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比昂要和罗斯联合公国开始停战谈判。
这个消息如果放到人类阵营内部,那将是等同于发生了9级大地震或者引爆百万吨tnt当量炸药的效果,但对精灵阵营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早已知晓的结果按时发生了而已。
随着大航海时代和抢夺殖民地运动的兴起,那种中世纪才有的浓重宗教情结正从各国领导者的脑子里退却,尽管尚不十分明显,但各国的外交政策正越来越多展现出国家利益优先的倾向,对“圣战”的热情被如何从战争中获得利益的现实问题所取代。换句话说——马基雅维利主义。
在这方面,阿尔比昂走在最前列,紧随其后的是查理曼。作为人类阵营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在伊丽莎白女王和黎塞留首相的引导下,两国的政策正变得越来越务实,也更加功利。双方的策略是如此相似,以至于两条路线注定无法成为相安无事的平行线,在某个时刻,两国就会想交叉道上高速行驶的火车一样发生碰撞。
双方对此都有所觉悟,但程度截然不同。老奸巨猾的黎塞留早已认识到:当前人类阵营的均衡,是通过殖民地、贸易及由此形成的海上实力所决定的。所以尽管他支持海军建设,且最终目的把老对手阿尔比昂打到扑街,但首相同样也侧重节制。诸如海军谈判、裁军协议等一系列大方针都是在尽量避免刺激阿尔比昂佬敏感点的基础上,尽可能为查理曼多捞取实质利益的外交杰作。
然而首相的苦心造诣并未被军人和贵族们所理解。他们都未意识到与阿尔比昂进行军备竞赛和殖民地竞争使查理曼在阿尔比昂心中“头号死敌”的位置更加牢固,或者根本就不在乎阿尔比昂的威胁,盲目地信任自己的力量,缺乏必要的政治头脑,只是简单的用军事逻辑看待自己和其他国家的关系,结果给了各种对手以可乘之机。
与之相比,阿尔比昂人的觉悟就要深刻的多。伊丽莎白女王和沃尔辛厄姆国务秘书十分清楚,在查理曼崛起的大背景下,想要扩张诺曼底、布里塔尼亚和尼德兰之外的大陆领土是不可能的。与之相比,海外贸易带来的资源和财富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与其将最后一个便士投入无法取得进展的大陆争霸。不如把贵重的金币投入更具迫切性的海军建设和海外贸易上,至于大陆上的领土只要强化防御工作,充当好战争爆发时的“防波堤”角色,尽可能拖延、消耗查理曼即可。
除了上述内政方向调整外。阿尔比昂的外交策略也开始做出重大调整。女王陛下和她的绅士们开始努力构建一种新的秩序:即一个均衡的大陆。一个各强国相互制衡的多级体系,一个足以担当抑制、并尽可能限制查理曼继续崛起的大任,符合阿尔比昂意愿的世界体系。
与罗斯联合公国的停战。正是为了构建这个庞大战略体系的第一步,只有结束这场难以看到尽头的战争,阿尔比昂才能将战略精力从北方大地抽出来,转而投入到其它更加急迫的方向,进而开始大战略的第二步。
公国那边到没太多心思琢磨这么多弯弯绕绕,他们要求停战的理由很简单——仗快打不下去了。
打仗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虽然公国地大物博,又可以通过租借武器节约开支,但只要战争一天不结束,公国就要不停地烧钱,烧很多的钱。
就算不在乎每天死掉多少“灰色牲口”,公国的大人们也发自肺腑的感到该结束这一切了,不然公国只能在士兵因为欠饷发生哗变和财政破产之间做出选择了。
经济之外,军事形式也越来越不乐观,查理曼的路易王太子正率领他的远征军向公国腹地挺进,按照他的速度,最多2个月就能在圣彼得堡城外喝着白兰地,欣赏公国京城的模样了。哪怕他的目标并非圣彼得堡,截断里加要塞和后方的联系也会打破当前的僵局。失去里加要塞这道屏障后,公国能做的只有效仿库图佐夫元帅的做法,收拾好包袱细软大踏步撤退,同时把所有一切少个精光。等查理曼人撤退之后再重新回到变成一片废墟的故乡……
假设条件允许,毛熊们是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把自家烧个精光的。但眼下他们可吃不消这么干,因为“全罗斯联合公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和“**君主”——沙皇陛下已经没几天可活了。
在高尔察克上校吊打阿尔比昂王家海军的时候,沙皇就已经病入膏肓了,一天之内多次晕厥。到了里加要塞攻防战开始的时候,这位陛下已经连续3次中风,脖子以下完全不能活动,也无法控制排泄。宫廷里每个人都明白老帝时日无多,私下里开始安排后事。沙皇自己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早早将尼古拉皇储召至身边,每天站在病床边聆听长老和将军们的汇报,学习治国之术。
以沙皇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刚出圣彼得堡,他老人家就蒙母神恩召了。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皇储能否顺利继位,能否在颠沛流离中有效凝聚臣民的心——这些都是长老们不愿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局势是如此恶劣,以至于最顽固的保守派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该如何结束这场无望的战争。
基于各自的困境,停战条约成了公国和阿尔比昂都希望的东西,阿尔比昂人需要一个完整的公国去牵制查理曼,公国需要终结战争,好撑过新沙皇从登基到全国稳定的风险期——双方的利益完全一致,只是基于宗教信仰和阵营立场的问题。该如何进行交流成了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几经思考之后,两国都看上了有点交情,且口风够严的财团。通过这个游离于正规外交场合之外的管道,进行秘密谈判。
“他们选中我们的另一条重要理由是‘财团是自己人’……这算什么理由?”
布仑希尔一脸哭笑不得,居然被两个敌对的国家同时视为“自己人”,而这位“自己人”不但同时向交战双方出售军火,最终还准备将他们踩在脚下……
如果这算笑话,那还真够冷的。
“别那么苛刻,我们的朋友们只是在陈述事实。”
李林笑了一下。继续说到:
“只要利益一致。敌人也能变成朋友——他们对这一点都有深刻的理解,比查理曼更加深刻。”
正因为深刻理解了什么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这两个国家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信仰、种族的障碍,为了现实利益开始勾勾搭搭。随之而来的。是传统国际体系的终结。
这也是李林幕后运作的胜利。打从一开始。不论是支援公国、给王太子下绊子、让阿尔比昂吃闷亏等诸多安排都是为了实现如同现在这般对战争冷热不均的状况。这个阴谋的用意非常明确,就是让公国陷入疲软状态的同时,令人类阵营中两个军事力量最为强大的国家就此分道扬镳。一千多年来。对精灵阵营威胁最大、最直接的传统战略包围在事实上瓦解,距离亚尔夫海姆正式浮上台面已经为时不远了。
“所以,我们还不能太放松。只要价码足够,现在的朋友也不介意重新捡起‘大义’的名分,挥舞圣战的旗帜,和过去的老朋友再度携手来消灭我们。”
李林收敛起笑容,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这个动作在布仑希尔眼中仿佛是在唏嘘世事的无常。
不论他是否是真的是在感叹这件事,就布仑希尔自己看来,长达千年铸就的坚固体制因为一小撮智慧种的行动而被撬动,最终在短短几十年里土崩瓦解——突破大多数智慧种寿命和思考极限的伟业,确实有被感慨的价值。
当然,正如李林所说,还未确实完成最后一步之前,没有放松和迷惘的闲暇,更无考虑其它选择的余裕,收起多愁善感,女精灵以事务性的口吻问到:
“安排他们在哪里接触?”
“嗯……这样吧,齐柏林级飞船2号舰——彼得施特拉塞号已经完成栖装,即将出海公试。让双方代表先乘船出海,然后由我方负责接送。希望在那条舒适的大船上,谈判可以顺利进行。”
“明白了。”
记录下事项,布仑希尔转身将记录本交给等在门外的秘书官。同样记录下女孩生命体征的微妙变化,李林的思考已经进入新的事务安排计算之中。
鲜红的眸子极为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几乎让人误认为是无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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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救援?”
指尖抵着下巴,姬艾尔琢磨了一会儿后问到:
“我能不能这么理解,是希望教会出面,救助、收容王冠领饱受战乱之害的难民?”
“正是如此。”
罗兰点点头,带着某种期望的紫瞳望着姬艾尔圣女殿下。
他并不奢望教会出头制止查理曼的扫荡作战,毕竟教会自己就是保守思想的大本营,让他们去挽救革命实在不现实。况且查理曼一定会强烈反对教会干涉自己的内政,并且在刺激下使用更加极端的镇压手段。最后,罗兰不得不考虑李林对此的反应,那个人的态度对事态往往具有决定性作用,目前为止财团的表态都是不痛不痒,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李林究竟在谋划什么,罗兰不得不顾忌这一点。
因此,他只能先从力所能及的事情入手,尽可能减缓王冠领人民的痛苦。
“圣伊斯特万王冠领是正统信仰深厚的地区,那里的人世世代代都是虔诚的正统派教徒,只是因为地方官施政不当,引起领民强烈不满。矛盾激化后,在个别人的带领下发生的**事件。如果教会以人道救援的名义进入王冠领,对领民开展救助。进行教化,相信事态很快就能得到平息。”
仔细斟酌后的提议近乎无懈可击,从逻辑上来看,作为宗教组织,对信徒的守护原本就是名正言顺。况且无论做得是否到位,每次伊密尔发起“圣战”的理由之中,必定有“守护崇敬唯一正统信仰的人们”之类的字句出现。王冠领的领民可不是新教徒异端,从“神圣使徒国王”、神圣王冠、西里尔双重十字宝球的持有者——伊斯特万一世开始,这片土地就是正统派信仰最浓厚的地区之一,放任这些虔诚信徒被欺压。于情于理教会都说不过去。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初王太子才劳心劳力、顶着被人称为“脑子秀逗”的风险建设“错误思想防卫墙”,为的就是防范教会直到此事,横加指责。这可不像龙骑兵运动那会儿,有“镇压异端”的借口可以用。
现在事情已经都曝光了。教皇猊下也谴责了革命政府。继续对那里的信徒采取无视姿态。恐怕只会把他们推到新教异端哪里去。想要阻止这种情况,教会就必须做点什么。
当然,这是表面理由。罗兰的真实想法是:随着教会的权威不断被削弱。他们对任何加强自身在民众心目中的威信的机会都不会错过。藉由这个诱惑,将教会势力引入王冠领,在神官、修女们的眼皮子底下,镇压部队多少会有所收敛,如此一来,应该能从屠刀下救出不少人。
很完美的推演,切中要害,调理分明,对可能发生的状况都做了分析。
唯独有两件事,是他即便知道,也无法掌控的。
“罗兰阁下。”
圣女优雅的笑着。
“在回答您的请求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这是查理曼的、财团的、抑或您个人的意见呢?”
“……我的回答将成为你做出选择的判断依据,是吗?”
“不,只是一个参考,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残留有一丝童稚的笑脸在罗兰眼中变得狡黠起来,天真无邪的容貌分明透露出“我已经知道答案”的意味。
答案并不难猜,基本上就是明摆在那里的——这只是罗兰个人的意愿。
如果说财团对镇压革命还留有一丝余地,那查理曼政府就是不可逆转的、明确的强硬政策了。
共和国的胜利让整个查理曼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之中,布达城下的惨败让举国上下对王冠领的意见统一了。
受王太子在北方前线胜利不断的鼓舞,信心极度膨胀、每天都在梦想八纮一宇、天下布武的查理曼人被结结实实浇上一盆冷水,深切的感受到了“耻辱”的味道。接着,“报复”就成了吕德斯大街小巷出现密度最高的字眼,紧随其后的是“进军”、“用鲜血洗刷屈辱”。无数“爱国青年”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整天把这些词挂在嘴上,鼓噪着要“杀光王冠领的野蛮人”。
这种气氛下,无论官方和民间,都不可能给与“人道”有关的想法留下空间,任何打着“人道”旗帜的势力试图进入王冠领也需要承担相当的风险。
罗兰的意愿很美好,卖给财团继承人一个面子,以及赚取在心目中高大神圣形象也有相当的诱惑,但是和查理曼决裂的风险相比,这些好处的吸引力还不够。
“罗兰阁下,如果王国政府下定决心要阻止别人干涉他们的内政,您应当清楚,除了令尊,这世上是不可能有人能阻止他们的。”
优雅得体的摇了摇头,姬艾尔摆出了爱莫能助的面孔。
这并不值得意外,但罗兰还想再做一次最后的努力。
“我正在联络财团总部,但我也希望教会能对虔诚的信徒伸出援助之手。圣女殿下,尽管这个世界很残酷,身为智慧种,身为人类,我们依然相信神明的慈爱,也相信世间尚有道义的存在,冷血的机会主义终究无法凌驾于鲜血之上,睿智者总能在力所能及的帮助与冷眼旁观之间做出真正正确的抉择。”
姬艾尔沉默的看着罗兰,罗兰也一言不发的盯着姬艾尔,经历了令人尴尬、窒息的5分钟后,少年起身离开了座位,深深行了一礼后退出了车厢。
动作标准的无可挑剔,但谁都能看出:与近来时相比,现在的罗兰只是遵守着形式上的礼节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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