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茵给了恶魔们塔那里的作战计划,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将会借助着魔鬼的手,给予自己的主人,乌黯主君格拉兹特一个致命的打击。
现在,导致了恶魔们在血战战场上第一次严重受挫的不是维茵,而是费瑞克希尔,但其中的奥妙并没有人知道,维茵仍然潜藏在恶魔之中,预备着发动最后的攻击,在他的计谋之中,无底深渊三层层面之主格拉兹特将会因为费瑞克希尔的叛逃行为而亲临血战战场——即便他并不爱费瑞克希尔这个女儿,他也必须承担这个错误的指派带来的损失,更不用说,费瑞克希本身的价值。所以维茵如此建议,当然,更多的是出于一个近似于魔鬼的恶魔的谨慎,费瑞克希尔化身的短剑并未被他轻易地交给他人,他很清楚,任何一个魔鬼拿到它都会迫不及待地汲取其中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坚不可摧,这不是一个空洞的承诺或是微小的代价就能获得的。
维茵回到了血战战场,为之后的背叛做准备,而他与费瑞克希尔麾下的一部分恶魔,被巧言公爵佛格斯与雄辩公爵布涅带回了钢铁要塞,一些高阶恶魔在宣誓了忠诚之后获得了平民之上的待遇,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转化,而巫妖,以及葛兰也是如此,他们被允许住在要塞中较高位置的建筑中,这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一种高等待遇,因为在这座要塞中,正如之前描述过的,越是往下,就越是灼热,而高处的建筑就会略微温和一些,是的,温和,不是凉爽。凉爽这个词语在第二层面中是不存在的,房间中的空气温度要高过人体本身温度一半之多,而房间的墙壁与地面仍然可以用来煎烤肉排。
巫妖的隐形仆役为他打开了门,他们有着非常广阔的行动空间,甚至可以得到冰凉干净的水,面包与通常意义上的动物肉,都是经过处理并且十分可口的,事实上,在魔鬼的城市中这种待遇也不能说非常罕见,只要你有足够的灵魂宝石——这种唯一能够在无底深渊中通行无阻的货币,而且与恶魔的城市相比,魔鬼们更愿意用诡计与谎言来骗取你手中的灵魂宝石,而不是粗暴地抢夺——后者会让他们觉得不够优雅与混乱。
“您要出去吗?”一个魔鬼在看到黑发龙裔的时候问道。
“是的,我想要去集市。”巫妖说:“我想要准备一些施法材料,或许还需要一些抄写卷轴用的皮纸与墨水。”
一个小魔鬼很快就被召唤了过来,它比起阿斯摩代欧斯更符合人们对于小魔鬼的想象,它的躯体就像是一只皮包骨头的鬣狗,用两只脚直立行走,身后的膜翼覆盖着细小晶亮的鳞片,凸出的吻部上方镶嵌着两对眼睛,其中一对很有可能是它抢夺而来的,它在说话的时候也像是鬣狗在夜晚中吠叫,但相当不伦不类的,它居然穿着一身人类孩童穿着的奢华衣衫,也许是从某次召唤中意外得到的,这件原本应该属于七八岁孩子的袍子罩在它身上仍然显得异常宽大,没有靴子,它的爪子暴露在外面,但能够将皮革靴子在数息中烧融点燃的高温甚至无法伤害到看似柔软的肉垫。
巫妖对它已经很熟悉了,它当然不会蠢到就这么毫无价值地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一个法师,虽然很多魔鬼都在猜测他们很快就会死去——魔鬼与巫妖称它为“裂齿”,因为它的一颗裸露在嘴唇外面的牙齿明显地裂开了,用一颗镀金的钢钉钉在一起。
它看着黑发的龙裔,摇了摇头:“尊敬的法师,”它说,“也许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
“什么样的变化?”
“一些小小的暴动,”裂齿说,事实上,在钢铁要塞中,这种暴动随时可以出现,毕竟除了那些因为过于愚钝天真而被欺骗而来的凡人灵魂之外,无论是血战的俘虏,还是敢于到魔鬼的城市中旅行的冒险者,都不是那种会甘愿在千百年的苦役后沦落成为一只蛆虫的安分家伙,“你也许仍然可以去到集市,但我不保证您是否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你的,还是其他的魔鬼?”巫妖问。
“两者皆有,”小魔鬼裂齿说,“您看,我必须承担更多的风险,而您可能需要给出更多的报偿。”说话的时候,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法师,似乎想要知道他是否一定要在今天出去——曾经的不死者心知肚明,这也是一种甄选奸细的方式,每次他要到街道上或是集市上都会被允许,但相对的,他所接触过的每一个魔鬼,泰扶林,乃至人类都会在这之后受到严酷的审查,就像是其他恶魔那样,不过据说有几个恶魔因为与魔鬼产生冲突已经死了,其中的缘由很难得到深究,不过巫妖相信,这是因为魔鬼已经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但如果这样的话,”巫妖在片刻沉默后,说:“我也许有会得到一些寻常无法得到的好东西呢。”
小魔鬼裂齿发出喋喋的笑声,而他们身边的魔鬼守卫也是如此,“确实如此,”他们说:“你的判断非常正确,法师,一些新鲜的材料确实非常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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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集市距离他们的住所并不远,但小魔鬼裂齿提供了坐骑——一种魔鬼们用贱魔与火元素位面的生物融合而成的怪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没有头,没有皮肤也没有尾巴的马匹,肌肉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脊背上覆盖着沉重的背甲,背甲上的温度就和他们房间里的那样,属于人类也可以忍受的那种,但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魔鬼们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几乎都是视而不见的,只是在接近集市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需要贿赂的一队高阶魔鬼,付出了大约三十颗灵魂宝石的昂贵代价,但出于魔鬼对于契约的爱好与偏执,法师还是拿到了一张密封的卷轴。
而在集市上,正如施法者猜测的,他们有幸交易到了许多不那么常见的材料。或是因为新来的商人因为暴乱而心生恐惧,或是因为囊中的灵魂宝石即将告罄,又或是更直接与不幸地成为了暴乱的牺牲品——他们自身也成为了货物的一种——这些外来者是一群倒霉鬼,但另外一些有幸得以避让甚至掌握着这场灾难的交易者们却从中获取了人们无法予以想象的高额利润。
交易出去的灵魂宝石,以及黄金,宝石,秘银精金都不是曾经的不死者会去在意的,巨龙的遗泽让他受益匪浅,而他的导师埃戴尔那也许疯癫,也许不负责任,也许时常让七十七群岛的居民们为之头痛不已,但也许是因为有着银龙的一半血脉的关系,他也是一个慷慨的令人嫉妒的导师,在他的塔里,几乎每隔一百年都会有一个灰袍转化为巫妖,而转化仪式中所需的金币可以让一个小公国陷入困顿,但他的弟子们从未堕落到要为了酬劳去做有失不死者身份的事情——想想看吧,其他导师的弟子为了筹集转化仪式所需的昂贵材料,甚至要受某个固执的贵族雇佣,召唤起一整个地区的亡者,为他的脚气病痊愈庆祝宴会增添一点与众不同的阴郁色彩——这种行为比掀起黑袍吓唬小孩子似乎也没能好到什么地方去,而且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像是死灵法师并不像他们所以为的那样恐怖危险诸如此类什么的,但真的,不但那个弟子很穷,那个导师也同样地……穷,法师从来就是一个需要大量投入时间,注意力以及金币的职业,就算是死灵法师也是法师,所以埃戴尔那最终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虽然说起来的时候,确实有点让人伤心。
那么至少,埃戴尔那从不会允许他的弟子陷入到捉襟见肘的困窘境况里,巫妖根本不再去计算他究竟给出了多少灵魂宝石,他也同样深谙自己的导师,埃戴尔那从未做过失败的交易,他无需为此感激或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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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触了什么人吗?”魔鬼守卫问。
小魔鬼裂齿点点头,当然啦,但那些商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还有那队高阶魔鬼,但后者也许可以在接受询问之后安然离开,那些商人就未必了,魔鬼有自己的律法,并且非常的严酷,他们或许是无辜的,但在拷问中,若是他们吐露出了任何违背了魔鬼法律的行为,就会受到惩罚,这些惩罚会让他们永远无法离开钢铁要塞。
施法材料,墨水,以及卷轴皮纸都经过了检查,那只卷轴尤其让魔鬼们注意,不过它对魔鬼来说就像是一根淡而无味的鸡肋——因为它是用于召唤失去的魔宠所用的,主物质位面的法师如果失去了自己的魔宠,倒是可以用这个把它再召唤回来,但魔鬼们会需要吗?高阶魔鬼甚至不会允许小魔鬼成为自己的仆役——它们太弱了,并且有着无法摆脱的低劣本质。
但施法者认为,他很需要这张卷轴,“我曾经有着一个魔宠,叫做阿斯摩代欧斯。”听到这里,裂齿轻轻地笑了起来,它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阿斯摩代欧斯,在主物质位面它或许很危险,但在九层地狱,它只能说是一个卑微的弱者。
魔鬼守卫把它拿走做了检查,然后拿回来一张一模一样的,施法者在魔鬼们兴致盎然的视线下撕开了这张卷轴,魔法的符文依次亮起,然后熄灭,最后出现在黑铁桌面上的是一只晕头转向的小魔鬼。
魔鬼们哈哈大笑,因为这只小魔鬼可能是他们见过最为弱小的一个了,它的外形不是鬣狗,也不是毒蛇,更不是鳄鱼或是秃鹫,它竟然是一只仓鼠,黑色的绒毛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口美味的点心,而不是一个魔鬼。
黑发的龙裔也在微笑:“很高兴我们可以在这样值得纪念的环境中重逢,阿斯摩代欧斯,”他说:“你呢?”
阿斯摩代欧斯一点也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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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从梦中惊醒。
不,那不是一个噩梦,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美梦,大概所有的女孩都会希望拥有的一个梦,但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或者说,阿芙拉是一个例外。
她梦见自己行走在繁花与稻穗之中,温暖轻柔的风带来馥郁的香气,卷曲的秀发掠过她的肩膀,垂落在她的肩膀上,而璀璨的淡金色晨光照耀着她如同雪花石一般的皮肤,她看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光辉与明丽的,没有任何缺损与污秽,她在丝绸上歇息,云雾为她遮挡过于耀眼的光线,而面容秀丽的少年少女们为她倾倒美酒清洗双足,又用金杯银盘送上美味珍馐,她的身边环绕着俊美的男性,或许还有女性,他们的目光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火热,他们迷恋着她,她知道,但她只会给予他们短暂的垂怜。
他们只是凡人,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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