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人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半张脸被砸的青肿,手腕肿地比碗口还大。
雨水流进眼角处的伤口里,痛地让他倒吸着凉气。
他抬起一块石板,朝倒在地上的塞恩砸去。
石板在塞恩的后背上四分五裂,而他只是哼唧了几声,嘴里嘟囔着,“再来啊!作为牛头族的领袖,就只是这样了吗?”
牛头人看着很难再爬起来的塞恩,又捡起一根粗大的石柱再次砸到他的脑袋。
塞恩头部鲜血如注,双手撑着地面挣扎了几下,而后趴在地面不动了。
四周一遍狼藉,被撞塌的房屋,砸碎的院墙,无家可归的孩子蜷缩在大人身边不敢说话。
这场战斗让他筋疲力尽,不过脑袋里的撕裂感减弱了很多,他现在只想去和布兰克、斯达克他们会合,一种不具名的厌世感让他觉得孤独。
“斐……斐迪南,他们都说你是宏伟屏障以南最伟大的勇士,可是在我看来不过如此,胆小,懦弱,他们把你神话的太厉害了,斐迪南公爵!”
牛头人转过身,看到塞恩翻过身仰躺着冲他大笑着。
脑袋又开始剧烈的疼痛,撕裂感比之前更甚。他用拳头砸着太阳穴,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看你,整天跟个傻子一样,还不如死了算了,活着也是给牛头族丢人。”塞恩冲着他吐口水,带着血腥的唾沫星子落在牛头人身上。
“斐迪南公爵?”牛头人捂着脑袋,他无数次听到这个名字,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冲过去按住塞恩的脖子,“告诉我,斐迪南到底是谁,而我又是谁?”
塞恩把带着鲜血的浓痰吐向他,大笑道:“斐迪南是最伟大的勇士,而你只是一个怂货,哈哈——”
他用力掐着塞恩的脖子,直到塞恩的脸色发白、双手开始抽搐才松开。
塞恩梗着脖子大喘气,努力想睁开眼睛,想要推动压在身上的牛头人,可是举起的双手沉了下去,“咳咳……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像个老鼠一样躲在地下城区样子让我感到恶心,斐迪南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你只不过只是一个怂货。”
牛头人突然感觉嗓子一紧,转身看到身后有两名士兵悄无声息地把粗大的麻绳套在他脖子上。
那两名士兵被他揪起扔飞出去,一名士兵掉进粪池中,腿脚并用地胡乱扑腾着。
绳索另一端拴着两匹马上,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两匹战马已经飞奔起来。
巨大的拉力将他拖倒,他顺势扒住一棵大树,单手拽住绳索。
两匹战马被死死拖住,嘶鸣着在原地打转,马蹄铁砸在地面冒出火花。
一名骑兵用力把匕首刺进马屁股上,感到剧痛的战马发疯得向前奔去,后面拖拽着一个庞然大物。
塞恩睁开眼睛,他紧皱着眉头想要大骂,可是却变成了呜咽,“妈的!真正的英雄不该这样死去,斐迪南不应该死在你们这些小兵手里……”
可是没人听到他说的话,声音被大雨声遮盖,那个藕荷色皮肤的庞然大物被拖拽着消失在巷口。
牛头人被两匹战马拖拽了三条小巷,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门前的石墩、小巷拐角处的石墙、横在街头的石柱……
两名骑兵看到一处石阶,纵马跃过去。
他挣扎着的想要跳过去,可是脚下一滑,身体倒在地面,肩膀被蹭脱了皮,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他整个身子撞向了石阶,仿佛能听到脑袋撞到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想要睁开眼睛,但好像有人用针线把他的眼皮缝上了,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
在混混沌沌的黑暗中,四周是骇人的寂寥,他拼命奔跑着想要找到出路。
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光点让他兴奋起来,就像是在漫漫长夜中看到了一盏灯光。
他冲着四周大喊着,可是除了自己的回音什么都听不到。
他好奇地向那个光点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气喘吁吁地看到那个光点在慢慢变大,最终那片光明完全笼罩了他,待他看清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宫殿之中。
“斐迪南公爵,欢迎您的到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可他却感觉到背后一片冰凉。
“乐芙兰?”他吃惊地看到那个曾威胁布兰克,让他们来到地面上抵抗两万叛军的女人。
她手持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暗金权杖,身披黛紫色披风,坐在高贵华丽的王座上,面带笑容的迎向他。
他从未记得和乐芙兰相识,在地下城区,也只是远远地看过两眼。
看着她面带微笑地逼近,牛头人下意识地后退着,好像这个女人是带着美丽花纹的毒蛇。
“斐迪南公爵,我们等您好久了。”乐芙兰扶着他的手臂亲切地说道。
他想要甩开她的双手,却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力气极大,根本不容他甩开,“我不知道谁是斐迪南公爵,你到底想做什么!”
乐芙兰似乎根本没有听他说的话,而是扶着他走出巨大的宫殿,来到一处圆形竞技场的高处看台上。
圆形竞技场上人山人海,海啸般的呐喊声让人感到害怕,他想要往回撤一步,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乐芙兰面带微笑着将他推下数十米高的看台,在坠落地面那一刻,灰尘四起。
看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每一个人都在喊着:“斐迪南!斐迪南!斐迪南!……”
这个名字如海般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挣扎着站起来,高达三层的看台上坐满了人,他们挥动着手中的红色旗帜,还不时有人把吃剩下的食物扔下来。
天空是灰白色的,阴沉地想要下雨,一只雄鹰从天空中掠过,发一声尖锐的长鸣。
“斐迪南公爵!”他喃喃自语着,好像条小蛇在他脑袋里乱窜,肆无忌惮地咬噬着每一根神经。
他想要砸开脑袋,把里面那条小蛇揪出来捏死。
那条小蛇突然钻进他脑袋最深处,沿着喉咙钻进他的心脏。
撕裂的痛感突然消失,思路像是被打开的闸门倾泻而下。
那些曾经遗忘的画面一一浮现,那些忘记的过去一幕幕出现在他面前。
他记起自己也曾举起双手冲着乐芙兰竖起了中指,看台上数万人爆发出巨大的嘲笑声,那时候,乐芙兰脸红的像猪肝。
他原本是宏伟屏障以南最伟大的勇士,在黑色玫瑰军团入侵他们部落的时候,战场上的失败让他不得不离开家园,作为人质被扣押在诺克萨斯帝都。
斐迪南公爵?
乐芙兰怎么会给一个战败者以公爵的称号,名义上授予公爵,可是却把他推向了奴隶竞技场,这里每周都会进行生死之搏,用来取悦诺克萨斯的民众。
在他连战三周的时候,乐芙兰却突然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关进恐怖的曼斯菲尔德监狱。
战争,就像一场压上全部身家的赌博,失败者将会失去一切,包括尊严。
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他备受关注,曾经最伟大的勇士落进最阴狠毒辣的狱卒手中,极具讽刺性。
肮脏,毒打,饥饿,咒骂……一切阴暗的词汇都能在潮湿的狱牢中找到。
现在,一切好像又重新来过一次,他看着四周八个入口被打开,而后涌进无数手持长矛或短刀的奴隶。
而这一次,他没有反抗,任由那些奴隶把武器刺进他的胸膛。
他宁愿这样站着死去,也不愿走进那所监狱中失去曾经的尊严。
那只迟迟不愿飞去的雄鹰在上空盘旋,看台上茫然地民众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好像是他们杀了站在竞技场中央的庞然大物。
战争缔造了英雄,同时又亲手毁灭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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