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数学题:
现已知水杉树胸径六尺,求树上人的心理阴影面积。
兔子还在坚持不懈的啃,克瑞玛尔的位置仅次于凯瑞本,暴雨已不再那么凶猛,至少他已能在兜帽的庇护下睁开眼睛,他见到了有史以来他见过的最多的兔子。它们就像是一块五寸抹茶蛋糕上的奶油,而附着着人类的水杉就像是插在上面的一根小蜡烛,这根蜡烛底部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水杉开始倾斜的时候,除了法师和游侠,每个人都开始大喊大叫,并试着想要跳到另一颗树上去,凯瑞本大声地喝止了他们,这棵水杉与最近的同类之间也已经超过了两人能够手拉手的距离,树干因为雨水而变得格外湿滑,四周的光线依然晦暗莫明,从未接受过武技训练的普通人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想要从一棵树转移到另一棵树上几乎不可能——他们能爬上这棵树还得感谢凯瑞本和克瑞玛尔。
精灵取出一颗种子,嵌入水杉的树皮,念诵咒语,白色的植物触须倏地从他的手指间爆发般地升长与变粗,它的根系则深深地扎入这棵倒霉的水杉,茎则痛痛快快地向每个空隙伸去,抓住每根可供缠绕的树枝。
在它的捆绑与牵扯下,即将倒下的水杉在一阵吱嘎与轰鸣后精准地与另一棵杉树抵住了肩膀,然后寄生藤在精灵的指挥下,强行拉过了第三棵,在它不情不愿地加入后,人类发现自己正栖息在一个三角支架上,这样就算是兔子们啃断了树木,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落回地面。
法师身后的雨点突然变小了,他转过头,凯瑞本落在他旁边的一根树枝上。
“我已经向碧岬堤堡寻求帮助,”他说,“但我们仍旧需要时间……”行事一向干脆利落的游侠突然变得有点犹疑不决,他似乎并不确定该不该说出剩下的话。
“请说。”
“我们需要驱散这些兔子,否则它们或许会在救援来到前啃光整个树林。”
克瑞玛尔想了一会,他想他知道凯瑞本在顾忌什么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大陆上,施法者们从来就很讨厌或说憎恶两件事情,一是被人估算出自己的能力极限;二就是耗尽法术位和精神力——这两者都很有可能导致施法者本人的死亡,或更糟。
凯瑞本正在那么干。
“多久?”
在最快的情况下,凯瑞本召唤的是一只斑点鸮,它是他所能感知到的鸟类中飞的最快的,等它抵达阿尔瓦那里,阿尔瓦或他的下属法师或许可以直接传送到这里,但人类走过一个白昼的路程仍旧需要鸟儿飞上……“以你的魔法挂坠为准,一格的时间。”
那就是一小时,异界的灵魂操纵着他的身体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向那群兔子,它们果然开始同时啃咬三棵树了,见鬼的聪明!
“让他们尽量往上爬点。”他说。
他只能向兔子们投射音波,寒冷造成的损害太小,毕竟兔子身上有毛皮,火焰和闪电会在杀死兔子之前先把他们变成一串焦香的烤肉,在音波的伤害下那些兔子们成片无声无息地倒下,但更多的,可恶的三瓣嘴儿在片刻的呆滞逃散后又跺着同伴的尸体冲了上来,继续它们破坏植被的伟大事业。
救援者到达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云层尚未完全散去,天空微亮,他所看见的就是一堆壮观的,灰白色毛皮与黄白色木屑的小丘,五十尺高的杉树三脚架只剩下了二分之一不到,它们彼此交错的顶端形成了一个小平台,幸存者在那儿挤成一团,游侠站在法师身后,提着长弓,箭囊里空空如也——一些有着同类三倍大,赤褐色的兔子竟然能够跳过十多尺,踏着树枝直接威胁到正在施法的法师。
前来救援的不是阿尔瓦法师,而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弟子里奥,克瑞玛尔对他印象深刻,因为这个年轻人有着一个可笑的碗状发型,与某部描述星际航行的电影中的男主之一异常相似,他首先向克瑞玛尔行了一个正式的法师礼,然后才转向凯瑞本:“向您们致以最深刻的歉意,”他说,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躁:“我的导师阿尔瓦无法亲自前来,因为就在一刻钟前,海魔号和它的船队正在逼近碧岬堤堡,他必须留守以策万全。”
“请转告阿尔瓦法师,他已经给了我最重要和最大的帮助,”凯瑞本露出了宽慰的笑容:“真高兴见到你,我的老朋友。”
相貌普通的男性人类纵身一跳,稳稳地落在了树枝上,右手抚胸,轻快地鞠了一个躬:“自然与荒野的追随者巴罗向您们致敬。”
——一个德鲁伊,巫妖满怀厌恶地说。
——嗄?
——我以为我不是第一次和你的灵魂讲话了,巫妖说,或者你只是有点心虚——鉴于之前的鲁莽举动?
——我有点受宠若惊,异界的灵魂干巴巴地回应道,你居然只用了“鲁莽”。
——而不是愚蠢、白痴和无可救药是吗?曾经的不死者冷笑着戳了戳同居者的“身体”,后者如字面意义上的,惊慌失措地跳了一跳。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巫妖继续平静地说道,你会拒绝凯瑞本吗?你会抛弃这些人类吗?你会遵照我的意见藏下一部分力量吗?你甚至快要用光了卷轴,既然不,我为什么要白费力气?
——抱歉。
——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很多次机会听到这句话,巫妖平静地说,但最少是这次,我希望你的朋友能像你以为的那样确保这具身体安然无恙。
说完他就沉了下去,这代表在短时间内他再也不想和异界的灵魂说话了,后者只得无奈地耸耸肩,将注意力转向表层。
德鲁伊正在试着和兔子们沟通,他危险地蹲在兔群前面,跳跃,拉耳朵,安抚的呜呜叫或是不满地咕咕叫,但兔子们一概回以愤怒的嘶嘶叫和尖叫。
“不行,”在差点被兔子们拖下杉树堆后,巴罗失望地返回到凯瑞本身边:“完全失控了,我像是在面对着一群凶暴嗜血的兽人,它们根本不理睬我在说些什么。”
“看看这个。”凯瑞本递过去一只赤褐色的大兔子,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大狗,带着血的牙齿龇在嘴唇外面。
兔子被凯瑞本射穿了脑袋,凯瑞本的箭是那样的锋利以至于它造成的裂缝几乎横贯了半个颅骨,里面的东西隐约可见,巴罗伸出手指从缝隙中掏出一块像是瘤子的东西,无数根纤细的血管连接着它和兔子的大脑,
“这不是自然的产物。”巴罗说,他的表情变得既愤怒又悲哀,“……我们必须另辟蹊径了,凯瑞本。”
“无论是什么,请尽快吧。”里奥说,他接手了克瑞玛尔的工作,这让他对这位黑发的半精灵法师产生了由衷的钦佩之情:“我也许无法与克瑞玛尔法师做的一样好。”
巴罗拉开拴在腰上的皮袋,一只两尺半长的小白条獾钻了出来,它看看四周,发出一声不满的刺耳叫声,巴罗抚摸它,一边用着同样嘶哑难听的声音和它对话,对话没能持续得太久,白条獾从巴罗的手上一跃而下,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杉树叶丛和兔群里。
“我记得怪爪和它的妻子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巴罗说:“云层散开前我会回来。”
他后退一步,面孔和身体令人惊悚地瞬间收缩,手臂伸长,长出羽毛,商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穿着布甲的人类变成了一只老鹰,他们大概还是第一次在那么近的地方看着一个德鲁伊变成动物——一只褐色的鹫腾空而起,呼吸间就消失在了灰色的云层里。
独眼很想问问他们去干嘛了,但普通人对施法者的敬畏逼迫他牢牢地闭着嘴巴。他身边的胖子弗特比他更为焦急忧虑,他一直紧紧地抱着树枝,并不断地往下看。
可以想象,当他找到了一只心不在焉,时不时支起身体查看周遭情形的兔子是多么的高兴啊,这样的情况似乎并非仅有,一只接着一只的,兔子们停下了啃咬树木的举动,它们紧张地摇摆耳朵,四处张望。
“哦,”凯瑞本愉快地说:“看看巴罗的动物朋友给我们带回了什么?”
巴罗的小白条獾带来了三个白条獾群,全部由强壮有力的成年獾组成,它们谨慎地绕着兔群的边缘打转,发出威胁性的呼呼声,相比起兔群它们的数量可以说是少的可怜,但兔子们似乎忘记了它们也有着锋利的牙齿,只会疯狂地逃窜,每一只獾都迅速清理出了一大块地方。
空中传来鸟类的嘹亮叫声,即将散去的云层下面,一块巨大的阴影正在靠近。
“沃金保佑!”弗特喃喃自语道,一边紧抓着他镶有宝石的徽章,他今天看到了太多能让他在温暖的壁炉前讲上一辈子的东西了——如果他能回去。
那是成百上千只黑耳鹫,这种鹫在南部山林里是最常见的,它们什么都吃,小鸟,老鼠,青蛙……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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