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太阳伴随着橙黄色的余晖倦怠的落入深山,激烈的厮杀逐渐平息,滚滚升腾的狼烟领天空变得更加昏暗压抑,只见大群的乌鸦如同黑色利箭般穿空而过,嘴里发出嘶哑而渗人的怪叫。
当确定敌人不会再发动进攻之后,幸存的守城士兵们全都深深的松了口气,亚雷神情疲惫的拍打着酸痛的肩膀,同时朝众多将官命令道:“赶紧让士兵们吃点东西休息,明天的战斗恐怕会比今天还要残酷。”
说完这句话,他未做丝毫停留,直接转身走下了城楼,将近十个小时的战斗令他疲惫不堪,况且还有伤在身,此时急待补充体力,至于战损统计和善后事宜则交给奥维厄斯上将处理,相信对方可以做的很好。
最高指挥官的命令让整个克龙比城都陷入了忙乱之中,到处都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士兵成群结队的跑到大锅前等待开饭,鲜美的肉汤最能补充体力,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的肉都是曾经驰骋疆场的战马。
大军已经快要断粮,这个消息亚雷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至少底层的军官和士兵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勤部队每天都会按时送来沉甸甸的物资补给,其实里面全都是砂石和柴草,根本没有半粒粮食。
亚伯拉王国经过魔灾的洗礼,早已变得千疮百孔,四年征战更是耗尽了国库里仅剩的几枚铜板,如今王国军民的努力不过是垂死挣扎,只是期望老天能眷顾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度、眷顾伟大的凯尔温斯顿家族。
克龙比城的市政厅里寂静万分,亚雷将头埋在战报当中,脸上瞧不见任何轻松之色,站立在周围众多将官们同样面色阴沉,奥维厄斯上将把战后统计拿给他看,只见己方损失那栏清楚地写着:阵亡总数六万!
沉闷的气氛在办公室里不断蔓延,许久之后,亚雷用沙哑的嗓音朝着奥维厄斯上将吩咐说:“阵亡将士们的抚恤金要落实到位,缺多少可以如实向我禀报,除了物质上的补偿外,还要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
闻言,奥维厄斯上将只是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这位戎马半生的将军眼里透露出种种复杂的神情,有遗憾、有愧疚、有不甘、有愤恨,三年前两百万大军挥师东进,如今算下来已经不足百万了。
亚雷没有开口安慰对方,因为任何言语都无法抚平战争带来的伤痛,他抬起疲惫的脑袋望向漆黑的窗外,正好见到几头狮鹫划过天空,它们双翼收敛从高空闷头扎了下来,最终落到了市政厅外宽大的广场上。
过了两分钟,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紧接着几名身材魁梧的狮鹫骑士迈着大步走进了办公室,他们身上全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精致的盔甲上残留着血迹和伤痕,仿佛历尽千辛万苦才到了这儿。
这群狮鹫骑士的领头儿人正是传讯官艾达,此时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进门的头句话就是:“赞美诸神!赞美狮鹫!赞美伟大的亚伯拉王国!赞美慷慨的紫金花领主!我又活着回来了!”
接连不断的赞美声昭示着对方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他先是扫了眼周围的诸多将领,朝着他们点头致敬,见到数量未少,脸上的笑意便更加浓郁,旋即又跑到亚雷面前,将藏在衣兜里褶褶巴巴的信件拿了出来。
第二批援军就快要抵达了吗?亚雷仔仔细细的瞧着手中的情报,心情顿时复杂无比,这本应该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不过他脸上的担忧却更加显眼,现如今补给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这就又增添了沉重负担。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担忧的问题,过了没有半分钟,艾达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只见他又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了两封书信递给了亚雷,这两封书信全都是来自王都,并且全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凯撒王!
信中除了表达对亚雷的赞赏和感激之外,还透露出了另外两个让他恼怒的消息:王国已经没有粮饷补给可发,希望公爵大人能够自行解决联军的吃住问题,作为补偿,新拼凑的七支正规军团正在向前线开拔。
新拼凑的七支正规军?不就是新兵?这能叫补偿吗?这明明就是添乱!亚雷看完两封书信后狠狠的锤了下桌子,对方还真以为他是神仙了,自行解决几百万大军的粮饷补给问题,就算是打家劫舍都搞不来吧?
根本不用费心乏力的猜想,这七支“正规军”的战斗力恐怕连敌军的民兵团都不如,再看看他们的指挥官,头衔全都是某某侯爵、某某伯爵、某某子爵,竟连个带军衔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指挥官能带兵打仗?
亚雷是越想越觉得生气,内心逐渐被懊恼和愤怒所占据,其中还包含着些许的惶恐和担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加里曼丹大军的恐怖战斗力,那恰似浑浊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庞大军团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凯撒王的肯定是被己方大军接连不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而那些报喜不报忧、喜欢油嘴滑舌的贵族也必定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们根本不清楚前线的状况,依旧满怀着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勋的豪情壮志。
这就不免带来了极为糟糕的效果,包括凯撒王在内的亚伯拉王国权贵们开始轻视加里曼丹王国的实力,就算是查特里斯河大会战的失败也被当成是“小小的”挫败,以至于根本没有考虑到战争失败的可能性。
既然连曾经与敌人交战过的凯撒王都抱有这种心态,那些没见过战争场面的豪门勋贵就免不了更加狂妄了,他们将家族的武装力量和刚刚经过训练的新兵整合,期望用这支“精锐”大军能够帮自己建功立业。
就是群利欲熏心的白痴,亚雷做出了这样的评价,而就在他思考如何解决补给带来的困扰时,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了轻轻叩击房门的声音,紧接着蝎子的声音响了起来:“领主大人!外面有两个人想要见您!”
“想要见我?那两个人是谁?我认识吗?”亚雷闻言好奇挑了下眉头,周围将官也不明所以的对视着,联军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儿了,至于那些普通校级军官根本没资格到这里来,那又是谁要约见对方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对方全都穿着漆黑的斗篷、神秘的很,根本看不清面貌,我让他们摘下兜帽、通名报姓,但他们却说只有见到您之后才能这样做。”蝎子的脸上同带着疑惑和不解,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不肯通报姓名吗?怎么跟特务接头似的?”亚雷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不过考虑到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和见不得人的事情,立刻就扬声回答道:“那就请他们进来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
蝎子当即领命离去,过了三五分钟左右,办公室的大门被再次推开,他带着两个神秘的黑袍人走了进来,对方身上皆是穿着旅行者的连帽斗篷,腰间各自佩戴着华丽又不失典雅的长剑,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紫金花公爵阁下,我们两人必须和您单独谈谈。”没等亚雷询问他们的来意,其中那名高个的黑袍人率先开口说道,他的嗓子略显沙哑,声音也有些浑浊不轻:“公爵阁下请放心,我们没有任何的恶意。”
亚雷顿时微微眯起了双眼,明亮的双眸中闪过两道奇异的光芒,紧接着脸上忽然露出了惊讶而欣喜的表情,他旋即冲着周围的军官们说道:“好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我要单独接见这两位重要的客人。”
他将“重要”两个字咬的很紧,显然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虽然在场将官还有些好奇,但也都识趣的退了出去,临关门时蝎子还有点不放心,他轻声提醒道:“领主大人!我与赫尔曼阁下就在门外候着!”
亚雷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伴随着房门‘咔嚓’反锁的声音响起,诺大的办公室里面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场面立即陷入了沉静当中,他随手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沙发:“都请坐吧!维娜丽小姐、德伦萨侯爵。”
“哎呀呀!真不愧是伟大的紫金花公爵啊!您竟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难道您还是有着透视眼的神秘魔法师吗?”高胖的黑袍人发出了短暂的惊呼声,旋即摘下了宽大的兜帽,露出了那张白净而光滑的面孔。
维娜丽同样脱下了连帽斗篷,狐疑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是想从伪装上找出什么破绽,继而又看向亚雷说道:“如果不知道你是武士,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实力超群的魔法师呢,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身份的?”
亚雷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紧接着伸手指了指她放在沙发上的黑色袍子说:“难道你忘记了吗?我们当初在凯撒陛下的朝会大殿里见面时,你穿的也是同样的衣服,我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高超本领啊。”
当然这并不是他看穿对方身份的主要原因,实际上若不是一号提醒,他根本不知道两人是谁,不过这个解释也没有什么太大漏洞,很轻易的就被两人接受了。
维娜丽的脸上露出挫败而懊恼的神情,随后再次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看穿德伦萨侯爵伪装的呢?”
“呵呵!要看穿德伦萨侯爵的伪装?那就更简单了!”亚雷轻笑了两声,旋即抬起德伦萨侯爵戴满了宝石戒指的双手:“我记得这枚刻画了传送法阵的‘虚空之眼’还是从奇迹之城拍卖会上卖出去的呢。”
“额!疏忽了!疏忽了!”德伦萨侯爵尴尬的收回了手,旋即用略带拍马屁滋味的语气奉承道:“真不愧是战无不胜的紫金花公爵,观察力竟如此细致,要是我们加里曼丹王国真输在您手上,那败的不冤。”
战无不胜?听到这话,亚雷不禁自嘲的摇了摇头:“侯爵阁下就不要讽刺我了吧!查特里斯河大会战这才刚过去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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