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江明话语声落下,整个现场略微缓和的气氛,顿时就严肃了起来。
辫子头!
对于另外236名华夏劳工而言,他们深深明白这个头发在十年之前意味着什么。
那是已经逝去的清王朝,作恶多端的慈禧太后,令整个国家和民族陷入无尽深渊的时代。
周渊和其余华夏劳工,都将充满复杂情绪的目光,投向了四名留着金钱鼠尾头饰的同伴。
待在人群第一排的薛富贵,就犹如磁铁般,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光溜溜的脑袋之上,结了一条数十公分的长鞭,这是最为标准和经典的金钱鼠尾头。
“为什么要老子剪辫子?!老子不剪!”待在人群第一排的薛富贵,听到江明这番话后,瞬间炸毛,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大声咆哮道:“就连孙大炮那个颁发的剪发令都没让我减掉,更何况你这个黄皮白心的东西。”
愤怒!
无与伦比的愤怒!
作为一名满人,有些滑头的薛富贵,其实是一个极度保守和怀旧的人,内心最深处依然怀念逝去的大清王朝。
大清,这可是属于爱新觉罗氏创造的帝国,他绝不会忘记自己老爹那一夜透露的真相。
他不姓薛,而是姓爱新觉罗,充满无上光荣的尊贵姓氏!
1911年10月10日,伴随着那些猪猡般的汉人们起义,大清王朝永远地陷入了沉睡,举国为之震惊,尊贵的皇室陨落,属于爱新觉罗的时代就此终结。
然而,作为一名身体里留着一半尊贵血液的爱新觉罗后人,薛富贵保留了自己对大清王朝最后的留念——金钱鼠尾。
薛富贵的内心最深处,永远不会忘记推翻大清王朝的那个男人。
现在,他绝不会接受和容忍江明的指示,减掉最为珍贵的长辫。
“不剪!我们不剪,宣统帝一定会复国的!”人群之中,另外一名留着长辫的男人,满脸悲愤和怒火,大声向江明反驳。
“老子的爹说过,头可断,辫不可剪!”
“黄皮白心的小东西,竟然敢叫你爷爷剪长辫,放在十年前,还没有哪个汉人敢剪掉辫子,小心你被诛九族。”
其余两名大约三十余岁留着长辫的男人,都纷纷答复江明,最后一人更是表情嚣张,话语恶毒至极,宛如身处满人做主的大清王朝般,透出不可一世之意。
距离辛亥革命九年过去,现如今,唯有真正的满清忠实分子,或余孽,才会选择在民国政府的高压之下,继续留着大辫子头。
大清亡了!
属于爱新觉罗氏的时代就此终结。
然而,对于任何一名‘大清人’而言,对于任何一名爱新觉罗姓氏的满族人而言,他们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去祭奠逝去的大清,甚至尝试通过退位的宣统帝溥仪,重复大清盛世。
四人极其强烈的反驳和回答,顿时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紧张和严肃,一名名待在四周的华夏劳工们,脑海深处自然而然回想起了曾经辽阔且光辉的大清王朝,内心有些复杂,一双双蕴含不同情绪的目光,纷纷聚集到江明身上。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江明的回答是什么。
“刚才那四个人在说什么?”薇妮待在江明身后数米远,看到现场一瞬间就凝固,眉宇紧皱,向詹尔特询问道。
詹尔特语气尊敬,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懂汉语,小姐。”有些疑惑的目光,投向江明和陷入凝固的人群。
他同样想知道,刚才那四个人说了什么。
“真是该死,我要学汉语了,这可是先生的母语。”薇妮听到詹尔特这番话,内心生出一股挫败感,咬牙说道。
汉语!
薇妮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不足,她必须学习先生的母语,这样才能更大程度的帮助先生。
此刻,现场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到江明身上。
面临黄皮白心的侮辱,面临诛九族的威胁,面临四个人的强烈反对,江明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周渊待在不远处,脑海冷静而清晰,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内心隐隐有一股紧张和期待。
作为此次旋风的中心,随着薛富贵四人的态度给出,江明没有生气,更没有愤怒。
就在这时,江明那平静淡然的面容,突然浮现一抹淡淡笑意,如星辰般深邃浩瀚的双眼,陡然变化,恍如睥睨天下的雄鹰。
整个人气势猛地变化,儒雅之气褪去,刹那间,似一柄直指苍穹的利剑。
“满清十帝,祸害华夏二百六十八年,闭关锁国,不识民间疾苦,百姓安危,数万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廷只知安稳享乐,终亡国。大清,是爱新觉罗和满族的大清,而不是华夏人的大清。”
江明负手而立,人若利剑,那睥睨天下般的锐利目光,扫视当前二百余名华夏劳工,语气铿锵有力,字字诛心,蕴含一股澎湃的力量:“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满清刽子手们可曾记得这些?二百六十八年的倒退,让华夏儿女沦落到如今这副地步,被世界所欺凌,大清皇帝和慈禧可曾知道这些?今日,我,江明,告诉你们,永不录用你们这群该死的满清余孽!”
余孽!
满清余孽!
高中时期,江明熟读历史课本——尊统一华夏的始皇帝,敬创造大汉的汉太祖,叹交错纵横的三国,惜无奈落幕的明思宗。
每每读到课本描述的这些朝代,江明就不禁感叹这些已然逝去的先人,可是,当他翻开属于清朝的书页时,仔细一读,内心便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痛苦。
痛苦!
是的,即便是江明身为一名时空穿越者,他依然无法忘记和抹平历史课本给出的痛苦。
一个个普通而平淡无奇的文字,组成了一段段血淋淋的句子,勾勒出一个华夏民族最悲惨的时代。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广州十二日,以无数华夏好男儿的头颅作为代价,确立屈辱的金钱鼠尾头。
恨!
无法磨灭的恨!
江明并不仇恨薛富贵这四名满清余孽,他恨的是整个大清,这群落后而粗鄙的‘爱新觉罗氏’。
若不是吴三桂降清,若不是慈禧放言‘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沦为列强的走狗,堂堂中华怎能沦落到这番田地?
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饿殍满地,连能否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可放眼高高在上的清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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