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枯黄的纸卷，在西边的天际线展开。
数日的大雪，终在蛮人北逃后停止。
战火在天地间渐息。
雪地里分食尸体的秃鹫还在时刻警告着世人，刚刚过去的战争是如此真实。
破碎的战旗挂在枯朽的枝头摇曳，断掉的战矛倒插在地面，尸体堆叠，鲜血染红大地。
杜·克卡奥安排好众议院那边的事情，对城内的士兵进行了简单的编排。
除去分给艾斯凡特的五千余人，城内只剩下不过三千名士兵，其中还有一部分伤兵。
虽然是三千人，但是分配到城门守卫，和城内巡逻的士兵就少之又少了。
并且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清理战场。
虽然城外的战场被大雪遮盖住，可以拖延几日。
可是城内就不行了，很多尸体已经开始臭，如果再不清理，即使冬天也难免会引瘟疫。
这数日大战中，其中三次交战生在城内，并且生在东城区。
东城区错综复杂的街道，还有杂乱的建筑都加大了清理的难度。
杜·克卡奥从众议院那边抽出身来，在东城区催促士兵加快清理度。
眼前满目疮痍，本来就逼仄的小巷里堆积着尸体。
看到这一切的他，心中好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苦闷在胸口回荡，无法排解。
他无数次想到自己“造就”的这一切，就像是格雷戈里曾经在嘉文二世的营帐中所说的，如果不是他不为斯维因打开帝都的城门，这一切就不会生了吧。
在战争开始之前，乐芙兰也曾找过他，对他许下了兵不血刃的承诺。
可是他都没有接受，如果当时答应了，那么此时帝都是否还能保存着原有的样子。
如果……
杜·克卡奥抬头，才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乐芙兰的黑色玫瑰府邸。
曾经戒备森严的黑色玫瑰府邸，现在一片荒芜，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往日紧闭的大门，此时大开，荒芜数日的院落无人打扫，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积雪。
里面宫殿大都被打砸干净，一片狼藉。
在蛮人入城的这几日，他们将对诺克萨斯的仇恨都泄在这座府邸了。
将宫殿内的东西全部打砸一空，地面尽是碎掉的巨大雕像。
而远处的主殿则毁于布兰克和艾伦两人的大战，此后估计再也不会被人修复了吧。
杜·克卡奥胡乱想着。
他看到地面一行鞋印指向一座偏殿中。
他想不到谁会在这时候来这里，便好奇的走进去。
天色渐暗让这里显得更加阴森。
他推开偏殿的门，向里面看去。
里面漆黑一片，连烛火都未点。
只是隐约间能看到在破烂的座椅上端坐着一人。
“乐芙兰殿下？”杜·克卡奥问道，若在这时候还能在这里的除了她，估计也没其他人了。
那人并未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出男人的低咳声，“咳咳……”
咳声在宫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克卡奥将军。”那人身上披着白色的雪狐披风，点燃了桌上还剩下的半截蜡烛。
宫殿内抖动着昏黄的灯光，虽然这一点烛光被宫殿四周的黑暗吸收，根本点不亮这座宫殿。
“达克威尔将军？”杜·克卡奥没想到竟然是伯纳姆·达克威尔，“将军，您不在众议院那边接待那些族长，来这里做什么？”
杜·克卡奥一时没想到在这里宫殿中的是伯纳姆，一时慌乱，作为臣子，直接问询问大将军伯纳姆。
伯纳姆并未在意克卡奥的言出不逊，“众议院那边太吵了，想一个人静静，顺便来看看这些年乐芙兰变成了什么样了。”
“臣没想到您会来这里。”
“是啊，不然你一开始也不会猜是乐芙兰。”伯纳姆低声哂笑道：“虽然暗黑王朝败了，你还是成乐芙兰为殿下，而我在你嘴里还是将军，看来她真的比我深得人心。”
杜·克卡奥急忙跪拜于地，惊慌道：“臣下绝无此意，只是平日……”
“起来吧，不用解释了，她比我更善于治国这是事实。我想不通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治理这么大的国家，何况是这种具有十足血性的民族。可是看到这些，我才明白治理国家不只是武力和战争，还需要谋略。”
克卡奥小心地站起来，看到达克威尔面前的桌子上堆放着数百本书籍和资料，只是大都残破不堪，还有一些上面印满了脚印。
他没想到达克威尔竟然能坐下来看乐芙兰这些年整理的枯燥资料和律法。
“将军，这些书都是乐芙兰的旧规，大都是不合理的。我们过几日便开始整理新的律法，一定可以比乐芙兰做的更好。”
“杜！”伯纳姆突然喝道，一股无形的威严从宫殿四周压上来。
杜·克卡奥浑身战栗，他第一次听到伯纳姆叫他的名字。
伯纳姆站起来，走到伯纳姆身边，眉头蹙在一起：“当年，你跟着打天下的时候才十六岁，这么多年，我觉得那些政客和谋士可以敷衍我，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在奉承我！那些蛮人不懂，那些士兵不懂，他们可以将这些书和资料毁掉，可是你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我们重新制定律法需要多久？民众需要多久才能接受？你想过这些没有！”
伯纳姆拉紧了披风，露出了过分苍白地脸颊。
这是一张才十七八的容颜，如果他不重生，或许现在已经是一名满脸皱纹的老者了。
可是杜·克卡奥不敢丝毫对其有半点不敬之心。
“臣下知错，我立马派人整理这些书籍。”
伯纳姆看着克卡奥毕恭毕敬的神态，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了拍他的肩膀，向门外走去，静静看着外面院落中的雪景。
克卡奥则站在伯纳姆身后，不敢再说什么。
“噗！”
台阶下的积雪被染红，仿佛有人在一片白纸上洒了一滴红色的颜料，极其刺眼。
伯纳姆捂着胸口，随之他的咳声变成苍老的声音。
好像这个新生的身体不能再承受他那枯朽的灵魂，这个瘦弱的身体随时都会崩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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