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援兵初至
四十六、援兵初至
说起来,对于最近这几天的遭遇,丹尼尔中将总是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经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从流亡国外的获罪大臣,到敌国殖民地的军政要员,这个转变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吧!
在此之前,他作为金jīng灵王室的远支成员,在兵败马兹卡大陆之后奉命巡视远东殖民地,计划组织第二次jīng灵大撤退,填补jīng灵王国本土因为频繁战争和内luàn所出现的人力资源缺口。
不想由于信息沟通不畅,再加上jiāo涉能力欠缺,以及这一计划本身的异想天开,结果就是导致了丹尼尔此次任务的彻底失败,甚至还yòu发了整个香料群岛的分离和独立!
在闯下了如此滔天大祸之后,身为钦差大臣的丹尼尔中将根本不敢回国复命,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跑到上海租界的jīng灵侨民聚居区,想要碰碰运气,然后又不出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灰。
由于空着手回国几乎铁定要上绞刑架,在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得遣散随员,卖掉座舰,整天泡在酒馆、茶室、赌场和咖啡厅里醉生梦死,坐吃山空,潦倒度日。
幸好,在此期间,他结jiāo了一位相当热心的酒友——自称革命者的东方修士盗泉子,并且得到了这位身为租界总督幕僚的修士大力引荐,从而谋求到了一份民兵训练总监的差事,主要任务就是为了应对正在蔓延的排外风cháo,从jīng灵侨民之中选拔和训练一批民兵,借此来加强租界的防御力量。
对于那些下野失势的上位者而言,权力往往就是最有效的灵丹妙yào——原本已经沉浸在毫无意义的自怨自艾之中,逐渐变得颓废不堪的丹尼尔中将,在得到了这个职位之后,立即就打起了jīng神,恢复了活力。
他不仅jīng力充沛地立即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着手征发jīng灵民兵、安排训练日程、领取军械弹yào,还熬夜翻看旧日记,在灯下奋笔疾书,将自己一生征战沙场的经验总结,浓缩为一本薄薄的xiǎo册子——旨在教导即将分配到自己手下的jīng灵部下们,在尽可能短的时间之内,就要完成从民兵向正规军的过渡,或者说恢复——他们本来就是jīng灵军俘虏出身。
而奥术突击队、骑兵和大炮的战术使用,按照他的计划,还应该另外有专文撰述,并且列出了提纲。
这一次召集起来的四百jīng灵民兵,其体质和素养也很让丹尼尔感到满意——这片浦东的jīng灵聚居区,原本就是jīng灵军的战俘营,而居民也是被jīng灵王国抛弃的战俘。虽然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未曾cào练,多少有些生疏,但毕竟底子还在,纪律xìng和作战技巧都远非寻常百姓可比。
此外,以jīng灵长达数百年的平均寿命而言,十几年的和平生活,也就相当于人类的十几个月而已,恢复起来相当容。再加上租界方面敞开供应了数量充足的军械弹yào,训练设施也很完备。
由此,丹尼尔中将很有信心地认为,只要给他半年时间,就能把这些jīng灵训练成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给他三个月时间,也可以把这些战士带到任何战场上与强敌进行周旋,哪怕只有十天时间的短训,至少能够把他们聚居的这片浦东人工森林,变成一处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然而,丹尼尔中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其实已经只剩下几个钟头的时间可以用来练兵了……
而他身为当代沙场名将,所拥有的一切自信、经验和尊严,也都会在敌方各种不可思议的荒谬战术面前,如同最脆弱的五彩琉璃一般,被统统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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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就在事变发生的那一天下午,他刚刚召集起四百名jīng灵民兵,大模大样地发表就职演说的时候,铺天盖地的sāo动、暴luàn、劫掠和纵火,就彻底掩埋了这座曾经繁华无比的远东都市。
当黄浦江对岸的浦西租界,被魔教的暴徒们轻易突破了防御工事,从而化作一片火海炼狱的时候,站在浦东隔岸观火的丹尼尔中将,还对驻防部队的防备懈怠而感到鄙夷。但是等到一xiǎo股约mō千余人的魔教信徒——确切地说,他们原本就是浦东滨海滩涂的乡村居民,只是被魔教所蛊huò而已——气势汹汹地拿着菜刀、锄头和擀面杖,朝浦东森林杀来的时候,丹尼尔中将才感觉到了这些乌合之众是何等的恐怖:
——枪林弹雨在符水和咒语中完全丧失了杀伤力,威力巨大的战列舰更是被一帮sāonv人用屁股击沉!
这是何等疯狂的荒谬世界啊!完全违反了一切常识呐!
在西方世界的费伦大陆,那些高明的魔法师和牧师固然也有抵御子弹的能力,但都要用到相当高级的法术,若是没有什么奇遇的话,只怕是连续勤学苦练上十年时间,也未必能够学会。
哪里比得上这些魔教暴徒的mén道,是如此简便易懂——不用修炼也不用背书做实验,甚至不用识字,只要完成了入教仪式,烫了香疤发了毒誓,再会念上几句狗屁不通的歪经,喝几碗胡luànnòng出来的符水,任凭你是何等méng昧的愚夫愚fù,没过几个月时间就能摇身一变,成为牛气冲天的大师兄大师姐!!!
即使这是什么奇妙的神术,也没有让一帮寻常信徒随口念几句咒,就能发出这等大招的道理啊!
东方的神明难道根本不计较信仰之力的收入多少,就任凭信徒们像这样大肆索取神力、为所yù为吗?
就算是跳楼大甩卖,也不能这么luàn搞啊!你们的神国绝对会亏本破产的!
总之,当这些男nv老少皆有的魔教暴徒,挥舞着棍bāng、农具和厨具,狂呼luàn喊地杀过来的时候,丹尼尔中将和他麾下严阵以待的士兵,马上就从信心十足的傲慢自大,瞬间堕落到了jīng神崩溃的惊惧恐慌——伴随着连绵不断的枪管爆膛声,正在放排枪轰击的四百名jīng灵民兵被瞬间打垮;魔法师的战斗法术被黑狗血轻易破除,部署了六mén霰弹炮的炮兵阵地,更是被大批中老年fùnv所摆出的yīnmén阵给炸了个底朝天!
浦东森林的外线防御,因此迅速被突破,郊区的各处农庄、田野先后陷落,而守备的士兵也在这些令人疯狂的攻击手段面前,顷刻间就溃不成军,一路逃窜下来,竟然连总督府都丢失了。
幸好,当丹尼尔带着一干残兵败将,逃到基建团驻地俱乐部的时候,团长盗泉子道长终于骑着白熊前来增援,背后还跟了一大票浑身洋溢着肌ròu美感和汗臭味的基佬xiǎo弟……经过一番棍bāng、板砖、拳头、菜刀之间的亲密jiāo流,以及满地流淌的粘稠鲜血,肌ròu不够发达的魔教暴徒们,终于哀声连连地被打退了。
——在这种荒谬到令人发指的诡异战场上,一切的战术、火力、陷阱、法术之类军事教科书上的标准术语,全都显得毫无意义,只有野蛮人那种毫无理智的狂放暴力,才有可能堪堪匹敌……
然后,浦西市区被完全笼罩在了浓烟和火光之中,浦东森林的状况也是一片húnluàn。由于黑日巫妖总督和一大片高级官员在战前中伏失陷,连总督府都被烧成了一地瓦砾,残存的侨民和军队一时间完全失去了指挥。在魔教信徒大肆攻击的时候,诸多不同体系的幸存者们,尚且还能团结协作,联手抵抗。但是等到暴民们的攻势稍微缓和,两边陷入对峙之后,反而又重新变得一盘散沙,开始分崩离析了。
当然,在这种生死一线、岌岌可危的局势之下,基本上没有多少人还会想着争权夺利,而是全都一心想着如何保全财产和xìng命,尽快跳出上海这个大火坑——最简捷和最安全的办法,自然是乘船逃走了!
先是驻扎上海的分舰队水兵,被能够摧毁战列舰的魔教yīnmén阵给吓破了胆,居然自发地放弃了军营和港口,携带了家眷亲友、金银细软,不顾一切地扬帆起锚,径自逃往大海对岸的长崎港新司令部。
接着,在暴luàn之中下来的海军陆战队残部,也不甘示弱地征用了一批商船和客船,装上了士兵和军属,以及一部分租界侨民,急冲冲地也跟着逃往东方九州岛的长崎港去了。
从此,这股赶赴长崎港的逃难狂cháo,便一发不可收拾——上海本来就是船舶众多、桅杆如林的远东繁华大港口,日常停泊大xiǎo船只超过四千艘,纵然在暴luàn之中损失不少,但就算只剩下一半的船,想要转运一万多侨民和兵士逃离险境,也还是绰绰有余的,而浦东的农业区,也储藏着足以支持远航的粮食补给。
由于魔教方面的无组织无纪律,也无任何战略战术眼光,虽然浦西市区已经完全陷落,但是扼守黄浦江航道的沪松炮台,此时还在租界方面的控制之中,通往外海的航路还算通畅。
可问题是谁也不敢打包票,那些暴民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对炮台动手,或者沉船堵塞河道,从而掐断这条最后的逃难航路,把租界彻底封锁起来……所以,大家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共识——要逃就得趁早啊!
于是,租界的巡捕房、商会、银行、神殿,还有各家公司,全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纠集了船队进行疏散撤退。虽然塞尔、哈鲁阿、耐sè瑞尔和东瀛各国的领事馆人员,还在竭力组织兵力进行持久抵抗,想要守住残存的一半租界,以备日后跟翔龙帝国朝廷进行jiāo涉,但在一片大luàn之中,却根本没多少人还肯听从指挥继续战斗,只想着尽快逃得越远越好。
——事实上,当菲里的祥瑞号从琉球全速起航,计划赶往上海撤侨的时候。那些他准备拯救的侨民,此时已经多半自己搭乘上了逃难船,蜂拥着往东边的长崎港航行,正在海上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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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秩序崩溃、一片húnluàn的无政fǔ状态之下,丹尼尔中将虽然掌握着一支部队,但毕竟初来乍到、人微言轻,又是异族和外国人,根本镇不住场面,只能坐视众人一窝蜂地出海逃走。
不过,在大部分的租界侨民和官吏都撤退一空之后,因为无处可去而滞留下来的丹尼尔中将,反倒是因为战争经验丰富,手下兵力又多的缘故,被病急luàn投医的几位使馆领事,联合推举为临时的最高指挥官。
一时之间,丹尼尔中将居然同时身挂西方五国的兵符和军衔,堪称是空前绝后,威风八面,尊荣无双。
但是,在当前的情况之下,这个貌似大权独揽的位置,其实并不好坐。
虽然一下子涌入了大批战争难民,又被逃难船队带走了不少给养,但是浦东本来就是租界的蔬果粮食供应基地,存粮还是足够维持一两个月的。而弹yào军械之类的库存,总的来说也还算是充足。唯一让丹尼尔感到无比困扰的难题,就是人力资源的极度匮乏。
比如说现在吧,丹尼尔中将手中可以指挥的兵力,除了最初的三百名jīng灵民兵之外(在初期死了大约,还有塞尔、哈鲁阿、耐sè瑞尔和东瀛四国的使馆卫队,一百多名不愿放弃职责逃亡的耐sè瑞尔海军陆战队士兵,最新又补充的六百多名各族预备兵……合计不过一千四百多人。
这些部队彼此的种族语言各不相同,还多半是新丁菜鸟,外加区区六七棵战争古树,却要被用于防守方圆十余里的庞大森林,保卫仍有四五千人的西洋侨民,监督和管制逃入浦东森林的数以万计的本地避难市民、魔法nv神或财富nv神信徒,并且戒备数以百万计的魔教暴民,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但若要进一步大肆扩编,却也没有更多的可靠兵源了——留下来的侨民之中,身强力壮的青年基本都已被编入军中参战,剩余的都是老弱fù孺。而那些逃入浦东的本地人……鉴于眼下时局húnluàn,政fǔ机构基本崩溃,难民身份不易甄别,他也不敢轻易将本地人武装起来,以免被jiān细利用,导致养虎为患。
更别提这一次掀起暴动的魔教信徒并非寻常暴民可比,竟然开发出了yīnmén阵、黑狗血和闭火分砂咒这样逆天的玩意儿,导致西方殖民者“船坚炮利”的战场武器优势,一时间几乎完全消失。
若非魔教的大部队在抢完和烧完了浦西租界之后,已经赚得腰包颇为丰实,根本无意继续渡江总攻,痛打落水狗,只有一些来迟了的散兵游勇还在进犯的话,丹尼尔中将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根本招架不住——在最紧急的时候,他甚至不得不冒着风向转变、同归于尽的危险,让最后两名狮鹫骑兵从空中投掷毒气弹,这才勉强压住了暴动者们的恐怖人cháo。
但即便如此,在实际的jiāo锋之中,他也不得不更加倚重那个基建团俱乐部的肌ròu猛男们——只有这帮基佬才能在面对面的冷兵器jiāo战之中以一当百,杀得魔教暴徒们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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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这样没完没了的攻防战,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啊!明明才开战不到半个月而已,怎么就仿佛马兹卡大陆库斯科城下那次绵延半年的壕堑战一样,让我感到无比疲惫呢?”
看着又一次魔教暴民发动的多路进攻,被轻易击退,丹尼尔在略感轻松之余,也不由得满腹忧郁,“……大概是因为人手太少,没法轮换休息吧!盗泉子先生,您觉得这些暴徒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散去?若是再这么没完没了地对峙下去,我手下的那些xiǎo伙子们,只怕是都要被活活累垮了。”
“……这个么……抢够了,就不抢了,打够了,就不打了……谁能说得清楚呢?”
盗泉子耸了耸肩膀,随口说道,“……不过,丹尼尔兄弟也不必太过于忧虑。根据这几天传来的消息,魔教党徒如今正在江南各地四面开huā,折腾得天翻地覆。虽然表面上打着扶保朝廷的旗号,但实际上却是做着杀官造反的买卖!各府县的官署衙mén,都多有被冲击的,甚至还有士绅官宦被抄家打死!
在这种情况之下,朝廷官吏们对魔教的忍耐程度,早就已经达到了极限。就算朝堂之上的高官显贵们还要跟着魔教继续发疯,下面的地方官员也要忍不住自己动手清剿了!一旦魔教的后方生变,又哪里还敢继续在上海跟我们纠缠?嘿嘿,届时你或许还能挥师渡江,收复浦西租界,并且凭此大功更上一步呢!”
“……更上一步?恐怕有些悬吧!在这个耐sè瑞尔帝国的租界里,难道还会让我一个金jīng灵皇族,担任常驻分舰队司令、城防警备司令甚至总督这样的要职?估计最多就是发一枚贵重的勋章罢了!”
对于友人的吉言,丹尼尔中将只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让我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骤然统领此地全部的武装力量,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在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各国领事或许还能咬牙授予我全权,但是等到时局缓和下来,第一件想到事情肯定就是收回对部队的掌控……”
说到此处,他不由得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还真是累透了啊!只要有人能接下这个烂摊子,再对我有个像样的jiāo待,我又何苦恋栈不去,徒增尴尬呢?”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来接手的人或许已经就要到了……”
盗泉子突然开口提醒道,同时伸手指向东方的天际,“……瞧,那边来了个会飞的生面孔。”
丹尼尔闻言立即转过头去,并且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鹰眼术,随即便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发现一名应该是被分配出去执行巡逻任务的狮鹫骑兵,正满脸兴奋地驱动坐骑,振翅朝着这边赶来。在他的后面,又跟着一个骑扫帚飞行的白袍魔法师,看那副打扮就知道是个信使。
而这位信使的扫帚顶端,则悬挂着一面xiǎoxiǎo的双熊内kù旗,一看就让人觉得可笑。
于是,丹尼尔中将那张憔悴的脸上,也不由得lù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终于来了,而且还是老熟人呢!那个很容易让人看走眼的xiǎo家伙……呵呵,不知在蹂躏了马兹卡大陆和东瀛列岛之后,这一次他又将会创造出怎样的奇迹……或者说悲剧呢?”
——在上海租界遭到攻击的十一天之后,巨熊军团的援兵终于越过滔滔大海,进入了浦东战区。
而终结了这个千年帝国的丧钟,也由此敲响了第一段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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