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不过是当权者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玩的游戏,但是却要无数忠勇之士抛血疆场,无数平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加里曼丹王国的将士心中非常清楚,这场由己方挑起的战争根本就是错误的,可是身为军人,就必须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这个命令荒诞可笑。
六个小时之后,查托克城防线在野蛮人的进攻下土崩瓦解,士兵们不再理会长官的命令,争先恐后的丢下武器转身逃跑,溃散的兵勇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就把后面的督战队伍冲垮了。
城市里到处都是喧嚣声、呼喊声、惨嚎声,人们互相践踏、拥挤、冲撞,原本昂扬招展的旗帜散落脚下,顷刻间就被踩得稀碎,四十万大军的勇气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残暴的野蛮人冲进溃逃的人群中,欢呼着开始了大屠杀,稍微有勇气的人还会提起武器反抗,帮助受伤的同伴,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惨嚎着倒地,最终沦为无声无息的尸体。
奉命驻守查托克城的萨德利尔司令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也毫无办法,最后他停止了徒劳的呼喊,静静看着己方大军溃败,看着成群的溃兵从自己面前跑过,看着敌人在他们后面放声狂笑。
对于这位六十岁就受封上将军衔的名将来说,眼前的场景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双方仅仅交锋几小时,四十万大军便彻底丧失了战斗的勇气,相比之下,汉斯福德城的溃败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在他默默品尝战败的苦涩之时,他的亲卫队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上同样带着不甘和惊惶:“将军大人!敌人已经杀过来了,我们也赶紧撤吧!”
“撤退?”萨德利尔司令扭头看了对两眼,旋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他的目光脱离了杀戮的战场,转而投向那灰茫茫的天际。
那名亲卫队长还以为他没听清自己说的话,再次焦急的重复道:“将军大人!别再犹豫了,敌人已经杀过来了,我们必须尽早撤退,只要塞拉利斯城还在,这场战争我们就绝不会输。”
“绝不会输?哎!你走吧!”萨德利尔司令苦笑着叹了口气,旋即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生与死也不过就这么回事,我手上染了太多无辜人的鲜血,今天也是时候偿还了。”
“将军大人!”亲卫队长见状猛扑上去,死死拉住了战马的缰绳,眼中竟泛起了几丝泪光:“将军大人!大势已去!您又何必做这无所谓的牺牲呢?”
萨德利尔司令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良久之后才叹息道:“你赶紧走吧!回去告诉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他们的父亲虽然不是个愚忠之人,但是也绝不会辱没克肖恩家族的荣誉。”
旋即他直直朝着野蛮人大军冲了上去,亲卫队长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任泪水滑落脸颊,他目送着那个伟岸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逆流中,对方最后的笑容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使人间见白首。
没有人明白那句遗言的意思,除了亚雷之外,对方正是以死亡的方式,避免了自己身败名裂的结局。
雨越下越大,雨水混合着血水蜿蜒流淌,天空的乌云也变得更加厚实,仿佛诸神都不忍心见到这场残酷的屠戮,不得已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数十万加里曼丹士兵狼狈的逃出了城市,而野蛮人依旧在身后穷追不舍,空气中都弥漫着恐怖的血腥味,旷野上回荡着野蛮人兴奋的欢呼,以及对手的哀求和惨叫。
尽管许多加里曼丹士兵已经举起双手跪地求饶,但野蛮人仍然毫不留情的将其杀死,双方曾经进行过长达百年的残酷战争,死在对方手里的同伴数以十万计,血海深仇又怎么能轻易忘记?
双方你追我赶,直接杀到了博林布洛克河畔,沿途倒下了数万具尸体,为了逃避野蛮人的追杀,大群加里曼丹士兵争先恐后的跳进激流中,拼命向对岸游过去。
野蛮人不会水,因为贫瘠的北方没有多少河流,但是他们的箭法却磨练的娴熟无比,霎时间箭如雨下,不停地射向河流中,几乎不用瞄准,每根箭矢都能带走一条人命。
加里曼丹士兵在水中挣扎着,发出绝望而惨烈的哭嚎,即便箭矢不命中要害,但是只要受伤,湍急的河流就能直接把人冲走,清澈的博林布洛克河水逐渐染成了鲜红。
驻守查托克城的士兵共计五十八万人,能逃过当天屠杀的还不到半数,而劳累、饥饿、伤病、恐惧,更是带走了五万多条人命,最终仅有二十万残兵败将顺利逃回了塞拉利斯城。
查托克城不过是整场反击战的某个片段而已,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加里曼丹王国军队遭受了史无前例的重创,阿姆斯城、坎伯城也相继被攻破,死伤总人数超过四十万。
坎伯城失守应该说十分正常,毕竟二十万人根本无法抵挡两百万大军的进攻,不过阿姆斯城就算是比较经典的攻防战了。
驻守阿姆斯城的是加里曼丹王国第十二、第十九、第二十、第二十八集团军,其中第十二集团军素来有军中楷模之称,战斗能力非凡,四支集团军加起来总人数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七十万。
然而阿姆斯城虽然地里位置突出,但无奈城池太小,仅能容纳二十几万军队驻扎,不得已之下,除了第十二集团军之外,其他军团都只能驻扎在城市周边,营地防御也建造的极其简陋。
这也就给了亚伯拉王国联军偷袭的机会,熙德直接放弃了后方的步兵和辎重部队,率领近四十万骑兵连夜突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了敌第十九集团军大营,对睡梦中的加里曼丹士兵展开了屠杀,惊惶失措的士兵被马刀砍死、被长矛戳死、被利箭射死、更有许多是被自己人踩死、被大火烧死……
因为不清楚来袭敌军的人数,加上数日来的担惊受怕,驻守阿姆斯城的其他军团根本不敢轻易救援,只能连夜跑进了城市里,想要做困兽之斗。
翌日清晨,当朝阳洒落终于洒落这片大地的时候,加里曼丹王国第十九集团军驻地已经是遍地尸骸,十六万人尽被诛灭,这也算是报了当日他们血洗汉斯福德城周围村镇的大仇。
接下来便是残酷的攻城战斗,虽然阿姆斯城的城墙不高,但是却有五十多万敌人龟缩其中,在不违规动用封号强者的情况下,想要攻下这座城市简直难上加难,不过有着精灵重炮的帮助,攻下这里也并非是无法完成的壮举。
紧接着,阿姆斯城每天都要迎来数波炮火的洗礼,因为人员太过密集的缘故,哪怕只是三两颗炮弹侥幸坠地,也会造成数十人上百人的惨痛伤亡。
亚伯拉王国建国一百八十九年九月十日,阿姆斯城全体官兵开城投降,三国联军终于夺回了阿姆斯城、坎伯城、查托克城,北岭境郡大半光复。
而就在同一天,汉斯福德城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亚雷目光直视着面前千疮百孔的尸体,不禁遗憾的骂句:笨蛋,他旋即脱下军帽,对萨德利尔这位忠勇之将深深弯腰。
“抱歉!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屈服,所以只能让他体面的死去。”野蛮人首领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时以最高贵的礼节向对方致敬。
“其实我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亚雷苦涩的笑了笑:“虽然我很喜欢这位名将的行事作风,但如果他真的背叛自己的国家,转而投靠我们的话,那我又该瞧不起他了。”
人生就是这么的纠结,亚雷自认不是曹操,却也惜才如命,而对方也不是关羽,但也忠诚勇武。
当日萨德利尔司令匹马单枪驻守东城门,凡靠近其五步以内的敌人都被他逐个砍倒,尸体堆积成山,几乎堵死了高耸的城门,最后某位野蛮人军官下令万箭齐发,数十根破魔箭矢同时刺入了对方的身体,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这位勇将方才面色平静的闭上了双眼,但是尸身依旧伫立在城门之前。
那名野蛮人军官本想将对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但是却被及时制止住了,野蛮人首领不禁叹惜道:“哎!怪不得亚雷阁下如此看重对方,算了,把他的尸体送到汉斯福德城去吧!”
这位令人敬仰的将军被加里曼丹王国高层视为耻辱,查托克城惨败的原由也被归咎于对方指挥不当,就其连家族地位都一落千丈,不过在全体军人心中,对方就是榜样!就是军神!
接连惨败让加里曼丹王国士气低迷,而萨德利尔司令英勇战死后非但没有得到褒奖,竟然还被王国高层追责,这当即引起了许多前线将士们的不满,军方逐渐对王室贵族产生了抵触情绪。
虽然这种抵触早已存在,但是今天却更加明显起来,法兰茨伯爵和菲斯特侯爵力排众议,希望和亚伯拉王国谈判,换回这位名将的尸骨,但是却遭到了加里曼丹王国高层竭力反对。
萨德利尔司令的尸体最终还是没能运回家乡安葬,这是对方的遗憾,也同样是亚雷的遗憾,他怕哪天自己也战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连个埋尸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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