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用力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问格雷戈里,“现在什么时候?”
“马上黎明。”格雷戈里没有刨根问底,转而用手指了指城门楼,上面隐约能看到数百名妇孺衣衫不整被捆压着,她们低声啜泣着,白嫩的皮肤上满是伤痕。
安德烈看了一眼,便把头转过去,他仿佛能在她们之中看到戴娜的影子,恐惧感随之而来。
“让你的人把戴娜和我儿子送到庇护所。”安德烈站起来,提起身边的佩刀。
格雷戈里点点头,示意身边的两名黑衣人立马去做。
安德烈看到黑衣人消失在城内街巷,整理下战甲,“给她们一个痛快吧,毕竟女人和这场战争无关。”
格雷戈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弯下腰摸着城墙根处,“马上就要下雨了,初冬的雨会冰到极点的。”
安德烈顺着墙根看去,灰色的花岗岩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小水珠,还有些许白色的冰霜附在上面。
这是空气中的水分沉重,在城墙根处遇冷变成小水珠,这是大雨的前兆。
天色迟迟未亮,但城门外的马匹开始躁动,动物从来不用看太阳确定黎明,他们对黎明的把握比人类强的多。
格雷戈里谩骂着,将睡熟的士兵喝醒,没有早餐,只有碎面包屑和冰水。不过他们毫无怨言,昨晚敌人没有趁夜攻城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城门外的士兵要难受多了,他们连最简单的草毡都没有,辎重全部扔在了山脚下。
他们就这样站了一夜,连打盹的时间都没有。
格雷戈里和安德烈爬上城门楼,小队长正在调戏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女孩。
他看到二人走上来,一脚踢开她踢开,冲着其他打盹士兵猛咳了两声。
安德烈一脚把那名小队长踹倒,配刀落在他脖子上,低声喝骂道:“她还没成年呢!你丫的想女人想疯了吧!想死的话跟我说一声!”
那名小队长一脸谄媚地笑道:“安德烈少尉,等下她们都是死人了,您也太较真了。”
格雷戈里拦下安德烈,示意那名小队长赶紧离开。
那名小队长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顺着城楼连滚带爬地跑向地面,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被踹开的女孩儿面无表情地坐在地面,这一夜她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事情。
她身上满是伤痕,脸庞红肿,眼神麻木地看着安德烈。
格雷戈里拍拍安德烈的肩膀,“杀了他又能怎么样?我们还需要人打仗,没有人会无条件为你卖命,战争也是一场交易。”
“妈的,这种交易我宁愿不要,这些混蛋东西就应该直接砍掉命根子扔到北方冰原上,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格雷戈里不知道安德烈是怎么,睡了一觉跟吃了火药一样。
只有安德烈能感觉到那种绝望感,在他的梦里,那种恐怖感如同身处地狱。
格雷戈里叫来城门上的一名守卫,“说说昨晚敌军有过什么行动。”
那名守卫被安德烈拉黑的脸吓得说话开始哆嗦,“昨晚……昨晚敌人并无行动,只是……”
“只是什么?”
那名守卫用手指着城门下手持巨斧的人,那人骑在一匹栗色战马上,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那人昨晚不断冲着我们喊,说要我们为昨晚的事情付出百倍代价。他就这样端坐着,整整盯着我们一夜。”
格雷戈里看着外面两万大军皆在三百码之外,而唯独那人独树一帜,离城门不过百码,“这人有点意思,我想昨晚就是他带着骑兵三进三出城门,有魄力,但就是有点傻。”
旁边的士兵被格雷戈里的话逗笑了,安德烈一直拉黑的脸没憋住,不屑地骂了一声。
“长这么大,有没有杀过人?”格雷戈里问守卫,将手中的弯刀递给他。
还像个孩子模样的守卫挠挠头,羞红了脸说道:“将军,今年秋天刚入伍,在巡逻队待了没几天,还没上过战场呢。”
“把她们都杀了,然后把尸体从这里扔到城门外,还有,安德烈少尉说了,给她们一个痛快。”格雷戈里把黑色纱巾重新戴在脸上,“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痛苦。”
弯刀在那名士兵手里打颤,他不停回头看向格雷戈里,迟迟下不去手。
“如果你不杀她,我就杀你了。”格雷戈里的声音像结了冰的刀刃,刺骨而锋利。
那名守卫闭着眼将弯刀捅进少女胸口,而后用力抬起尸体从城门上扔了下去。
“砰……”
尸体落在地面的声音像是一团橡胶砸在了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人从城门上扔下去,格雷戈里拿起战锤,缓慢地敲动城门楼上的战鼓,唱起凄凉的歌声,响彻城门楼:
英雄之血,撒于江畔;
侠子之心,碎于高山;
兵戈之舞,噬魂夺魄;
琴荒瑟老,离人难聚;
悲起南滨兮,泪断于北疆;
血溅于野兮,命绝于江湖;
寸寸离人心,惶惶而终矣。
我徘徊以忧伤兮,哀旧烈之无余;
……
(此诗歌一部分借鉴于拜伦先生《TheIslesofGreece》,胡适先生译本,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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